陳曼曼說了劇組統籌找她的事。
“那位同誌說他們電影名字叫《一家人的事兒》,要在咱們市裡的紡織廠取景拍攝,嫂子說的電影叫啥名字,我記得咱們市裡就一家電影製片廠吧?”
楚玉嬙笑容有些勉強和驚訝:“就是這個名字,我也是剛聽朋友說起要拍電影,沒想到他們先去找你了,我這又多餘了。”
“哪兒啊,嫂子幫我留意生意我感謝還來不及呢。”陳曼曼認真道:“統籌忽然來找我,我還不知道真假呢,致成又不在家,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又怕問爺爺奶奶麻煩他們到處跟人打聽。”
話說到這兒了,楚玉嬙將知道的內情和盤托出。
“安原電影製片廠是老牌子,這部電影已經走完所有手續就等開拍了,人家不是拿了帶著名片和介紹信去找你,就更不會有假了。”
陳曼曼摸摸胸口心中大定:“聽嫂子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人家還等著我回信,嫂子,你說我答應不答應啊?”
楚玉嬙笑笑:“這事……沒有壞處,不過你上班就夠忙的了還要去照相館給人化妝,要不你跟二弟商量商量。”
“嫂子說的是。”
多多聽不懂倆大人在說什麼就乖乖在一旁玩,天晚了,他瞌睡,揉著眼睛也沒抱怨,陳曼曼摸摸他腦袋,這次鼓足勁給多多抱起來,到堂屋門口被駱致彬接走。
這時天已全黑,一家三口沒有久留,陳曼曼提了一句電影劇組找她化妝的事,老兩口和駱致彬聽說是安原電影製片廠的劇組都是滿口讚成。
陳曼曼笑盈盈說:“回頭我問問致成的意見,這事不重要,大哥大嫂彆耽誤時間了,多多一直打哈欠呢。”
他們送人到門外,陳曼曼給拿了一把手電筒,目送三口人騎車走遠才回家關門。
回到廂房陳曼曼照常看課本,想起下午在照相館方坤說過的話扯了一張草稿紙寫下三個詞,‘舉報信’‘電影’‘新照相館’,三者之間應該有關係,現在隔著一層霧看不清楚,陳曼曼有感覺,隻差一點點就能摸到真相了。
駱致成到羊城有十天了,越好是每個星期給家裡來一通電話,距離他下次打電話還有四天,陳曼曼猶豫,到底要不要因為一件已經確定的事給他打一通電話呢?
第二天傍晚下班,陳曼曼路過公共電話亭停下自行車,要撥電話時想起來他這時應該還在人家汽車製造廠學習,推上自行車回家打算晚點再來。
老太太也關心這事,和平常給人化新娘妝不同,這可是要上電影上電視的啊,不同尋常了,陳曼曼一到家她就問有沒有回複那位統籌同誌。
“還沒呢,我打算待會兒給致成打個電話。”
“行,致成一定支持你的事業,我記得他有同學在電影廠工作,你問問他人家的聯係方式,多個認識的人免得去工作受委屈。”
“我知道啦奶奶。”
等到陳曼曼去打電話要帶上老太太時,老太太卻推說外麵天冷她不想動彈推陳曼曼一個人去了,陳曼曼哪能不知道老人的好意呢,咳,就是讓他們倆多聊聊。
電話很順利的接通了,聽到他聲音的刹那,陳曼曼又覺得為了一句托詞特意給他打電話有點多餘了。
“喂,致成,是我。”
開始必定要寒暄問候彼此近況交代爺爺奶奶最近生活,陳曼曼想著不能浪費電話費就說了打算同意劇組邀請的事。
駱致成頓了頓:“好,我大學同學在電影廠工作叫段旭飛,前段時間來參加過我們的婚禮,是製片部的主任,如果你有什麼麻煩可以找他,我們關係還可以。”
儘管陳曼曼沒有找靠山的意思,但還是說好。
“如果後麵我給人化不好怎麼辦?”在陳曼曼心裡,拍電影是一項神秘厲害的事情,她長到現在也就跟著父母看過廠裡免費播放的電影,至於電影院是從沒去過的,她不了解電影是怎麼製作完成的,回來之後看報紙看報道也知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化妝雖然屬於幕後工作,但演員卻會真切地頂著她化出來的妝容出現在熒幕上。
想一想那個場景,陳曼曼激動興奮多於忐忑,她可以通過化妝讓每一位新娘子帶著喜悅驕傲走向新生活,如果有更多人看到這種美麗,她會覺得自己非常厲害,這一切都是靠自己的雙手得來的。
駱致成輕笑:“你已經是安原市最好的了,怕什麼?真好借此機會考察一下這行業的發展前景。”
“也對,那等電影上映我請你去看。”
“好啊。”
掛了電話要付電話費,陳曼曼後知後覺她還要多花兩張票錢呢,虧嗎?她輕笑著根本沒去想這個問題。
隔天陳曼曼在照相館等到那位統籌同誌,得知她同意做影片中新娘的化妝師還會全力配合劇組拍攝之後非常高興。
統籌聽說陳曼曼名氣找到她前並不知道她是副食品廠財務科乾事,按照一般公事對接,電影製片廠可以和副食品廠通氣兩家單位走借調,到時候陳曼曼不用跟副食品廠請假,但陳曼曼被借走不是因為本職財務工作格外出色而是因為副業搞得好,大肆宣揚之下肯定影響不好,不過如果陳曼曼上道,可以借助這個機會調到電影製片廠做專用的化妝師。
否則的話隻能以個人名義進入劇組工作。
統籌暗示報酬一般,他將選擇權交到陳曼曼手裡。
原來昨天駱致成提示的前景是這件事,陳曼曼一點就透,她沒考慮進電影製片廠當化妝師,因為她目前主要任務是讀書考個文憑,去電影製片廠當化妝師就不僅僅是給演員化新娘妝還要跟劇組到處跑,這超出了陳曼曼的能力範圍,她暫時無意挑戰,再者以陳曼曼直覺觀察,目前電影中需要化妝師發揮的餘地很小,多數人物並未化妝,或許日後這一行業發展壯大了才有更好的時機。
何況陳曼曼與照相館的合作如魚得水,她個人也有一點小名聲,經營好了,將來一樣有機會和製片廠合作。
陳曼曼表示為劇組化妝不用收費,劇組開拍後需要她化妝她就跟廠裡請假:“方便的話等電影上映跟您討兩張電影票就好啦。”
統籌有些驚訝,笑著說:“你們一家的電影票都包在我身上。”
這事說妥統籌急急忙忙走了,隻等開拍需要陳曼曼幫忙再來通知。
一旁方坤撫了撫胸口滿是慶幸:“曼姐你可真大度,我還以為你會到電影製片廠工作拋棄我這個照相館呢。”
陳曼曼挑眉:“這可說不好,就看方老板給我的待遇怎麼樣啦。”
“好說好說!”方坤知道陳曼曼不會走就放心了,他又不想破財連忙轉移話題說起安原市新開的照相館:“對方財大氣粗,和這兒就隔了兩條街,叫藍天照相館,門麵洋氣得很,兩麵大玻璃直接能看到照相館裡麵有什麼,玻璃門上掛了好些藝術照,開業放兩千響的鞭炮,嘖,真叫一威風。”
“老板,你這是漲彆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打聽出來他們到底是什麼來路了嗎?”
說起這個方坤也犯愁,他自己也算安原市地頭蛇了,打聽這家照相館竟然有些費勁:“店裡的老板不是真正的老板,隻打聽到是兩個什麼子弟合夥投資,人家不會出現在台前,隻會幕後操縱,有個人姓楚,我不知道他全名也不好查,橫豎咱們兩家一時半會兒不會是對頭。”
陳曼曼不置可否。
方坤心裡一咯噔,他看著眼前的金字招牌忽然意識到怎麼沒對上,他的照相館紅紅火火做起了婚慶生意,對方有樣學樣的話,陳曼曼可是首屈一指的化妝師,香餑餑!
他神思不屬的泡了壺茶:“曼姐,請用。”
陳曼曼失笑,接了茶隨便喝了兩口就回家了,她不會安撫方坤什麼也不會說出猜到的事情,沒有真憑實據是其一,其二她和方坤隻是生意關係,可不能讓方坤產生她對照相館死心塌地的錯覺,任意算計。
從照相館到陳家也不算,陳曼曼次次回娘家都沒空手,這次提了八個南方運過來的橙子給朱銀萍嘗嘗鮮,酸酸甜甜也適合兩個孕婦嫂子吃。
朱銀萍正跟鄰居聊天,遠遠瞧見閨女來了就拋開鄰居往前迎。
鄰居們也會順口打趣:“曼曼又給你媽帶了啥好吃的?你這閨女可真是孝順!”
“喲,這是橙子吧?不便宜呢,你可真有心!”
“曼曼能掙錢對娘家人也舍得,銀萍,你享福的日子在後頭呢。”
朱銀萍連連擺手,在鄰居小孩聚集過來之前拉上陳曼曼走了,就這樣也損失了一個橙子分給鄰居嘗鮮,她心疼。
“我說過多少次了,你怎麼還往家裡帶東西,我們不缺吃的,就算帶也彆用網兜啊!”
陳曼曼兩手一攤:“我出來隻帶了個網兜,你總不能讓我找個蛇皮袋裝這幾個橙子吧?”
說不過閨女,朱銀萍拿了個橙子給陳曼曼切成八瓣,自己拿一角最小的果肉嘬了果汁又吃了果肉,陌生的酸甜滋味讓她不停眨眼睛。
朱銀萍吃完捂著牙搖頭:“不行了,我牙不好不能吃這個,你自己吃吧。”
陳曼曼哪能不知道她是舍不得吃:“我身上來了不能吃太多涼的,你多吃點,剩下的給我爸,那六個,家裡留兩個其餘給大嫂二嫂分吧。”
“不用,哪能讓你給她們買東西吃。”
話是這麼說,陳曼曼執意不把剩餘的橙子帶回家,朱銀萍隻能先把四個藏到櫃子裡,兩個放在明麵給向明麗,這邊剛藏好,陳永慶接向明麗下班回來了,她看到桌上有切好的橙子眼睛一亮,拿起一塊就吃,還把剩下的橙子往自己麵前挪。
陳永慶不甘示弱:“給我留點!”
“我懷孕呢!你吃什麼!”
陳曼曼嘴角抽了抽,用力踹了陳永慶一腳,陳永慶往不滿地瞪她,哪知道向明麗不滿意了,同氣連枝瞪陳曼曼。
“曼曼,永慶好歹是你哥哥你怎麼能打他!”
“……”陳曼曼忘了,現在人家才是一家子。
朱銀萍揪住陳永慶耳朵:“就這點東西讓你媳婦吃,管住你的嘴!”
這下向明麗沒話說:“媽,我餓了,咱晚上吃啥?”
朱銀萍沒好氣:“我看看有啥,有啥吃啥,曼曼留家吃飯吧?”
陳曼曼搖頭:“我沒跟老太太說今天回娘家,怕她在家等我吃飯,一會兒就得回去,您先忙吧,我先去我房間找個東西。”
“走時跟我說一聲!”
“好!”
向明麗聽著這兩個母女情深撇撇嘴,見陳曼曼閒閒到原先閨房逛了一圈將兩個小玩意裝進兜裡,她好奇湊近。
“曼曼,你找什麼呢?”
陳曼曼攤開手掌心:“上回在這兒住把項鏈落這兒了。”
“項鏈?”向明麗想仔細看,還沒伸手呢陳曼曼就握住拳頭塞回衣兜,她隻看到一閃而過的金色,不由吃驚地問:“不會是金項鏈吧?”
“不是,一個小金墜,沒啥。”
小金墜?
向明麗心癢癢,早知道陳曼曼走後她該進去翻翻,找到小金墜就是她的了,再看陳曼曼白皙的臉蛋整潔的新衣,還真和陳紅蘭說的那樣,同人不同命,還有錢買那麼貴的橙子。
“曼曼,你過得可真夠滋潤的。”
陳曼曼挑眉:“滋潤嗎?就那樣吧,我都快愁死了,廠裡還有人寫信舉報我呢,嫂子你說這人缺不缺德?我現在就想罵她祖宗十八代——”
向明麗截住她罵聲:“你也太狠了!我懷著孩子聽不得這些。”
“嗯?”陳曼曼狐疑看她,在向明麗心虛時故意恍然大悟:“嫂子你不會知道咋回事吧,上次我來你就說我被婆家人欺負,到底是誰欺負我啊?你寫的那封舉報信?”
這會兒陳永慶也不在,家裡就她們兩個。
向明麗挺起肚子:“你彆汙蔑我,上次是你妯娌挑唆我和紅蘭舉報你過得好,我們沒舉報!要舉報也是你妯娌舉報的!”
陳曼曼似信非信:“她沒事舉報我乾什麼?”
“誰知道你啥時候得罪人家了?”向明麗眼神不自然,竹筒倒豆子說起當時情形:“你倆妯娌都在,那個弟妹可恨你了,她還說你讓紅蘭在我婚禮上出醜讓紅蘭報複,我們都不乾!就在你回娘家住的前兩天!”
“真的?不會陳紅蘭讓你寫的?”
“當然沒有!”
向明麗看陳曼曼氣衝衝拿上東西跟朱銀萍道彆走人後鬆了一口氣,哼,她還是很聰明的,就算她寫了舉報信也有人背鍋,陳紅蘭當時還攔著不讓她寫,她心中一動,找到陳紅蘭家說了這件事。
陳紅蘭驚訝之餘有幸災樂禍一閃而過:“表姐,下次不要這麼做了,很容易露餡。”
向明麗又撇撇嘴,哼,表妹果然是個壞的,明明也想舉報陳曼曼,故意阻攔不讓她寫,真會裝啊。
她裝作氣憤:“誰讓陳曼曼回娘家教唆我婆婆收拾我呢,我才不會放過她!”
陳紅蘭象征性勸了兩句沒有多說。
向明麗翻白眼,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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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凜冽,土暖氣燒熱之後自建房裡暖和多了,星期天陳曼曼上午大半時間都在書房看課本,直到老太太喊她出去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