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監督宗策這個不定數,江風從地府找了一個女陰差上來。
閻羅治下的女陰差倒是有不少,但一般都不大正常。要麼適應不了現代社會,要麼太過於憧憬電子網絡,再或是根本沒有資格上陽間滯留。
最後閻羅將孟婆派了上來,讓其餘的陰差去頂上她的空缺。
仔細數數,江風有近百年沒見過孟婆了。她還是跟以前一樣,目愣愣地站在門口,手裡端著一個青瓷的小碗,一身黑色的外袍。不輕易開口說話,像一尊沒有神智的石頭。麵色蒼白,五官秀麗。
江風有點頭疼。
孟婆的反射弧度極其的長,根本難以交流。
“喂?”宗策到她麵前喊道,“喂!這位姐姐!”
她喊了六七聲,都開始暴躁了,孟婆終於轉了轉眼珠。看著宗策,似乎在分辨她的身份。片刻後將手裡的碗向前一遞。
宗策遲疑了一下,想這人還挺體貼,接過要喝,被江風無語地攔住。
“彆喝她給你的任何東西。”江風說,“你彆忘了她是孟婆。”
宗策:“她總不會給我喝孟婆湯吧?”
孟婆終於說話了,那腔調淒美幽怨,但像戲腔:“人間多少傷心事,不如一碗忘前塵。”
宗策:“……”
江風:“你看著她,彆讓她離開你的視線,也彆讓她有什麼出格舉動,不然你就綁她回來。”
孟婆像是當機一樣,過了六七秒,才收回碗,向江風屈膝表示明白。
“你們陰間的人腦子有病吧?”宗策似乎覺得這幾個簡直莫名其妙,“如果你讓她來看著我的話,到時候我走得太快她跟不上,可彆說我是逃跑。”
江風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宗策轉了身,孟婆還是站在原地沒動,毫無反應。
宗策回頭一看,開始撒腿狂奔。
她一路疾跑,跑到一個公交站牌的下麵,才停下來回頭看。
確認沒人跟著,不屑哼了一聲。
這時一個碗遞到她的麵前,宗策正要伸手結果,順著青瓷碗視線向上,正對上孟婆楚楚可憐的一張臉,頓時麵色沉了下來。
孟婆說:“你要到哪裡去?可以慢慢走。要做壞事了我才會抓你回去。”
宗策咋舌,到旁邊攔了輛出租車,回家裡去。
將屋內的窗簾全部拉上,房間裡陷入一片昏暗。
判官翻開功過格,又一次搜查宗策的的痕跡。
果不其然,一無所獲。
無論從樣貌,還是從名字,都翻不到宗策的所在。明明她的魂魄就在眼前,竟然認不出她是誰。
判官托住功過格的手指輕動,再次翻出孫熠的名字。
功過格上有記載他謀害同僚,虛假交易,欺瞞大眾的罪行。條條重責。
判官閉上眼睛沉思片刻,將其陽壽二十年,改成了陽壽五十年。
孫熠真身已魂飛魄散,趙遝的魂魄也僅此一生。孫熠殺了趙遝的肉身,而趙遝卻選擇與孫熠玉石俱焚。兩者比對起來,該是趙遝罪行更重。
他也不知道類似趙遝這種魂魄,究竟該說他是誰,但這既然是他自己的選擇,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再說也是無用。
如今他就是趙遝,趙遝就是孫熠。
念及趙遝已經自受其害,生前行善所修福報,轉至孫熠命格。許其多三十年的陽壽,壽終正寢。
再翻出幾位葉先生和其子的姓名,逐條紅字登記。
牟不義之財、誣陷他人至死、毫無悔改之心。各減陽壽二十年,各減財運,死後遣往四殿大地獄受罰。
予以夢境警告一月,若敢再犯,加重處置。
連同醫院幾位知情不報,予以“冷漠”處置,相關者再做處決。
至於那名艾滋病患者,已由閻羅判處,正在地獄受罰。
葉先生遠在家中,一臉生無可戀地躺在沙發上,拿一塊厚毛巾蓋住肚子以免著涼。
他兒子四處搜索被放置在角落裡的黃符,一張張拿出來,捏成球給丟了。
這越找越是生氣,想想家裡四處都是不知名的黃符,雞皮疙瘩都跳起了一層:“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啊?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騙子!還好你沒來得及花錢,我要投訴舉報他們道觀!一群變態,瘋子!”
他拿過了掃把,要把丟了滿地的符紙掃走,放掃成一堆,葉先生渾身抽搐了起來,口吐。
男子驚訝跑過去,問道:“怎麼了?爸?”
葉先生閉著眼睛,已經無法回應。
他看見了趙遝死時的臉,趙遝就安靜地躺在一個四四方方的棺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