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巷老井三麵都是高矮不一的農民樓,就巷口一條路出入。
因此攝像頭隻裝一個,看角度應該隻拍到巷口的三畝地。
李瓚從圍觀人群裡擠出來,理一下被扯得鬆散的外套,邁開長腿,跨步走進距離最近的一棟農民樓。
幾棟農民樓相互挨著,還用圍牆圍起個兩米寬的小庭院,把行人道占了大半,屬於違章建築。但在城中村這一帶算很普遍的情況,要想整改得是大工程。
從外表看,農民樓相互挨著嚴絲合縫無路可走。實際上,穿過圍牆就能看到兩棟農民樓中間會隔出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小巷道。
巷道裡沒有監控。
李瓚站在巷道中間,跟前高約1.5米的牆壁出現幾滴不規則的血滴,已經乾涸成片了。
他從上衣口袋裡翻出一個透明自封袋,袋子裡裝著兩管套管棉簽、特小瓶蒸餾水、一小塊粘取器、小鑷子和兩三個折疊的物證袋、一次性手套。
這自封袋可以說是個小型基礎版的物證提取箱,隨身攜帶,便利簡單,還挺有專業的架勢。
李瓚取出一管套管棉簽和特小瓶蒸餾水,先往血滴噴水,再取用棉簽收集血跡,套管套上防止血跡汙染,然後裝進物證袋。
整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快速老練,顯然曾做過不下上千次的現場取證。
收集痕跡結束,李瓚走出巷道,望著對麵兩棟並列的農民樓。
農民樓安裝了電子防盜鐵門,沒磁卡進不去,外部沒有安裝監控,估計裝在樓道裡麵。
巷口處有個大型號的掛車式垃圾箱,李瓚繞著垃圾箱走了幾圈,地表和垃圾箱一樣乾淨。
垃圾車每天清晨七點鐘開始收垃圾,要有什麼與命案相關的東西也該送往垃圾場銷毀了。
李瓚抬頭看向巷道口,思索少頃,動手推開掛車式垃圾桶,看到一個紅色長款女式的錢包便停下動作,套上一次性手套撿起女式錢包。
錢包裡空蕩蕩,表麵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李瓚將女士錢包收進物證袋,繼續繞著九巷附近走,大概摸清周圍的建築格局和監控分布後,回到警車後座等待老曾他們。
可惜踩車頂回後座閒坐的一幕十分不巧的,正好被民生為先欄目組的趙顏裡看到。
趙顏裡取出手機拍攝下證據,直到李瓚甩上車門,防彈玻璃擋住他們窺探的視線。
小助理憤憤不平:“趙姐,他好像是分局刑偵隊的。彆人都在現場搜集線索,他老早溜回車裡閒坐——乾拿公糧不做事,這種‘蠹蟲’真該曝光!”
趙顏裡:“回去整理材料,明早報道。”
小助理猶豫:“總台那邊不是讓我們彆報道?”
趙顏裡踩油門:“記者的職責和使命就是堅持職業道德,還原真相。”
叩。叩。
李瓚敲著車窗,給老曾發了幾條注意事項,接著又給痕檢員組長和技偵處理負責人分發短信,等交代完一係列事項,法醫那邊已經帶著屍塊回法檢中心了。
十幾分鐘後,老曾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回頭給李瓚車鑰匙:“陳婕各方麵都還行,尤其對命案的適應能力和忍耐力。”
“再看看。”李瓚沒多說,接過車鑰匙,把搜集到的物證袋遞過去:“通知其他人,下午三點鐘開會。”
老曾應了聲,開門下車。
李瓚轉移到駕駛位,踩動油門驅車繞了大半個粵江市,專門找賣煙酒的小便利店和一些不起眼的煙酒商行。
憑著他抽煙喝酒資深老行家的經驗,成功摸到特價煙酒的上架日期。
..
粵江市新洲區公安局,市刑偵支隊。
“……東城區碎屍新聞事件報道,該區分局公安在接到群眾報案後迅速趕往現場展開偵查工作,但後續事件還需繼續跟進。民生為先欄目記者趙顏裡為您報道。”
嘩——!
像一滴水落入滾燙的油鍋裡,支隊內部沸反盈天,交頭接耳討論這回該用什麼理由推掉分局的破差事。
“‘養老院’的命案,你們猜會讓誰去?”
“反正彆找我,我手裡頭的案子就夠煩了。”
“也彆找我,我熬了兩天。再去養老院,咖啡都救不了我狗命。”
“分局刑偵隊那人員配置就不說了,什麼貨色大家都懂。我們平時收拾爛攤子就算了,關鍵其他人力、物力資源都在拖後腿。嘶——不行,我真不行。”
“總還是得我們接,要不抽簽決定?”
“彆傻了,都是上麵先把人定下來的。”
支隊成員推三阻四,表情如喪考妣,萎靡不振,仿佛自此失去了人生的快樂。
“以前好歹沒出過命案……”
“唉。棘手啊。”
刑偵支隊內部正愁雲慘淡,而刑偵支隊隊長此時正收到上麵推送來的一份個人資料,資料裡記錄著被推薦到分局合作處理碎屍案的警員。
季成嶺,男,23歲,18屆中國公安大學優秀畢業生。
以下則是季成嶺在校和實習期間獲得的獎項,履曆確實優秀,但沒實戰經驗,等於是紙上談兵空架子。
上麵讓他去分局,估計也是存著培養的心思。
揣摩半晌,市局支隊隊長撥出一個電話:“把季成嶺喊進來。”
..
下午三點鐘,李瓚準時推開分局會議室的門,裡麵坐滿了人。
痕檢科、技偵科、法檢中心都各自派了代表過來,和刑偵大隊的人圍著會議桌討論,桌前擺著筆電或牛皮筆記本,準備隨時添加新記錄。
“都齊了。”李瓚手裡提著禮盒袋,往主位上一放,坐下來,兩手手肘搭在扶手,十指自然的垂著,瞟到陌生麵孔的季成嶺,說:“總局已經墮落到派個小屁孩來頂包了?”
季成嶺被發配到分局,接收了一上午的同情、安慰和科普,本就對分局沒什麼好感。來了就更不滿分局懶散的工作氛圍,隊長李瓚首當其衝。
他當下橫眉冷對:“不比你們分局,還得一個小屁孩頂包!”
陳婕‘嘶’了聲,悄聲問老曾:“還沒介紹吧?李隊怎麼知道那愣頭青是總局派來頂包的?”
老曾還沒回答,陳婕就聽到李瓚懶洋洋地說:“新製服,全套在身,袖口衣領沒褶皺,估計每天早晚用熨鬥燙過。也就剛上任沒兩天的小屁孩能那麼興奮——陳婕你說你那製服褪色了沒?”
陳婕低頭看製服,是沒那麼平整,袖口還有點掉線,應該是早晨掃黃時不小心勾扯到了。
“咱分局也來了不少小年輕,您怎麼就肯定是總局的人?”
“除了總局還有誰會對我露出愛比恨更難的表情?”
“……”陳婕:“確定是愛比恨更難而不是吃了shi?”
“注意素質。小陳同誌,作為下屬,你需要先當個合格的捧哏,少拆台——”
“咣!”
季成嶺小年輕,沒沉住氣,抓起保溫瓶狠狠摜在桌麵,硬梆梆地說:“你們分局的工作習慣就是命案當前聊閒事?”
沒經曆過命案和分局忙碌氛圍的陳婕找不到話懟,隻好低頭假裝整理記錄。
季成嶺見狀,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