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高考這天,大部分人是緊張到慌的。
不說學生,連老師和校長都慌。學校這屆高三是他們私下改製後的高三,平時作業和考卷難度都上升了一個層次。而刷題的題海戰更是以前少有的密集。
畢竟紙貴,打印機學校也就一台。不少卷子是幾個老師沒日沒夜手工謄抄,然後再交給學生的。有時候卷子來不及謄抄,就隻抄幾份,讓學生們自己去抄題做。
食堂改革能吸引學生來上學,可往後想要真擴大生源,讓優秀的學生樂意來他們高中,全靠這一次高考。尤其是桑曉曉。她的成績哪怕上不了首都那兩所,全國前五的學校還是能考慮的。
前五是什麼水平?是學校能為了她在校門口拉橫幅的水平。
有個老師緊張得連連喝水,和身邊另一個老教師說著:“我第一年過來教書的時候,我們學校就一個考上大學的。其餘人運氣差點。”
他那會兒也還不怎麼會教,每次去書店看到有合適的習題書,掏錢買來拿回去給學生換來換去的出題。也不知道有沒有效,反正出著。
老教師自個也把不準,但安慰著身邊同誌:“不要怕。我《數理化》都翻爛了。他們肯定都能考上。我們班最近測出來不是都挺好的?尤其是有兩個第二次參加高考的,成績很不錯。”
大家不僅對桑曉曉的成績帶著重大期待,對其餘學生也是帶有了很大期望。如果所有人正常發揮,這回高考能考上大學的,指不定多少個呢。
“我偷偷穿了條紅褲衩,就為了圖個喜慶。”
“彆說,我前兩天還燒香去了。要是一半考上,我立馬去還願。”
這話題逐漸偏了方向,直到學生們陸陸續續要進考場才停息。
桑曉曉和同桌不在一個教室考試。同桌今天特意帶了根紅頭繩。她是第一次參加高考,手都哆嗦,臨著要進考場了,拉著桑曉曉說:“曉曉,你要不罵我兩句?我說不定手就不抖了。”
本來繃著神經的桑曉曉聽到同桌這話,很不高興:“你這話說得好像我總罵你似的。”
“沒有沒有。”同桌搓了搓自己臉蛋,繼續懇求著,“我就是覺得你說不定能罵出點好話來。”
什麼叫罵出點好話?這水平是怎麼麵對語文考試?作文是不想拿分了。
桑曉曉拿筆盒戳了戳同桌,仰著下巴:“我可是要考去首都的人,你最好是能考出陽城。要是考不好,我就把你寫書裡,讓全國人民知道你考砸了。”
一般來說,正常人聽到這話,壓力肯定是更大。誰也不想丟臉丟到全國去。可桑曉曉的同桌性子就是與眾不同。她聽完這話竟說了一句:“我要是考砸了,怕不是我這輩子最有名氣的時候?”
桑曉曉真忍不住罵出口:“你是瘋了吧。”
同桌聽著桑曉曉嬌氣惱怒的罵人,哈哈笑起來。時間快到,她握了握桑曉曉的手:“蹭一下,我走了。”願桑曉曉的好運能給她一點點。
桑曉曉其餘同學看到她同桌那動作,紛紛湊過來:“我也握個手。說不定能考高兩分!”
“我也要我也要!”
一群人圍住桑曉曉一個握,左右手輪換著來。握手到後來桑曉曉在中心惱羞成怒:“彆握了,我考試要來不及了!”
最後還是有老師注意著這邊,趕緊過來把人解救出來。
等桑曉曉進考場後,她是什麼緊張情緒都沒了。誰被這麼一打岔還能有緊張情緒?筆盒帶不進來,她就拿了兩支灌好墨水的鋼筆,準備迎接第一場考試。
今年高考卷的難度是真的不高。
對於大眾來說,分數上不去主要是因為各地教育水平不夠。日常習題少,書本也貴,學校的習題量沒能跟上。隻要掌握足夠了知識點,做夠了題,完全能應對高考。
語文作文題甚至和去年是幾乎思路一樣。去年題目出的是企業環保相關,今年是樹林森林氣候相關,歸根到底還是環保。
她思考過去年的高考題,對今年的高考題簡直不用想就能動筆。
桑曉曉三天考完下來,覺得難度甚至不如有時候老師給留下的作業題難。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一些高難度的題目偷偷加塞進練習裡。
至於桑曉曉同考場的一些同學,剛一交卷散場,狂奔在樓裡大吼大叫:“考完了!考完了!”
桑曉曉收了東西,腦子裡還想著剛才的題。
學校老師見桑曉曉出來,趕緊湊上去問:“桑曉曉,考試感覺怎麼樣?都會做麼?”
桑曉曉不確定。她不確定這麼簡單的題目,大家的成績會不會都很好。如果是這樣,人和人成績拉不開差距,指不定考上首都就成了難題。
她隻能說:“有點簡單,我也不知道最後成績會怎麼樣。”
有和桑曉曉一個考場的同學出來,也沒從高考氛圍中走出。他茫然撓著臉,也是跟著桑曉曉說了一聲:“是有點簡單。我怎麼感覺好像我也都會做。”
老師隻聽著都會做,心裡頭又是緊張又是歡喜。
他眼眸發亮:“來來來,我們去辦公室對個答案?估個分數。估分出來就能填學校。放心,要是成績好,上麵立馬通知過來。”
桑曉曉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幾十年後是先出成績再填誌願,現在是完全估分完優先填誌願的。
她想著王叔還在學校門口等她:“我和人說一聲。”
老師點頭:“我去辦公室裡等你們。記得快點過來。”
桑曉曉去校門口通知王叔,老師帶著另一個同學先去了辦公室,路上一路聊著考試內容。老師細細問著考試情況,同學也一五一十說著:“我真覺得難度不算高,很多題目都眼熟。看到題目腦子裡就一下子想出來要怎麼做了。不過有幾道題是不太清定。”
老師連連說著:“好好,我們去對答案。對了就知道了。”
桑曉曉到校門口張望了下,很快找到了王叔。
王叔見到桑曉曉,當即露出一個笑容。見桑曉曉迎麵跑過來,他正要說什麼,就聽桑曉曉說著:“我要去和老師對答案。文具先給你了。”
說完,他手裡被塞進了文具盒,而桑曉曉轉頭就跑走了。
王叔低頭失笑,帶著文具盒往車的方向走。他打開車門將文具盒放到座位上。此刻車裡還坐著人。傅元寶穿著短袖白襯衫,手上繞著珠串,側頭看過來:“她人呢?”
王叔和車裡等候著的傅元寶交代:“和老師對答案去了。”
傅元寶淡淡應了一聲:“嗯。”
桑曉曉不知道門口傅元寶專程過來等她。她跑回辦公室,一推開門就看見滿屋子的成年人。也不知道這群老師怎麼想的,全聚到一起,連副校長和校長都在。
有好幾個同學在桌子旁邊,亢奮得臉通紅,活像中了五百萬彩票。
一群人看見桑曉曉出來,立馬眉開眼笑站起身招呼:“來來來,對答案對答案。”
有個老師開玩笑起來:“參考答案變成正確答案的時候到了啊。”
一群人頓時哄笑。
桑曉曉走過去,發現桌上連空白的紙筆都給她備好了。筆是鉛筆,估計是怕她會在答案上塗改,至少給了一個擦除的機會。
學科按照考試順序來的。因為高考卷是全收走的,所以考題全靠監考老師默寫下來。答案也是自家老師們自己做的,並不是官方給出的答案。
桑曉曉快速把這些內容和記憶裡自己寫的答案做對照,鉛筆在邊上寫著自己預估得到的分數。每一類題,她打一個分,看得邊上老師心臟加速。
有個老師有點近視,又沒錢配眼鏡。他往裡擠也看不清楚:“怎麼樣了?幾分了?”
“到現在就一題把不準。看批卷給不給分。”一個眼神好的倒吸著氣,“厲害啊。”
一張卷子結束,作文隻有六百字,桑曉曉也沒法太精準估自己的分數。她隨意打了個及格分上去。就這樣,語文的大頭扣分全在作文上了。
數學一看,答案全對,過程不知道怎麼給分,所以桑曉曉彈性每個大題扣去一分。
高考總分640,桑曉曉最後幾門清算下來,保底560分,上不封頂。如果批卷老師樂意給高些,或者作文分數給的漂亮,感覺能有580,也可能會更高。
580啊!那是想上哪裡上哪裡!
一般來說560就穩了,所有大學都能上。尖尖頭上的學校是任由她挑選。
校長看著打分,人說話聲音都發緊:“考卷名字寫對的吧?答案沒寫錯地方吧?你字是好看。老師肯定樂意給高分的。”
副校長更是說:“是是,語文作文哪能及格分啊?這必須得高分。要是給分低了,我拿著卷子去問他們。”
校長很是感動,對著桑曉曉心酸感慨著:“我們高三就剩下半個班,文科理科都混在一起上。能出你這麼個苗子。明年要有兩個班就好了。”
彆說,語文數學英語還真是一起上的,其餘副科才分開上。總共半個班,分開上課的時候總覺得自己都沒幾個同學。
副科也好笑,教曆史和政治的是同一個老師。總之就很節約。好在總體來說她和她同桌都是文科,不管上什麼課都不怎麼動位置。
老師們聽著校長說這話,都一陣唏噓。想當初來上高中的人是挺多的。上兩年課直接去考試的人也多。可惜難考啊,一年年下來學生是越來越少。他們這群老師都是看著過來的,自然有所感悟。
他們希望有天賦的孩子都能往上再走走,可不是誰家的孩子都有錢讀書。要是熬出山了還好,熬不出的隻是浪費幾年時間,最後回家乾活。
學費不是誰家都出得起,生活總是靠錢才能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