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沈運的表情太一言難儘,在一片寂靜中,鄒醒突然“噗”的一聲,接著飛快捂住了嘴。
沈運陰測測地看他。
鄒醒又慫又忍不住樂,忍著笑往嶽文姝後麵躲。
沈運的眼神更可怕了。
那小鬼朝他奔來,又被他駭人的氣勢嚇得不敢往前,隻能眼淚汪汪地回頭看林北辭,尋求幫助。
林北辭賴嘰嘰打了個哈欠,提醒沈運:“你之前不是收了個無頭鬼嗎?”
沈運這才想起來,他皺著眉將收服了無頭鬼的小瓶子拿出來,打開瓶塞,一道青影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黑氣飄了出來。
那無頭鬼應該是被沈運傷到了,飄了半天才勉強凝成了個人形。
小鬼“哇”的一聲鬼叫:“爸爸——”
他正要眼淚汪汪地撲過去,就見那無頭鬼凝成人形後,茫然環顧四周,視線在落在那小鬼身上時,無神的死瞳突然閃現一道紅光。
小鬼兩隻小手還高高抬著,似乎是想要爸爸抱他。
下一刻,那個男人竟然完全沒有父子重逢時的激動,反而驟然沉下臉色,麵帶厲色撲了過來,鋒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朝著小鬼的脖子劃下。
鄒醒離那小鬼很近,正感動著麵前兩隻鬼父子重逢,那厲鬼突然暴怒著朝他們撲了過來。
厲鬼的爪子鋒利又長,雖然目標是那小鬼,但是要是真的一爪子劃下來,離得近的鄒醒挨上一下怕也是性命不保。
嶽文姝和沈運反應極快,一個想要去把鄒醒撲開,一個飛快拿出符咒,眼睛眨也不眨地朝著厲鬼劃去。
隻是雖然他們動作極快,卻還是晚了一步。
鄒醒嚇得腿都軟了,隻呆呆地看著劈頭劃下的利爪,瞳孔倒映著那個厲鬼凶惡的麵容。
下一秒,林北辭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他身邊,一手拎起小鬼的領子,另外一隻手抓住鄒醒的手腕往後用力一甩。
千鈞一發之際,三人躲開那男人淩厲的一擊。
林北辭將兩人甩開後,眼睛眨也不眨,抬腿一腳將那盛怒中的無頭鬼踹得狠狠撞在不遠處的牆上。
轟的一聲巨響。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北辭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落,懶洋洋地放下了腿,打了個哈欠:“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來了嗎?看來你當厲鬼當得倒是挺樂不思蜀的。”
被救下的鄒醒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睛都不會眨了,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無頭鬼還帶著那張英俊的“頭”飾,臉色猙獰地瞪著小鬼,如果不是他魂體被林北辭傷得差點凝不起來,肯定要張牙舞爪地撲上來把那小鬼給撕了。
林北辭問那個被嚇懵了的小鬼:“那真的是你爸爸?”
小鬼嚇得都不會哭了,呆呆點頭:“是……是爸爸。”
林北辭“喲”了一聲,看好戲似的:“那他怎麼不認你,還想要殺了你?”
小鬼搖頭,眼淚嘩啦啦流下來:“我……我也不知道……”
他鬼魂本來就虛弱,來回哭了幾次,魂魄更加微弱了。
這個時候,呆愣的眾人才終於回過神來,看著林北辭的眼神極其複雜,就像是在看混入鬨市區跳廣場舞的妖怪一樣。
沈運最能穩得住,他神色複雜看了林北辭一眼,轉身將嵌在牆上的無頭鬼給拎了出來。
小鬼訥訥道:“爸爸……”
無頭鬼惡狠狠地瞪著他:“蘇……蘇雲歡……”
這個名字一出,沒見過蘇雲歡的其他人全都震驚地看向那無害的小鬼。
蘇雲歡?
就這個沒有一點怨氣的小鬼?
嶽文姝連忙說:“我見過蘇雲歡,他絕對不是!”
眾人看他的眼神還是帶著警惕和猶疑。
林北辭抬手摸了摸那小鬼的頭,問:“你認識蘇雲歡嗎?”
小鬼抽噎著搖搖頭。
這小鬼來曆不明,明明身上沒有一絲怨氣卻能存於世十幾年,這個男人現在又叫他“蘇雲歡”,哪怕他再無害,總歸還是讓人有些忌憚。
無頭鬼一直掙紮著想要過來撕了這小鬼,嘴裡一直在嘶啞地叫著“蘇雲歡”,無論問什麼都得不到答複,沈運隻好又將他收到了玉瓶裡,省得惹出其他事情來。
這時,林北辭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打開後,發現那導航又可以用了。
“在這裡胡猜也找不出什麼線索來,還是先找到蘇雲歡再說。”林北辭晃晃手機,牽著那小鬼,“走。”
嶽文姝當然是毫不遲疑地就跟著他走,鄒醒還沒回過神來愣愣地跟上去了。
沈運原本並不想和林北辭一起,但是看到嶽文姝看著林北辭的眼神比之前還要溫和,當即咬牙,沉著臉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隻好四散去找了。
鄒醒年紀還小,總是喜歡被彆人的話所左右,是個妥妥的牆頭草。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餘家的餘明澤,大人常常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感歎“好好一個風水世家,竟然出了這麼個貪生怕死的兔子,真是替餘老覺得家門不幸啊”。
聽得多了,鄒醒已經自己腦補了一番餘家小廢物的形象,完全就是個任人搓扁的小白兔,直到第一次見到了餘明澤。
那貨在哭。
鄒醒簡直都震驚了,即使之前直到餘明澤很廢物,但是竟然廢物到一個大男人大庭廣眾之下哭成個娘們樣卻是他沒想過的。
所以即使後來林北辭後來做的事多讓他吃驚,第一印象擺在那,他還是覺得此人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
直到剛才他被林北辭救了一命……
人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鄒醒有好一會都是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怎麼被一個我叫了這麼多年的小廢物給救了”的麻木表情,後來回過神來後,就開始拚命往林北辭的牆頭倒了。
“餘哥!”鄒醒眼睛亮晶晶的,厚著臉皮挨到林北辭身邊,“餘哥你剛才好厲害啊,我都沒有反應過來你就把那鬼給一jio踹飛了,比我嶽哥還厲害!”
嶽哥沒好氣道:“剛才還‘小廢物’‘慫慫’地叫彆人,現在怎麼就叫哥了,阿醒你能不能要點臉?”
鄒醒不要,笑嘻嘻地說:“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餘哥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和我一般見識啦,您之後叫我鄒慫慫我也是不介意的。”
之前無論林北辭做了什麼事情,鄒醒因為聽到的流言從來都不信,一回覺得是巧合,兩回也覺得是巧合,反正都是巧合,所有的解釋都是借口,所有的鎮定都是強裝。
而現在鄒醒拿掉了一直帶著的偏見去看林北辭,立刻就覺得他餘哥真是條漢子,麵對蘇雲歡那樣的厲鬼一點怯色都不露。
疑鄰盜斧罷了。
無論彆人嫌惡他還是稱讚他,林北辭都沒什麼感覺,甚至懶得看不斷拍馬屁的鄒醒一眼,最多被吵得煩了,漫不經心“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