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1 / 2)

學校報名這天,整個首都似乎都熱鬨起來。有專門的學生到火車上擺個凳子,在身邊隔著個大紙板,寫上學校名字和歡迎詞。所有來報到的學生不知道該怎麼去學校的,他們就給出指引。

“坐這路電車,直接停到我們校門口。對對,東西我幫你拿上車。”

諸如此類的話是一遍又一遍。

校門口迎接新生的人更多。新生們來自五湖四海,家庭條件不一。哪怕同樣是首都人,有的人上學來汽車送過來,有的人上學是靠步行。

所有人全都大包小包,不少更是灰頭土臉,下一刻仿佛要去工地造房子。

不是誰的家庭條件都很好,一個小姑娘穿著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短袖和長褲,背著的大包裹舊到破爛,當場把她自己的一床被子翻到了地上,連帶著一些學習用品一起撒了滿地。

旁邊看見的人不由驚了一下,紛紛圍過來幫忙:“沒事吧?”

小姑娘眼淚直掉,蹲在那兒把地方往包裡裝,中途強忍抹眼淚:“沒事,包壞了。”當她看到自己筆摔壞了一支,更是難過得要命。

“哎,你農村的麼?回頭學校給發錢的。給發二十呢。”有個同學和她說著上大學好處,“省著點用,回頭買一個新的結識的。”

另一個學生也很清楚現在很多人不容易,給出了一個賺錢法子:“對。不知道你什麼專業,要是空一些的,可以去接個當老師的活,首都不少有錢人很喜歡我們學校的學生,單獨給小孩補課,一天給好幾塊錢。”

小姑娘眼淚都沒停,聽到這話忍不住抬頭問過去:“真的嗎?”

“真的。人都考上了,要是因為沒錢讀書而不讀了,那多可惜。咱們大學生可值錢。我們班有個,高考費都是家裡人問親戚借錢考的。幫老師打下手,乾的活把欠錢都還完了,前些天開玩笑跟我們說以後吃飯能點兩個菜。”

這會兒的大學生確實很值錢,但很多人還沒意會到所謂“值錢”的定義,隻知道往後包工作。

卻沒有想到當考上的那一刻起,其實人生已經真正不一樣了。

小姑娘的東西被重新裝進大袋裡,遠處有另一個女同學衝過來:“我剛去拿了針線,來。給你這個包縫兩針。得支撐到你下次買新的!”

這大門做針線活,半點沒出乎人意料。太正常了。現在住學校裡的學生,幾乎每個寢室都有人擁有針線包。誰錢都不是大風刮過來的,幾針下去比換一個可省錢多了。他們學費住宿費全免,可彆的書之類的開銷很大。

桑曉曉以前念書都是走讀。現在學校安排了宿舍,她很可能住一點時間就會再次變成走讀。她完全不適合和彆人一起住在一個小空間內。

不然要麼她嫌人煩,要麼彆人嫌她煩。

她沒住過校,今天來報到連被子都沒帶,打算看哪裡有賣就當場買一床。走到報名處的時候,她好奇聽著文學係的師姐說著:“我們宿舍都是四個人一個宿舍,上下床,還有一張公用的桌子。地方是不大,但能放的東西很多。洗澡在大澡堂,食堂的東麵。每個人四十張票一學期。男生在一樓洗,女生在二樓洗。”

桑曉曉震驚。

連洗澡都是要用洗澡票,一個學期還隻能洗四十次。男女生還在一個大澡堂裡。隻不過分成了兩樓。大夏天的一天洗一次澡都不行!不,兩天洗一次澡,洗澡券就很可能不夠用了。

她原本想著自己很快會變成走讀,卻沒有想到自己開學第一天就想住外麵去。

師姐說得越是多,桑曉曉越是想要離開這住宿環境。

小臉垮著,桑曉曉和邊上傅元寶說著:“你住哪裡?給我留個房間。”她想要單獨一間,有床有桌,可以夏天每天洗澡的那種。

兩人到首都這幾天是住的賓館,傅元寶正找著學校附近適合租房的地段。他剛才聽見了彆人的介紹,想也知道桑曉曉受不了。

桑家以前哪怕再窮,夏天燒熱水給桑曉曉每天洗澡還是可以做到的。誰想現在上了大學,連洗澡都是個奢侈事。

傅元寶放低了聲音:“我知道的。”他本來就打算給桑曉曉留房間。

低頭登記的同學寫完桑曉曉的名字,抬頭看了眼桑曉曉,又低頭看了眼名字。

要命,這人好像是三木?他前兩天剛問了真名來著。就是這幾個字。

他沒有想到三木長得是這麼漂亮。頭發似乎出門前剛洗過,烏黑亮麗柔順披散在肩頭。整個人靠近了帶著一股洗頭膏和雪花膏的香味。

臉長得精致,黑眸像是會說話。像是化了妝又似乎沒化妝,臉上酒窩簡直能戳到人心裡頭。穿著一條素雅黃色裙子,手上的珠串……

哦,和旁邊男人的珠串是一對。

男同學剛才的心動立馬歇了。他想起三木是有訂婚的,是和一個姓傅做生意的。聽說學商那幾個專業好些同學都很推崇他的一些工人鼓舞製度。

他聽到了桑曉曉嬌氣又帶著滿滿不樂意住宿意思的話,並沒有覺得意外。他當初剛來學校也不適應。他家住城裡,怎麼都一個人一個房間。到學校和同學擠一起就算了,他室友老不洗襪子。一個禮拜下來感覺他自己都被臭到淹入味,差點拿刀逼著室友洗襪子。

作為師兄,他正向傳授一點在學校如何生活的二三事。就聽旁邊人驚呼:“段坤其這是拿了個什麼?”

段坤其?文學社副社長?

文學社在文學係的地位很不一樣。理論上來說,文學社的社長就應該是文學係的人。誰想到以往文學係的同學們都不爭氣,導致外文的孔雯當上了文學社社長。

孔雯在文學社魅力是真的大,段坤其比起她來說完全比不過。要不是段坤其文學功底確實強,在古典文學上造詣著實深,怕是副社長的位置也難保。

段坤其強行將自己的尷尬情緒壓下,沒什麼表情拿著兩竹竿。真不知道孔雯是從哪裡定的橫幅,愣是將竹竿都附贈給他,說是方便一個人操作。

嗬,是方便他一個人丟人!

段坤其走到報名點,朝著在場人點了下頭算招呼:“三木來了沒?”

桑曉曉和傅元寶同時看向這人。段坤其這兩天沒怎麼熬夜,狀態比期末之後那段時間好很多。他就是沒處理自己下巴上那點小胡須,所以看著依舊有點邋遢。

因為沒笑,所以臉上憤世嫉俗的味道,稍一皺眉就露得徹底。

傅元寶哪怕不算以貌取人的那類,看到段坤其都能揣測出這人是個什麼性子。他在報名點說話之前問了一聲:“你找三木什麼事情?”

段坤其不知道傅元寶是學生還是陪同一起來的。

上大學什麼年紀的都有,像傅元寶這種一看就社會人士的也會有。

他也沒等人回答他,沉重歎氣:“孔社長讓我來歡迎她。”

桑曉曉可謝謝這位同學了。歡迎就歡迎,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像孔社長逼良為娼一樣。她正打算說兩句人,就見這位副社長將橫幅拉開。

他一邊竹竿卡在兩張登記桌的縫隙裡,另一邊竹竿往遠處拉。人走遠的同時又落下了一聲歎息:“我要是三木,連夜跑走。”

桑曉曉怔住,看向橫幅上的字。

孔雯說熱烈歡迎就真的熱烈歡迎。這橫幅一看就是手寫,而且還混雜了多種語言。第一行是中文大字“熱烈歡迎三木同學”。這本來是挺正常的,但孔雯偏偏還在後頭加了一句“願您的容貌和文字魅力長存”。

下麵第二行英文,第三行俄文,第四行法文。

中文係的同學一邊圍觀一邊念,念到後麵開始哈哈大笑起來:“我要是三木,我也連夜跑走。這太好笑了。一個“您”字,像是三木好像壯烈犧牲了一樣。”

桑曉曉沉默。

桑曉曉原地扭頭,一副完全不知道三木是誰的樣子:“三木真受歡迎。我們走吧。”

負責登記的男同學再次看向桑曉曉,內心一時陷入糾結,不知道要不要戳破。您可就在現場,走了豈不是橫幅白掛了。

完整的橫幅展露出來後,彆說中文係的在看,彆的專業人一樣湊過來。他們見到這姿態,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外文係的更是下令:“我們外文係怎麼就沒多語言橫幅?我們不能認輸!去手寫一個!”

還有人專業的向他們的師兄師姐求批準:“我們要不要也搞一個?這看上去多熱鬨多喜慶啊!”

“搞,哈哈哈搞!橫幅錢我批了。一定要比他們更好笑!”

誰想一個橫幅引發了多個橫幅,後頭來報到的學生各個受寵若驚,感覺整個學校都在拉橫幅歡迎他們。而這一刻隻有桑曉曉受傷的世界,桑曉曉都沒能連夜逃走。

因為孔雯不僅乾了這種過分的事,還在桑曉曉開溜沒走幾步路的情況下,到外文專業這邊來看看新生到位狀況,順帶檢查副社長“工作”。

學校本身就那麼些地方,而入學報名登記的區域更小。

孔雯一出現就能吸引全場注意力,而桑曉曉和傅元寶長得出眾,一樣很容易讓人忍不住看向他們。孔雯一眼看到人,隔著老遠一段距離就開始喊:“桑曉曉!”

桑曉曉聽到喊聲回頭一看,是孔雯,立馬從原本裝作若無其事離開的樣變成拉著傅元寶就試圖往外跑,神情慌張起來:“快跑。”孔雯不愧是學外文的人,真的是外向到了極致,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內斂!

她知道孔雯會拉橫幅,主要是為了讓她加入到文學社。

可她沒想到這橫幅簡直是公開處刑。孔雯大約是外文看多了,再加上是首都本地人,說話就是那個腔調,導致好好的歡迎橫幅搞得像是逝去後的致辭橫幅。

她沒有因為自己的文學才能先在學校走紅,反而因為這種丟臉的事情在學校走紅。她都能想到往後一整年,學校說起三木都是:“哦哈哈哈就是門口被拉長存橫幅的那個是吧?”

嗬,可笑。她桑曉曉才不能因為這種事情被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