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1 / 2)

人碰上好事,就會覺得一些神神叨叨的事“很準”,人碰上壞事,便立馬能翻臉說一聲“迷信”。

桑曉曉暫且相信了小奶奶的理,有心理作用的緣故,寫文比平時更加順暢。《春居》第二個故事要得急,她接下去行程也忙,當然得優先寫著。

給少女留下信件的中年女人遠赴它地,和一個不知道身份背景的人結了婚。他們每隔一段時間會托人郵寄一些錢回家。錢不多,看得出留下信的女人也不富裕。

唐雪君揣測著這女人或許是在外頭和人做生意。可做生意的人哪能就餘下那麼點錢?又怎麼能做到準時打錢呢?

少女想不通,可惜的是在夢中她再也沒夢見那個中年女性。她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對方那些對方所想要知道的家裡情況。

村裡人往外走得多,很少有少女和少年這種外地人。兩人和那戶人家聊上了話,自然說到了中年女性的事。中年女性的家裡人無比掛念她。

中年女性因為有了小家,諒解了童年所經曆的一切。家裡人也因為她的離開,醒悟到孩子成長過程中並不是吃飽穿暖就足夠的。

過去的日子為了生存,每一個人都是千難萬難,往後日子漸漸變好,大家當然盼著一切安好。

路途遙遠,中年女性沒有回來,村裡這些人也沒有辦法拋下親人家業去找人。少女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和少年一商量,決定順著中年女性的彙款單找過去。

彙款單在郵電局填寫的。上麵收款地址非常詳細,寫明了哪個村哪個社哪個收款人,但彙款人的地址隻落到祖國西邊一個縣區的郵電局。

那是一個光聽名字就非常貧瘠的一個地區,讓人想不明白怎麼中年女性會跑去那麼遠。

少女和少年往西去,一路找到了彙款單上的那所郵電局。這個縣區顯然沒有中年女性原先待著的村子發達,彙款的那家郵電局很是破敗。牆麵上哪怕經過了遮掩,依舊能看到一條巨型蜈蚣似的裂縫,蜿蜒而上。

少女問郵電局的人:“你們知道這位彙款人是誰麼?她住在哪裡?”

郵電局的人看到了名字,一下子就認出來:“哦,我知道她的。她剛開始都自己來彙款,去年7月大暴雨之後就變成她丈夫來彙款。”

“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啊。我們這兒很多人受影響。她家住的偏遠靠山,那會兒受到的影響很大。”郵電局的人回想著,“是在發射中心那兒。”

郵電局自然有報紙。很多人訂報都是到郵電局來訂的。

他對那會兒的事心有餘悸,拿出報紙剪輯的筆記本放到了少女的麵前。筆記本攤開,左邊報道的正是那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暴雨以及其後的恐怖泥石流。受災人數達到了六十多萬人,而右邊貼的是新的報道,寫的是衛星成功發射。

桑曉曉的筆頓住。

自然的苦難與人類的成就對比,愈發顯得其中每一個個體偉大。每一位科研人員都值得人敬重,在往後的人生當中,也該得到應有的讚揚。

往後很長一段的日子裡,搞科研日子不如門口茶葉蛋的。在桑曉曉心裡,堅定認為前者不畏艱苦的奮鬥精神更值得讚揚。

寫完這個結局,她又花了很長時間進行修改潤稿。她叫人把稿件送到了陽城日報,直到傅元寶動手術那天,她還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

所有人忙忙碌碌,桑曉曉從起床就話少,到坐到車裡也沒幾句話。

大家的關注點都在傅元寶身上,也沒注意到桑曉曉半點沒平時趾高氣昂的傲慢勁。

傅元寶為了方便,今天特意穿了袖口寬鬆的衣服。從內到外每一件都相當寬大,袖口能輕易挽到胳膊那兒。為了防止凍著,小奶奶拿出了絨毛背心給傅元寶套著。背心沒有袖口,不會妨礙右手。

進去做手術,其實要換上專門的衣服。裡麵空空蕩蕩什麼都不能穿。手術出來後他當然得再穿衣服。這些寬鬆的衣服回頭就能重新套回他身上。

小奶奶想跟著去守傅元寶,都走到車邊了,依舊被傅元寶攔回去:“小奶奶,我這是小手術。做完就給你打電話。醫院人來人往,總容易有傳染人的毛病。就算你注意著,你心情忽上忽下的,回頭走個樓梯讓我都不安心。不能我治好了,你病倒了。”

傅元寶很會說話。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情感上就是割舍不下。小奶奶就是擔心,就是想在手術室門口候著。

秦蓁並不跟去,勸說小奶奶:“小奶奶,有桑小姐一起去。回頭手術一好,她肯定會比傅先生更早通知你的。”

桑曉曉聽到秦蓁說自己,從車裡側頭看向小奶奶:“嗯。”

用詞之精簡,和以前截然不同。

傅元寶的主意很大。他決定不讓小奶奶去,當然不會讓小奶奶上車:“秦蓁,你帶小奶奶回去上樓。我當天做完了就回來,連醫院都不用住。”

手上的手術,當天做完當天回家。陽城第一醫院哪怕是陽城最好的醫院,病房有限,白天給傅元寶臨時住一下,晚上他一回去,病房轉頭就得輪給下一個病人。

至於中醫館,中醫館都沒病房。

傅元寶下了令,秦蓁當然得推著小奶奶往屋裡走。她一邊走一邊說著:“小奶奶放寬心,真沒事的。你聽一出戲,人就回來了。”

王叔生怕小奶奶再要強求上車,忙坐在駕駛座上招呼:“傅先生,我們現在就走了啊。”

傅元寶落座關車門。

小奶奶被推著走,腦袋轉向車的方向。傅元寶擺了擺手作為短暫的道彆,隨即決搖上車窗。再折騰下去,他去做手術還得遲到。

車行駛向醫院。車內安安靜靜。

桑曉曉側頭看著車窗外,滿腦子都是“啊,可憐在自然災害下受難的科研人員”,以及“啊,她的丈夫一邊等待一邊給雙方家裡郵寄錢,那是怎麼樣的心酸”。

再思考深一點,那還有兩家人的難過,同行們對她的致敬與哀悼。

想著想著,桑曉曉腦子裡都想讓當事人重生一下,隨後走上一流技術人員道路,和那些偉大的同行們一起帶著航天事業走向一片光明。

傅元寶坐在後座上,發現桑曉曉這麼安靜,以為桑曉曉在擔心他的手術。

他安慰桑曉曉:“隻是個小手術。我問過醫生,會打麻藥。我幾乎全程不會有感覺。後麵要是疼的厲害也可以適量吃止痛的藥。”

窗外的風景不斷向後移,桑曉曉腦子裡已經進行到幾十年後太空站建立,年長的夫妻穿著製服,朝著天空中太空站的方向敬禮。

聽到傅元寶的話,她轉過腦袋看向傅元寶:“傅元寶,你的手一定要好好的。”

傅元寶對上桑曉曉的視線,能感受到桑曉曉話裡的誠懇。他的心跳動著,震動聲可以傳達到耳鼓,大到他懷疑桑曉曉都能聽到。

他神情變化不大,隻是臉上的線條都更加柔和:“嗯。”

桑曉曉想象著幾十年後的未來:“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投資給努力搞科研項目的研究人員們。他們值得你的每一筆花銷。”

猝不及防的話題,讓傅元寶沉默。

什麼叫他賺錢投資給科研人員?

誰?哪個科研人員?

他都要做手術了,桑曉曉在這裡希望他往後手好好的,就為了那個所謂的科研人員?

傅元寶這一刻想碾死剛才鼓動的心臟,滅了剛才的自我感動。他發現自己是把桑曉曉想象得太過美好,以至於能往好的地方誤解桑曉曉的每一次行為。

以前關於報紙的內容也是這樣,現在去醫院的路上又是這樣。

他先問了兩個問題:“什麼科研項目?誰的科研項目?”

桑曉曉本來想說航天項目的。多年後這一塊是可以給民營企業去研發的項目,也能夠商業化賺錢。當然投入很大,回報稍微慢一些。

可這個行業好像和傅元寶的行業相差有點遠。

她再思考了下:“醫藥學的科研項目。誰都可以。隻要你覺得這一個項目是有利於全人類的。”

桑曉曉難得語氣正常為人類的進步而憂心,傅元寶卻半點不覺得這點憂心適合發生在現在,發生在他即將做手術之前。

傅元寶把右手展示到桑曉曉麵前:“你的意思是全人類在等這隻手好好的。”

桑曉曉覺得這話屬於曲解她的意思,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如果往後傅元寶真的在醫療事業上付出那麼大,在幾十年後完全可以說“全人類在等這隻手好好的”。

她點了頭。

傅元寶詢問桑曉曉:“對一隻關乎全人類的手,馬上要進行手術了。希望被按摩兩下,緩和手上的經絡肌肉,不過分吧?”

他語氣淡然,沒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桑曉曉與其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去關心全人類。不如多分一點心思在他身上。

桑曉曉無法理解傅元寶的想法。

她不理解。

怎麼話題突然就轉移到她要給傅元寶按摩手了?醫生有說做手術之前要按摩嗎?她分明在和傅元寶說以後的投資方向!要往醫學研究上多投資點錢!

桑曉曉一下子被傅元寶從故事中抽離出來。她重新恢複原先氣呼呼的樣:“怎麼不過分?我之後要幫你做那麼多事,憑什麼手術前還要給你按摩?”

傅元寶先前不和桑曉曉算賬。他想著桑曉曉說的什麼“付出”理論,學著對桑曉曉更好些。可現在他隻想拿出等價交換理論:“憑王叔開車一個月三千全是我付的錢。”

這些天一直坐著王叔接送車,且隻對數字有概念,對日常開支全無概念的桑曉曉震驚。她辛辛苦苦寫一篇稿子,第一次隻拿到了三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