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送上學?
還真是。
不止愛人還有父母爺爺奶奶,奶奶不是陳老太,是駱家二老。
安原大學八月底開學,陳曼曼帶上錄取通知書還有各種證件拖家帶口到學校報到,不過老人體力不好,到學校附近就讓駱致成陪陳曼曼到處辦手續,他們四位在學校逛逛。
陳曼曼走在駱致成前麵,對一切都是新奇的,年幼時不知道學習的珍貴,如今有再體驗一次的機會,她無比珍惜興奮。
辦好檔案手續,找到自己的宿舍門牌號,陳曼曼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放到床板上,她肯定不能住校,但是中午可以回宿舍休息,萬一有突發事件也能有地方住,比如和駱致成吵架了,娘家不好回又沒有其他地方去的話,宿舍這張小小的單人床在未來四年都專屬她一個人。
想到這兒,陳曼曼回頭看了看駱致成,他正在新洗臉盆裡清洗新毛巾,擰乾淨水時,雙手微微用力,青筋分明。
見陳曼曼看,他遞過來毛巾。
陳曼曼就把想說的話憋了回去:“謝謝。”
溫言軟語、巧笑倩兮,有眼睛就能看出來她今天多麼開心。
天氣依然炎熱,陳曼曼用濕毛巾擦擦臉上的薄汗又遞還給他,駱致成隨手抹了抹臉將毛巾扔回盆裡重新清洗。
隻是這麼簡單的動作,偏偏他生的俊秀,宿舍門口路過的人偶然看見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宿舍門外要進來的新同學還愣了愣。
宿舍一下來兩個新人,駱致成挪走洗臉盤放到陳曼曼床下,站在床邊幫她遞一些東西。
成了舍友,自然要互相打招呼認識。
陳曼曼從沒住過宿舍,很新鮮也很熱情的自我介紹,她和對床的姑娘都是安原人,另一位稍大的姐姐年齡稍大,在安原鄰市的村子裡當了六年知青,本身是南方人,但結婚嫁人留到這裡,考試也考選了安原大學。
互相問了年齡,陳曼曼居然是三人裡最小的那個,對床姑娘比她大兩個月叫吳如月,人長得嬌俏可愛,因為同鄉的緣故,自然而然對陳曼曼親昵。
知青大姐林芳安排好床鋪就匆匆走了:“我愛人在外麵陪孩子玩呢,孩子坐火車不舒服估計會鬨,咱們有機會再聊。”
陳曼曼道了再見,林芳風風火火走了,臉上掛著滿足幸福的笑容。
幾乎每個大學生都是這樣的陽光笑容。
陳曼曼鋪好床鋪也打算出去陪老人們轉轉,對床吳如月父母忙裡忙外鋪床收拾東西,邊收拾邊嘀咕宿舍條件一般,怕姑娘在這兒住不慣。
“媽,人家都能住我有什麼不能住的,您彆說了,彆人要看笑話的!”
看得出,吳如月父母很是寵愛她,媽媽根本舍不得讓吳如月動手,她不好意思的對陳曼曼笑笑,好奇的看了一眼沉默幫忙的駱致成。
“曼曼,你東西怎麼那麼少?是不是不在宿舍住?”
陳曼曼點點頭:“對,我家離得近,多數不住在這裡。”
吳媽媽瞟了一眼訓斥女兒:“你看看人家多聽話,要不你也回家住得了。”
“我不,好不容易不住在家裡了,才不要繼續聽您和爸爸嘮叨呢。”吳如月吐吐舌,小聲問:“曼曼,這是你哥哥嗎?”
陳曼曼笑笑:“不是,我愛人。”
吳如月的驚訝不加掩飾,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
“你們剛結婚嗎?”
“一年多了吧。”
這下吳如月父母都聽到了,紛紛打量那氣度不凡的男子,他們還以為是誰家子弟,心裡對女兒的舍友有了新的評估,吳如月父親打量著駱致成,掏出煙盒讓了一支。
“同誌在哪裡高就?”
駱致成接了煙平淡道謝:“普通工人。”
吳父不再多問,準備要點煙,但對方歉意笑笑提請這是女生宿舍,吳父蹙了蹙眉,在吳如月埋怨聲中收起煙盒。
這年頭工人和乾部差彆不算特彆大,但仔細觀察細節還能看出一些東西,煙卷不同尋常,出手就是中華,戴著手表,雙手乾乾淨淨,衣服特意熨過連絲褶皺都沒有,儘管表麵待人客氣平和,但不經意間泄露出絲眼高於頂。
陳曼曼在彆處見過類似的人,比如自己的公公婆婆。
宿舍是十二人寢,陳曼曼來得早,收拾好床鋪之後又有舍友陸續進來,狹小的宿舍站著學生和送行家長,也有遠道而來的同學大包小包擺滿地麵,陳曼曼給床鋪掛上蚊帳就準備走了。
吳如月忽然喊住她:“曼曼,後天下午還要開晚自習班會,你彆忘了!”
“好的,謝謝你。”
來前陳曼曼和方坤借了照相機,父母第一次來安原大學,給他們拍張合照留念,老爺子懂相機,陳曼曼和駱致成站到一起拍照,最後是駱致成給陳曼曼拍了站在學校門口的單人照。
回到家裡陳曼曼還記得學校裡的一切,現在她一顆心都撲到了學校,盼著正式開學,盼著新的一切。
因為太激動晚上有些睡不著,陳曼曼乾脆趴在駱致成肩上問他當年上學何種感覺。
“你去學校報到有人送嗎?之前給我看的照片,哪張是報到拍的?”
那時正亂,普通學校受影響何況國內首屈一指的學府,他能順利上學報到已然是幸運,父母當時也抽不開身,爺爺奶奶年事已高,他一人背著行李乘火車到達京北,一路飽覽河山壯闊,到校之後,不喜歡拍照的他主動找照相館拍照留念。
隻是說出口稍顯平淡:“那時候經常上著課老師就被帶走了,亂的時候就靠自學,好在學校對少年班的學生多有愛護,我們並未受到什麼責難,現如今你們的學習氛圍會比那時候好很多。”
陳曼曼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怎麼沒留京北工作?”
那時候亂歸亂,少年班的大學生還是很珍貴的,畢業不說搶著要,至少留在京北沒有困難,再說京北等於以前的京城啊,他不喜歡嗎?
“當時形勢不夠清晰,京北適合我的單位不多,畢業前偶然幫現在的廠裡解決過一個問題,領導特意打通關節讓我畢業分配到廠裡。”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陳曼曼挑不出什麼,漸漸有了困意,駱致成還想說些什麼,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後蹙了蹙眉,等人睡熟才將挪回枕上。
正式開學前一天晚上要開班會,陳曼曼晚上不回來,她走的時候駱致成剛下班,和爺爺奶奶打過招呼就去了學校,背影雀躍快樂的像隻小鳥。
陳曼曼報考曆史係,一個班裡四十多個學生,男女各半,年齡也有大有小,知青工人老師等等,大家作為恢複高考後的第三屆新生,每個上台做自我介紹的人都特彆的激動。
從班級回到宿舍,陳曼曼見到全部舍友,其中隻有她和吳如月是曆史係學生,其他都是不同的專業,但相同的是大家臉上都掛著樸實熱情的笑容,輪流自我介紹之後夜聊到十點多鐘,陳曼曼起來上廁所時還聽到彆的寢室有聊天聲響,整個校園都彌漫著激動欣喜的情緒。
夜裡陳曼曼睡得很好,穿越前讀初中和同學相處的記憶早就湮滅在時間裡,這是她第一次睡在集體宿舍,卻意外的適應喜歡。
一切都是新奇且充滿活力。
陳曼曼覺得自己似乎趕上了一個好時代。
直到夢醒,陳曼曼還是微笑著的。
吳如月在對麵上伸懶腰:“曼曼,你夢到什麼了這麼開心?”
“不記得了,可能是開學太高興了吧!”
洗漱過後大家相約一起去食堂吃早飯,十二人同時出動真可謂浩浩蕩蕩,食堂內也是熱火朝天,新生們都在好奇的打量未來四年賴以生存的地方。
人擠人打飯難免被擠散,陳曼曼和林芳結成戰隊,他們上大學不要學費,每年還有生活補助,兩人對視一眼決定給大學生活一個好兆頭,各買到倆肉包子一碗粥後又被人群擠出來。
但再想找到其他舍友就犯難了,大家穿著差不多,放眼看去一片灰白藍,何況舍友又是剛剛認識,記不住臉也沒辦法,隻好先拿著自己的飯缸子回宿舍。
對,食堂目前隻有少量的桌椅,現在人滿為患,她們搶不贏。
回宿舍剛洗洗手坐下,陸續有舍友回來了,談起搶飯經曆都是大笑,陳曼曼也覺得很好玩,太有意思了。
唯一哭喪著臉進來的是吳如月,嶄新的白色球鞋上有兩個腳印,還兩手空空。
不對啊,她們去打飯都帶著自己的餐具,吳如月的餐具呢?
其他人也問出聲:“不會有人搶你的飯缸吧?”
吳如月悶頭擦自己的小白鞋,癟癟嘴就快哭了,舍友都關心的圍過去,她帶著賭氣聲說:“有人擠我,我扔了。”
“飯缸扔了?”
吳如月不吱聲,默認了。
原本打算安慰她的人沒聲了,買一套飯缸還要工業券要錢,嶄新的東西誰舍得扔呢。
陳曼曼和林芳對視一眼,她們仨是最先到宿舍的,還算熟悉,可此刻眼裡都流露出一行信息,這姑娘氣性好大啊,再聯想她到宿舍被父母嬌寵的模樣,心裡都有底了。
大家默默地不出聲,吳如月還癟著嘴要哭不哭的樣子,有個叫楊偉紅的姑娘心軟。
“你彆哭了,要不然我分你點吃的?”
有她打頭,其餘人意思性的表示也分一些,吳如月破涕為笑跟大家道謝,說起踩她鞋子的是個邋遢男生之後更加義憤填膺。
吳如月最終吃了陳曼曼半個包子,喝了彆人一點粥,馬上到上課時間,她們倆勢必同行,吳如月好心情的不再提早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