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2 / 2)

但文學創作者寫實了之後,很多人的讀後感就開始配合著無病呻吟。無病呻吟裡還要透露一點自我的炫耀。生怕彆人看不出來自己炫耀,就得多說兩句。

好似一個人翹起蘭花指教人識字,實際上隻是為了展示手指上的戒指。

誰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真切經曆過且飽含痛苦的人,光說兩句話就能讓人潸然淚下。可惜上台的人本身就帶著展示自身的意圖,以至於潸然淚下做不到,讓她皺眉是真的做到了。

在台上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正在說著:“主角在雪中哀嚎的這一幕,讓我想起當年除夕夜大雪。家裡長輩過世,我在門口哭嚎,手上全然是紅腫的凍瘡,直到今日擦再昂貴的膏都好不了。”

本身是哀傷惹人同情的事。結果理解能力正常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想說的是現在她能買得起昂貴的擦手膏了。真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桑曉曉問旁邊孔雯:“你打算聽到什麼時候?”

孔雯一直在紙上寫寫畫畫。她本身是學外文的,紙上的字為了保密性好一點,兩種語言輪換著來寫著。她挑眉:“要走?正好,你跟我說說這個怎麼做廣告能讓人不厭煩?”

桑曉曉收拾東西:“出去說。”

兩人打算撤離,文學社餘下幾個倒沒打算走,還想在原地留一下。他們想等下集體散場的時候,看能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作家說上話。這種好日子可不常有。

孔雯和桑曉曉晃悠到門口,沒想到正好撞上自己室友。

方苗身邊還有兩個人。兩人看上去生活條件都不錯,和方苗關係也不錯的模樣。方苗見到桑曉曉,眼眸發亮連忙招手,但因為正要進讀書會,不好大聲說話,隻能小聲叫著:“桑曉曉,曉曉!我是方苗!”

桑曉曉和孔雯走過去朝著方苗點頭:“我知道你是方苗。我們要出去了。”

方苗多看兩眼兩人,又轉頭看向人坐滿的讀書會:“裡麵不好玩麼?我看好多人啊。啊對了,這是我們另外兩個室友,杜天悅、嚴露。”

桑曉曉給讀書會留了個麵子:“還行。”她簡單自我介紹,“桑曉曉。”

孔雯笑盈盈和嚴露打招呼:“嚴露我知道的。你哥和我一屆。學生會嚴鬆對吧。”

嚴露露出客套的笑容:“……孔雯姐姐。”

桑曉曉沒想到室友和孔雯還能認識。她之前答應給孔雯拉人,當即扭頭:“我們寢室三個,全是學文學的。高考成績好,文學水平高。可以加入文學社。你不是要招新麼?人給你湊進來了。”

兩個剛被介紹的室友同時看向桑曉曉,不知道該擺上什麼表情。她們才剛認識啊!桑曉曉根本不知道她們具體的高考成績!也不知道她們的文學水平啊!

她們是想要加入文學社,可怎麼就變成湊人頭了。

孔雯委婉說了句:“加入社團最好要發表過文章。如果沒有的話,可以直接提交一篇文章給我。我們開會通過後就能加入。”

文學社也不是誰都可以加的。

桑曉曉對上三個室友,語氣鄭重詢問:“發表過文章麼?沒有的話能寫短篇嗎?有合適的趕緊寫一個。投到文學社,順便也投個文學藝術,說不定就發表了。”

文學藝術哪能說發表就發表?

杜天悅正想說哪裡有這樣邀請人的,就聽見一個女聲帶著一股做作的傲慢開口:“庸俗的人,就算是來讀書會也聽不進人說話。現在還要擋著門口呢。”

這人輕蔑一笑:“還投稿文學藝術。文學藝術要是讓你們這耐不住的性子投稿投上了,怕是雜誌的名聲都不要了。”

門口五人集體看向說話的人。

桑曉曉認出來,這人正是剛才在台上明裡暗裡,硬生生在一個讀後感裡炫耀自己有錢的人。之前距離遠沒看清,現在距離近了才發現,這人穿金戴銀,耳朵上還掛著珍珠。

這位女士畫著精致的妝,唇上和孔雯一樣用著極為鮮亮的顏色。紅得亮眼。

和孔雯那種常年鍛煉後化妝後產生的明豔衝擊感不同,這位女士看上去裝扮哪怕再多貴重物品,也沒有那種由內而外的大氣自信。

桑曉曉也傲慢,桑曉曉也拿著下巴看人。可桑曉曉的傲慢也不同,她的傲慢也是自然而然由內而外的傲慢,還帶著少女獨有的嬌氣。

從某種程度上說來,這位女士像是低配的桑曉曉糅雜了低配的孔雯。

當有外部矛盾產生時,內部矛盾頓時會變得微不足道。

杜天悅見人這樣,當著人麵竟然翻起了白眼:“喲,聽著你可真是厲害。你投稿怕是投上了吧?可彆告訴我是買上的。畢竟你這樣子像要把所有家當全擱身上了。”

這位女士聽了不但不覺得被羞辱了,反而覺得人在誇獎自己有錢。她刻意抬起手,手指碰觸自己頸部的項鏈,也露出手上的帶寶石金戒指:“哎。你這種學生的眼界也就這樣。會覺得這麼點東西就是我全部家當了。這些也還挺便宜的。我也想不通,怎麼連金戒指都能算貴了。”

她說完了家當的問題,才故作謙遜說文學的事:“哎,我呢,也不夠檔次上文學藝術。這不就過來虛心多學點。上台講講讀後感。我看的那本書原著是法文的,剛賣不久。”

越聽越是在炫耀。

孔雯見過在首都有一條街的人都沒這人會炫。她都被逗樂了,在原地勾唇笑開。

桑曉曉之前在台下就聽不慣這人說話的內容。現在一聽也更是明白。在這種人眼裡,文學不過是體麵的一種代名詞,是給這人的不堪增加一層哄騙人罩子的存在。

她對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從來是不客氣的。她接著這位女士的話說下去:“你確實是要多學點。”

桑曉曉揚起下巴,用更輕蔑的眼神看著人:“人真正的悲痛,不會是在除夕夜大雪天想著凍瘡好不了。人真正的悲痛,是手上的凍瘡好了,心裡頭的凍瘡一輩子好不了。”

女士愣怔了下,隨後意識到桑曉曉說的是她剛才念的文章。

桑曉曉認為藝術是相通的,悲痛則很難共情。真正的藝術家能將情感共通:“國人寫文章,不會單純塑造雪中哀嚎。他們會把那種痛苦塑造得像牆邊漏風的縫隙一樣。你一旦安靜下來,就會感覺那種冷意每時每刻會吹到你。哪怕大夏天窗外太陽烤焦了地,心也是冷的。”

她點評著對方:“你的讀後感就是四不像。感謝這隻是個分享的地方,而不是投稿的地方。放到編輯部,編輯隻會認為你浪費了一張上好的紙。”

這話犀利得女士臉上一陣難堪。

她想要說點什麼話來反駁。卻聽見這小姑娘邊上卷發紅唇的另一個姑娘笑出了聲,且跟著一起評價起來。

“法國人愛吵架。他們文學最大的特點,是借著事情來批判這社會,表達他們對於國家、信仰、情感的一些觀點。雪中哀嚎可不僅僅是雪中哀嚎。”

這女士的讀後感真的是連表皮都沒讀懂,還要中外情感互通,這怎麼可能互通得了。

另外三個室友雖然沒聽到現場,但看人表情黑到徹底,當場明白人是來她們麵前裝樣子,實際上一點底子都沒有。

杜天悅將自己的短發一撥,學桑曉曉輕蔑的眼神:“不才,我投稿過詩刊。過稿了。”

詩刊在詩人裡的地位,就和文學藝術在作家裡的地位一樣。

嚴露露出個客套的笑容:“不才,投稿過大眾電影雜誌,也過稿了。”她就是愛看電影,寫正兒八經的文章少了點。這又怎麼了?

大眾電影在影視人的地位也屬於最高級。

方苗驚恐發現唯有她一個人,是完全沒有投稿過也沒有過稿的人。她可能也是唯一一個進文學社需要寫文章給社長看的人。

難怪室友野心勃勃想要文學社社長的地位。室友除了她都很厲害啊!

方苗結巴得和她今天的麻花辮一樣擰巴。她疙瘩開口:“那,那個我……”

被刺激的女士被氣死了。她沒想到這群人真有點東西,也沒想到這群人說話這麼不客氣:“你們知道我是誰嗎?這麼和我說話?”

這下在場的幾個人除了方苗,集體開口,順手指向桑曉曉:“你知道她是誰嗎?”

女士被一下子嚇住。她難道還真撞上硬茬了?

桑曉曉震驚扭頭看向指向自己的三人,完全無法理解她們三個怎麼做到異口同聲的。她們難道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嗎?

方苗後知後覺自己沒跟上,忙給桑曉曉做介紹:“她,三木。上過兩次文學藝術了。很厲害的。你可以跟她多學點。她剛說得很有道理。”

所謂傷人再補刀就是這樣了。

桑曉曉很能惹事。她發現這群人還能幫她一起惹事,實在佩服。

惹完事還是趕緊走了。

桑曉曉注意到靠近門口有不少人在注意她們這邊,當即放下最後的狠話:“你加油,爭取投稿過一次。我們走了。”

方苗下意識跟上,孔雯好笑瞥了眼人離開,餘下杜天悅和嚴露簡直恨不得勾肩搭背,相伴朝著人哼了一聲再走。氣勢很是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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