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各乾各的當沒聽見,倒熱水加花茶還問鄰座要不要來點,不知道還以為是茶話會。
季成嶺賊看不慣他們這官僚作風,積壓了一肚子不滿,打定主意就算會被穿小鞋,回去也要寫報告狠狠批一頓。
李瓚撥弄開桌前的茶杯,輕飄飄一句:“行了,乾正事。”
話音剛落,其他人跟隨響應,紛紛挪開麵前的茶杯,避免因意外而導致紙質文件被破壞。
一時間,翻紙的聲音、敲擊筆電的聲響此起彼伏,突然營造出忙碌、專業且乾練的氛圍。
仿佛眼前這群備受詬病的‘養老院’釘子住戶也曾披肝瀝膽,驍勇屠凶。
季成嶺嗤笑,冷眼看他們能裝逼到什麼時候。
“老鐘,你先說屍檢結果。陳婕,注意記錄。”李瓚說。
陳婕趕緊準備錄音:“我OK。”
鐘學儒起身:“請看大屏幕。”
眾人回頭看顯示屏,屏幕裡出現碎屍塊的照片。
拍照時,鏡頭懟得很近,切割後的肌理紋路、暗紅色臟器和解剖後的肢體被放大,照片格外清晰。
陳婕扶額,她看了一上午還是習慣不了這血腥的場麵。
季成嶺頭一次受到那麼強烈的視覺衝擊,臉上血色頓失,欲嘔不嘔,卻見他眼中不乾事的‘養老蠹蟲’們不僅習以為常,還能正常交流並敏銳的找出關鍵線索。
這情形,感覺和他作為優秀實習警員在市局交流會見到的差不多。
但是怎麼可能?
市局交流會出現的英雄可都獲得過大大小小的榮譽勳章,分局養老釘子戶跟他們比就是登月碰瓷。
“死者女,年齡在24-26歲之間。身高約1米6,體重在45公斤左右。死亡時間大概是在4天前,死因是機械性窒息。”鐘學儒點開解剖臟腑的圖片:“心臟、肝腎等出現淤血,肺淤血和肺氣腫以及臟器粘膜下破裂。”
老曾記錄下來:“這算是窒息死,不能說是機械性窒息。”
機械性窒息即外部暴力因素導致的窒息性死亡,疾病或中毒導致的窒息死不能歸入機械性窒息。
鐘學儒點開下張圖片,是女屍的頭顱和上半身。
“你們看,”他放大圖片:“死者頭顱的脖子末端和上半身脖頸處有青紫色勒痕,拚湊起來就是完整的致命傷痕。凶器應該是某種一指寬的繩索,因井水汙染和破壞,我們沒辦法找到凶器的痕跡。”
“是皮帶。”李瓚示意鐘學儒放大圖片局部,在死者左側靠近耳朵,被頭發擋住的發尾下1厘米處有個發白的孔洞。“女士細款皮帶,這裡是針扣戳進去的痕跡。”
陳婕眯起眼睛看,不由點頭:“是有點像皮帶勒出的痕跡。”
鐘學儒:“死者太陽穴附近有輕微擦傷,但是左右手無約束性損傷,手指甲完好無損。”
陳婕:“什麼意思?”
李瓚:“沒有掙紮和被捆綁的意思。”
“頭部擦傷不是掙紮逃命時留下的嗎?”陳婕驚訝。
季成嶺忍不住開口:“不是。她左右手手指甲完好無損,說明被勒死的時候沒有掙紮。就算這個擦傷造成死者短暫的暈厥,但是針扣戳到耳朵後的軟肉,帶來的劇痛會讓她頃刻清醒並反抗。”
“沒有反抗的原因隻能說明她當時處於無力反抗的狀態,或許被喂了迷藥。”
陳婕:“哥們,NB!”
她還以為季成嶺是個剛畢業的按本宣科的菜雞,沒想到是真的厲害。
“舍得把一高材生扔過來頂包,還是總局大氣。”李瓚喝口茶,解煙癮:“還行,就是欠缺全麵的思考。”
季成嶺翻白眼,心想來了,分局那套死不承認沒本事還裝模作樣敲打新人的官僚做派。
“比如,死者不是昏厥,而是處於極度放鬆的姿態,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勒死。”
“不可能!”季成嶺當即反駁:“再放鬆的情況也會反抗,這是人體的本能。”
“窒息死亡,幾秒內可以令大腦缺氧失去意識,50秒內就可以勒死一個無意識的人。在死者極度放鬆的情況下,用皮帶繞著她的脖子,環繞兩圈,用力——”李瓚又喝了口水:“當然這種情況還需要凶手力氣大,能做到分屍也說明力氣不小。”
“凶手和死者是熟人。”李瓚下定論,轉而又說:“死者的後背還有一刀,從中砍成兩半,脊骨和肋骨都斷了。”
鐘學儒驚訝:“你怎麼知道?”
上午打撈出來的上半身屍塊是正麵,前端的皮肉還牢牢黏住,他當時沒把這刀算進去,也沒說出來,李瓚應該不知情。
“井口直徑20厘米,上半身屍塊要不劈成兩半怎麼塞得進去?”
“也是。死者胃部、小腸均無任何藥物殘留。”鐘學儒點頭:“屍檢報告和總結都在文檔裡,我都郵件發給你們了。”
李瓚:“下一個。”
..
HK·中西區。
淩晨。
太平山白加道,一輛黑色轎車在蒙蒙亮的天色下徐徐開進大開的鐵閘,拐進綠蔭籠罩裡的半山彆墅車庫。車門打開,一隻腳先落地,著休閒皮鞋,露一截膚色蒼白的腳踝,往上是一管筆直的西裝褲,包裹住長腿。
篤。
樣式普通的玫瑰木手杖落地,轎車裡的人下車,提起手杖,矮身從副駕駛座捧起一大束的紅玫瑰走進彆墅。
他空出右手按門鈴,連按三下,門很快就打開,門後麵是個外國女人,黑發綠眼,五官精致,眼角留有歲月的痕跡。
“梁女士,生日快樂。”
“多謝。”梁瑰接過玫瑰束,跟來人擁抱:“幾時回來?”
“昨天的航班。”來人進屋,放下手杖,摘下帽子和圍巾掛在玄關的衣架,抬起頭,露出冷白的膚色和深邃俊美的五官。“沒來得及通知,後來想著您應該休息了就沒打擾。”
江蘅笑了笑:“好在趕得及,沒錯過的話,我應該還是第一個祝福您。”
梁瑰把玫瑰花束插-進花瓶,招呼他:“我每年的生日,你都能爭搶到第一個,以前還有……”頓住,她及時刹住話茬,若無其事地說:“陪我吃碗長壽麵。”
江蘅也當沒聽見,拉開椅子坐下:“我一直很想念您的廚藝。”
梁瑰被這句話輕易地哄笑,身為母親總能被自己孩子的蹩腳謊言討好。
梁瑰是名豪遺孀,49歲,中英混血。童年在中國內地居住,少女時期搬到港島完成學業,然後結婚生子,自此定居。
她是江蘅的生身母親,不過江蘅出生的時候就被帶走,很少與她相聚。
梁瑰端來兩碗長壽麵,一碗放在江蘅麵前,一碗在手裡端著,溫柔詢問:“最近住在哪裡?”
“牧場。”
他最近半年都在伺候牛羊雞鴨那群祖宗。
“您知道我沒什麼工作。”
江蘅,生年29,無業遊民,靠殷實遺產和無數項基金管理,大概能日天日地的揮霍個幾十輩子。
“接下來還回去?”
“不。”江蘅三兩口吃光一碗份量並不多的長壽麵,放下筷子說:“接下來,我要去趟粵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