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張曙光從木桶裡把石勺拿出來，“離說，他父親想讓他跟熊野生崽子。”
蟒九挑了下眉頭，“跟熊野？”
“怎麼了？”張曙光聽出他語氣不太對，脫了草鞋問他，“你和他熟悉？”
“說不上熟悉，”蟒九抓著他的小臂，扶著他慢慢從坡上滑到水裡，才鬆開手道：“熊野是下一任巨熊族族長，如果他能在部落首領的競爭中勝利，那他也會是下一任的首領。”
張曙光對於族長啊首領啊這些都不太關心，他比較關心離的事情。
雖說不要近親生子，但是這種拉郎配也挺讓人無奈的。
他腳在淤泥上踩了踩，見蟒九下來了，轉頭看看離，然後對蟒九小聲道：“我總覺得是因為我跟巫說了近親生子的事情，離才會被催著跟熊野生崽子的。”
蟒九笑了聲，“離被催著生崽子就跟我被催生蛋一樣，部落裡所有成年的獸人亞獸人都被催。”他說完話，見張曙光很驚訝的看著自己，便道：“你沒有被催過嗎？”
張曙光想到他媽在他畢業後就開始催著他結婚生娃的情況，狠狠歎氣，“被催過。”
蟒九挑眉問道：“你沒找到合適的？”
“沒啊，我又不著急。”張曙光一勺子下去舀了淤泥上來，“把木桶拿過來。”
蟒九把木桶放到水中，問道：“那我合適嗎？”
砰的一聲，石勺敲在桶壁上，張曙光抬眼看他，“合適什麼？”
蟒九搖搖頭，“沒事。”
張曙光哦了聲，視線慌亂的下移，盯著流動的水麵，好一會兒，他接連舀了七八勺的淤泥到桶裡，才小小聲的嘀咕了句：“還可以吧。”
蟒九正在另一邊挖泥巴，聽見了他說話，但是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你剛才喊我了？”
“沒有，”張曙光繃著臉皮，身體有點兒僵硬的弓著，“我說要快點挖泥巴，他們那邊已經快包完了。”
蟒九哦了聲，乖乖的轉身繼續挖泥巴。
張曙光緩緩呼出口氣，擠眉弄眼的嫌棄自己的腦抽風。
水溝底部泥巴特彆多，哪怕他們兩個沒怎麼動作也很快挖了兩桶。
蟒九拎著兩個桶上岸，然後把張曙光拉上去。
三個崽子剛才沒下水，其實不是他們不想下去，是張曙光已經嚴令過不許他們下水，春寒料峭的，小崽子們不能玩水，等天熱了倒是可以。
想到玩水，他突然道：“我的泡澡池子是不是可以安排上了。”
蟒九嗯了聲，“我明天把石頭背回來。”
張曙光卻搖搖頭：“彆了，先留在那邊吧，他們那邊馬上鹽晶就得攢起來，得多挖一個曬鹽田才行。”
“我去熱岩洞挖石頭。”蟒九淡聲開口。
張曙光笑了聲，“你這麼寵我啊。”
“嗯。”蟒九點點頭。
離對兩人招招手，指了指地上整齊擺放的葉子包，“看我們兩個做的還不錯吧？”
雖然最開始的時候有點兒忙亂，但是包了兩三個就掌握了技巧，之後包出來的葉子包都很不錯。
張曙光對兩人豎起拇指，誇了句：“可以的，把這些泥巴裹在葉子外邊，”他說完，又改口道：“算了，咱們在這邊重新外點兒泥巴裹，這些泥彆用。”
“為什麼？”離不解。
張曙光道：“怕浪費，弄點兒水上來和泥巴，”他神神秘秘的，眼睛彎彎，“這個淤泥我另有他用。”
離和蟒奇奇去打水，張曙光讓蟒九挖坑，然後開始和泥巴。
三個崽子站在坑邊躍躍欲試，被張曙光挨個拍了一巴掌，“敢弄的一身泥巴就洗澡！”
奶豆往後縮了縮，抬起前爪往毛豆身上一搭，仰著腦袋對張曙光喵嗚喵嗚。
“弟弟不踩，你給我乖點！”張曙光戳了下他的腦門。
奶豆喵喵著往後退一步，然後甩了甩大尾巴，乖乖的蹲坐在地。
張曙光用泥巴將葉包外層包裹上，裹了厚厚一層。
“看懂了吧？”他抬頭看離。
離點點頭。
張曙光讓開位置，一抬下巴，“你來。”
離挪到泥坑旁邊開始往葉包上裹泥巴。
蟒奇奇在旁邊幫忙，張曙光去了木桶前，用石勺舀了一勺子淤泥。
他伸手捏了點兒泥巴搓了搓，對蟒九道：“我想往裡邊添點兒土試試。”
“嗯，弄壞了也沒事，那麼多呢隨便挖。”蟒九道。
張曙光輕笑了聲，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能得到支持的感覺，是真爽。感覺哪怕他把天捅個窟窿出來，蟒九也能想辦法把天補上。
在地上放了些淤泥，又添了些草地上的沙土進去拌了拌，沙土將淤泥中的水吸收，一大團淺褐色的泥巴被放在地上。
張曙光雙手在泥巴上又拍又打，跟揉麵團似得各種揉弄。
他邊揉邊挑出泥巴中的石子顆粒，感覺越揉泥巴越黏。
“這麼黏怎麼捏形狀？”他抬頭看蟒九，就見蟒九滿臉困惑。
“你想問什麼直接問。”
蟒九搖搖頭，“我看你玩的挺開心。”
張曙光笑著點點頭，“是挺好玩，你幫我打點兒清水過來，我沾水捏東西。”
蟒九把竹筒拿過來放到旁邊，然後又拿了片葉子，把水倒在葉子上，“捏什麼？”
“試試捏個盤子。”張曙光苦笑連連，“我其實手工並不太好，要是這個泥巴真的能燒陶器，還是得在部落裡找一些能做手工的人才行。”他把手上沾了些水，然後將泥巴抓了一塊放到手心，拍拍打打，一塊泥巴餅成型。
蟒九見他把泥巴餅放到葉子上，不解的問道：“這什麼？”
張曙光乾笑了聲：“嗬嗬，盤子。”
“盤子？”蟒九實在沒忍住，吐槽了句：“你這樣的盤子，部落裡的崽子們也會捏。”
張曙光惱怒瞪視，“你行你來！”
蟒九還真就伸手自己抓了塊泥巴，先無師自通的在手裡團了個球，又把球的中心戳了戳，戳了會兒停下，想了想，繼續戳，邊戳邊捏，然後一個巴掌大的碗成了。
張曙光在旁邊看的眼睛都睜大了一圈，“你居然會做碗？”
蟒九把泥巴碗拿起來看了看，又捏了塊泥巴搓了搓，粘上。
張曙光瞪圓了眼睛，“你做了個茶杯？”
蟒九：“我看到你那個視頻裡有這個，挺好看。”
張曙光滿臉驚喜佩服，“你真的是太棒了！”他張開雙臂要撲過去來個擁抱，但是兩人身上都沾了些泥巴，他又把手放下，“不管這個能不能燒成功，我一定要留著做紀念！”
蟒九輕笑著點點頭，“剩下的我捏，你去點火，他們也應該把鴨子都包完泥了。”
“好！”張曙光乾勁十足，“你先做幾個碗，不用太大的，等熟悉以後咱們再弄大的。”
蟒九嗯了聲，又揪了塊泥巴開始做碗，他比張曙光靠譜多了，第二個泥巴碗捏得很圓，連碗壁都比那個水杯要平整。
他歪頭看了看，然後找了塊石頭放在身前，將泥巴放到上邊兩手忙活，而不是像之前那樣一手托著一手捏。
兩手一起捏泥巴顯然要更加簡單些，而且左右手配合默契，速度明顯加快。
張曙光把火燃起，將泥巴球都放到剛才和泥巴的坑裡，然後在上邊蓋了些土，又把火堆架在了土上，“多找點兒乾枝過來，要粗一些的，咱們得把火燒的範圍大些，不然底下的那些泥巴球受熱不均勻。”
離和蟒奇奇趕緊去找木頭回來燒。
張曙光把手洗乾淨，盤腿坐到地上，三個崽子跑過來窩在他腿上。
他盯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咂咂嘴道：“我感覺要是這個泥巴真的能燒出來陶器，也不能大批量的燒。”
“為什麼？”蟒九一共捏了十幾個碗，還有四個帶著把的水杯，將大葉片拖過來到他旁邊，“你喜歡就多做些。”
“這玩意費火，要是能找到煤就好了。”張曙光小心翼翼的伸手拿泥巴碗，本來想直接放到火裡烤，結果發現自己並沒那個不怕燙的能耐。
“給我弄塊石板，不用太厚。”他指了指蟒九剛才用來當桌子的石頭，“砸一塊下來。”
蟒九哦了聲，走過去揮手劈在石頭上，哢嚓一聲，石塊斷了，他把石板撿起來遞給張曙光，“還要嗎？”
張曙光抽著嘴角看他手，除了沾了些灰塵外，並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都劈開，我把這些全放進去烤。”
蟒九手起石碎，一塊石頭被他劈成四塊石板，張曙光把石板上放滿泥巴碗和泥巴水杯，兩塊石板架在火上燒，兩塊石板分彆放到旁邊用火焰熏烤。
“我聞著香味了。”找了不少樹枝木頭回來的兩人跑回來，蟒奇奇把樹枝往地上一扔，身體前撲直接趴到埋了泥巴球的坑邊，深吸一口氣，“太香了！”
彆說張曙光和離，連蟒九都愣了下。
“你聞著味了？”張曙光看蟒九。
蟒九搖搖頭，“沒有。”
“我也沒聞到，而且不是才放進去不久麼？”離坐到張曙光旁邊，好奇的指了指火堆中的東西，“你這個又要做什麼？烤泥巴好吃嗎？”
張曙光無奈的看了眼這吃貨，“不能吃！這個是試驗品，你等我烤出來成品再說，”他轉頭看蟒奇奇，伸手把這越來越往前的娃給拽回來，“你這不怕肚皮被烤熟啊。”
蟒奇奇一手撓頭，一手抹嘴巴，“肉的味道太香了。”
“哪來的香味，”張曙光好奇的垂眼看了看，就算有香味也應該是被裹在了泥巴裡邊，而且這會兒才開始加熱沒多久，按理說肉香還沒有開始散發才對。
蟒奇奇滿臉通紅，激動道：“我鼻子可好使了，香味哪怕是隻有一絲絲我也能聞到。”
張曙光愣了下，意識到這是蟒奇奇與眾不同的地方。
蟒九往火堆裡扔了幾根樹枝，對張曙光道：“蟒大好像鼻子就挺靈的。”
“你鼻子怎麼就沒那麼靈。”張曙光嫌棄的斜了他一眼，隨後拍拍懷裡已經打瞌睡的毛豆的腦袋，惹得毛豆仰起臉看他，“以後我家毛豆鼻子肯定也特彆靈。”
毛豆唔了聲，用鼻子頂了頂他的手腕，然後趴下繼續睡。
奶豆閉著眼睛歪頭給毛豆舔了兩下毛，縮了縮身體又舔了兩下自己的胸脯，隨後呼呼睡。
糖豆倒是精神頭挺好，啾啾輕叫了兩聲，撲扇著翅膀飛到張曙光的肩頭，探著小腦袋往前湊了湊，張曙光歪頭親了她一下。
糖豆啾啾啾的叫，然後又撲扇著小翅膀飛到蟒九肩膀上，試探著往前挪了挪，黑豆眼盯著他。
“啾~~”
蟒九轉臉看她，表情淡漠眼神卻帶了些許笑意。
張曙光在旁邊開口，指尖在糖豆的小翅膀上輕輕劃了兩下，“她應該是想讓你也親親她。”
蟒九愣了下，跟黑豆眼對上視線。
糖豆絨呼呼的身體抖了抖，有點兒害怕，卻仍是往前挪了挪爪爪，小尖嘴往前湊。
蟒九緩緩勾起嘴角，親了她一下。
糖豆發出一聲啾~~~的長音，然後從蟒九的左肩膀飛到他的右肩膀，小腦袋又湊過去，“啾~”
蟒九轉臉，又親了她一口。
“啾啾啾~~~”糖豆開心的不行，飛回張曙光的肩膀上，小腦袋蹭他臉頰。
“好好好，親親。”張曙光連著親了她兩口。
糖豆啾啾了兩聲，然後不動了。
她倒是老實了，張曙光懷裡的兩個崽子不乾了，奶豆直接攢起來往張曙光嘴巴上撞，毛豆也立起身體，前爪搭上他肩膀。
“親，爸爸都親。”抱著兩個鬨騰的毛崽子，挨個吧唧吧唧親了兩口。
崽子們滿意了，又膽兒肥的從他腿上躥到了蟒九的腿上，奶豆和毛豆乖乖坐好，齊刷刷的仰著毛腦袋，眼巴巴的看蟒九。
蟒九微微低頭垂眼與他們兩個對視，然後在兩個崽子抖著耳朵想要退縮的時候，彎腰弓著脊背，在兩個崽子的腦門上挨個親了一口。
奶豆和毛豆興奮的甩著尾巴，蟒九伸手摟住，怕他們的尾巴掃到火苗。
張曙光挑了下眉頭，調侃了句：“你這算不算鐵血奶爸？”
“什麼意思？”蟒九看他。
張曙光笑著搖搖頭，“奶爸就是帶娃的男人，鐵血的意思，怎麼給你解釋呢，就很厲害很嚴肅很酷，”他指了指蟒九，“你這樣的。”
蟒九挑了下眉頭，身體歪過去，“親親。”
張曙光睜大了眼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