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九冷著臉看向巨樹的方向, 除了風吹過時樹葉發出的嘩嘩聲，並沒有其他的動靜。
張曙光等人都看他，沒人懷疑他聽錯了。
蟒九拍了下張曙光的肩膀, 意思是讓他老實彆動。
他大步過去，彎腰從樹下的落葉間撿起一根紅色羽毛。
擰著羽毛看了看，他抬眼在空中掃了一圈, 鷹六飛在空中啁了一聲, 顯然是確定了剛才有鳥族飛走。
蟒九拿著羽毛回去，張曙光好奇的伸手拿過來看了看，眼中染上些許詫異，“跟咱家小糖豆是一樣顏色的, 紅的這麼正。”
“嗯，鳳鳥族特有的紅色羽毛。”蟒九將羽毛拿回來順手扔地上。
張曙光愣了下, 彎腰撿起來, “彆扔啊，先留著，萬一能找到主人呢。”
偷偷摸摸的不想讓他們發現, 應該是原本就在這林子裡的, 至於為什麼不想讓他們發現？
估計是害羞吧。
張曙光把羽毛放到獸皮袋子裡, 然後拿出早上臨出門前阿思特意去摘的新鮮地瓜葉。
他看到地瓜葉就忍不住笑, 對蟒九道：“阿思沒來真是可惜了, 你說他什麼時候才能自如的控製自己變成獸形？”
就在三天前，張曙光被阿思時不時變成綠毛龜給嚇著了。
阿思就跟得了什麼毛病似得, 正跟他說著話, 一下就變成了綠毛龜，也幸虧當時是在後山挖筍呢，不然張曙光得被他那獸形給壓著。
結果還沒等他調侃一句獸皮裙都被撐碎了, 阿思又變成了人形。
在他轉身準備扯兩片葉子給阿思遮一下身體的時候，他又變成了獸形。
然後張曙光就站在那裡，看著阿思來來回回的，人變龜，龜變人，人變龜……如此反複循環了大概有十次，阿思才氣喘籲籲猶如快死了一樣躺在地上，連手指頭都沒辦法動一下。
蟒九想到那天張曙光慌慌張張的跑回部落把自己叫到竹林的樣子，輕笑了聲，“過陣子他就習慣了。”
張曙光莫名想到了熟能生巧這個成語。
他扶額，笑道：“還說要出來見見世麵，他現在能把自己整明白就不錯了。”
蟒九嗯了聲，抬手在他額頭上輕輕蹭了下，“不用準備獸人們吃的東西，你們吃就行。”
“怕我累著？”張曙光笑眯眯的睨他一眼，“放心啦，怎麼著也得讓你們嘗口味道。”
蟒九笑著點點頭，“好。”
鷹五很快送回來一隻幼鹿，比之前他們帶回來的小一些。
張曙光伸手摸了摸長著白色斑點的鹿，說道：“梅花鹿，體型小。”說是體型小，也是相對於這邊的那些大號野獸來說，按照他記憶中的梅花鹿大小，這頭鹿應該是成年鹿，不是幼鹿。
“拆了吧，”張曙光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把四條腿給我，剩下的直接架在火上烤。”
蟒九點了下頭，開始徒手扒皮拆骨。
張曙光被他那狂野的動作刺激的直咧嘴，乾脆轉身眼不見為淨。
他去到燃起的火堆邊，看到離和雲正在搭灶台，點了下頭：“你們真的是能乾。”
“等會兒你做飯，我們幫你把其他事情都準備好。”雲抬頭對他笑道，“也不能全讓你乾了。”
芳和嬌坐在旁邊挑地瓜葉，其實也沒什麼可挑的，新鮮摘下來的，多說有那麼一兩個蟲眼。
年紀最小隻有十六歲的果和另外一名男獸人林正蹲在一邊洗筍乾，聽見雲的話，附和道：“對，我們都特彆想吃你做的飯。”
“我可羨慕離了，”果仔仔細細的洗著筍乾上的沙粒，臉蛋上還帶了些肉呼呼的嬰兒肥，“他每次都說曙光做了什麼好吃的來饞我們。”
離在一旁低笑，“那我又沒騙你們。”
張曙光也笑了，找到放各種乾貨的皮袋，拿出不少蝦乾和魷魚乾。
他給蟒九塞了幾個到手裡讓他當零嘴，剩下的直接放到陶罐中泡著。
“一會兒直接把筍乾切碎了放裡邊，然後燉湯。”
林點點頭，問道：“不用放彆的配料？”
“對，蝦乾和魷魚乾都是海鮮，自帶鹹味，而且海鮮要是放太多配料就會味道變得有些渾濁，喝湯也不舒服。”張曙光把罐子放到搭好的小灶上，“等把筍乾放進去以後，大火燒一陣子，然後換小火燉著。”
他指了指果，“你負責看著這個火。”
果使勁點頭，“我絕對看好！”
張曙光又對離和雲道：“旁邊再搭兩個小灶台，等會兒我把肉燉上，你們誰帶土豆了？我沒帶。”
離還沒開口，嬌說道：“我帶了，我去拿，要多少個。”
“你帶了多少？”張曙光被她問得愣了下。
嬌笑了聲：“我怕這邊沒有，就多帶了些，兩個獸皮袋。”
他們這次出門基本上都是用獸皮袋裝的東西，主要是怕放到背簍中會灑出來，背簍摞在一起當做交換的物資，反正他們可以就地取材，有竹子就編竹筐，沒竹子編藤筐，哪怕是沒藤蔓，他們也可以用長草編個小筐，這些都是曙光教的。
張曙光失笑，想了想，說道：“燉土豆鹿肉，放六個土豆，再做麻椒土豆絲，四個土豆，你們要是想吃烤土豆就扔幾個到火堆裡。”
嬌點點頭，“我去拿！”
芳把地瓜葉端過來，問道：“這個直接炒行嗎？”
“你喜歡吃清炒地瓜葉？”
芳笑眯眯得說道：“我喜歡蒜炒地瓜葉。”
張曙光和離同時搖頭，“不行，不能用蒜炒。”
不知內情的其他人都一愣，“為什麼？”
“沒帶大蒜。”離板著臉。
張曙光差點兒笑出聲，看看，這可真是有了伴侶馬上就護著。
“我帶了！”芳轉身就要去拿大蒜，被離一把抓住。
就見他凶巴巴的瞪芳：“不放大蒜！”
“為什麼啊？你不是也吃嗎？”芳被他抓的都有點兒疼了，氣呼呼的瞪他：“你放手！”
張曙光一看這是要炸毛打架啊，趕緊隨口胡謅道：“大蒜味道太重，要是有野獸過來被掩蓋的氣味，獸人們發現不了就會有危險。”
芳狐疑的看他，“是這樣嗎？”
張曙光一臉正經嚴肅且認真，“當然，等到了地方咱們確定沒有危險，你想吃炒大蒜還是烤大蒜都沒問題。”
芳搓了搓紅成一片的手腕，哦了聲，“那好吧。”
張曙光拍了離一下，“跟芳道歉。”
離垂著頭低聲道：“對不起，我錯了。”
芳擺擺手，“沒事，沒事，等會兒你把肉多給我吃兩塊。”
離點點頭，他轉臉看張曙光，委屈巴巴。
張曙光笑著看他，低聲道：“你怕二哥在他們麵前出醜啊？”
離輕輕嗯了聲。
“真是太體貼了。”張曙光指了指地上的石頭，“去，搭灶台去，放心，我絕對不用大蒜。”
離又開心了，歡歡喜喜繼續搭灶台。
蟒九那邊已經把肉分好，也按照張曙光的要求把剩下的鹿胸腹處架在了粗樹枝上，“曙光，蟒二他們回來了，我帶他們去狩獵。”
張曙光應了聲，“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他指了指烤架，對林道：“你負責轉那個木頭，讓肉在火上均勻的烤製。”
林一拍胸脯，“我會，那次我們也這麼烤過肉。”
張曙光又把帶著的配料拿出來放到粗竹筒中搗碎，然後加了些熱水進去泡著，用刺刺草做的刷子在肉上戳戳戳，戳滿了細細密密的小孔，“林，等會兒肉變色了就刷這個料汁。”他把粗竹筒遞過去。
林雙手接過，可虔誠。
“來吧，嬌削土豆皮，芳負責洗，離等會兒幫我切土豆，雲你幫忙看著這幾個灶的火，要是柴火不夠再去撿些。”
張曙光洗乾淨手，開始了午飯，下午飯的製作。
他直接把腿肉全都剃了下來，然後留了一小塊切成肉絲等會兒炒土豆絲。
再把剩下的肉切成小塊，焯水後直接用鱗甲板做的鍋中煸炒，放了肉桂樹皮和香茅草團，麻椒，炒了一會兒後，倒進已經燒開了水的陶罐鍋中，“燉一會兒放鹽，然後再放土豆塊。”
離：“我看著這個。”
張曙光刷鍋繼續炒菜，土豆絲炒鹿肉絲很快熟了，芳拿出盤子裝。
“那邊土豆塊能放進去了，大火燉肉，看著點兒湯彆乾了。”
三兩下翻炒了地瓜葉，扔了兩顆麻椒進去提味，出鍋時撒了些鹽。
兩個炒菜裝在盤子裡，芳和嬌分彆端了一盤，眼巴巴看張曙光。
張曙光指了指地上，“放地上就行了。”
“不行！”兩人一臉嚴肅，“必須有桌子才能吃飯！”
張曙光抽了下嘴角，自從他們山洞外的配置被參觀後，現在部落中吃飯基本上都告彆了直接蹲地啃肉，也告彆了徒手抓肉。
“曙光，”蟒二拿著一塊木板過來，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時候去弄得，剛才張曙光忙著做飯沒瞧見，他就把桌子給搗鼓出來了，“搭在灶上。”
張曙光點點頭，“行。”
果看著的海鮮筍乾湯也好了，張曙光讓蟒二把木板放到兩個灶台上，然後將盤子和陶罐鍋直接放到木板上。
“這個肉可以了吧？”離盯著冒煙的湯鍋，使勁吸鼻子，“好香。”
張曙光用筷子戳了塊肉，點點頭，“行了，端過來吧，再那個陶罐過來，剛才剩下的腿骨放進去煮湯。”
另一邊的烤肉也好了，林把最後一遍汁水刷上去，張曙光用魚骨刀片下來一塊，吹了吹，見果在旁邊眼巴巴的看他，乾脆喂過去，“怎麼樣？”
“好吃。”
“熟了嗎？”
果使勁點頭。
張曙光一拍手，“孩兒們，開飯！”
捧著自己的小碗握著筷子，聽見他說話後，幾人開吃。
一頓飯吃的滿嘴油，烤鹿肉大部分都是獸人們解決的，亞獸人們更喜歡燉得軟爛的鹿肉塊。
張曙光吃飽了開始犯困，見他們要洗乾淨了鍋碗要收起來，擺擺手攔住，“彆收了，晚上還得用。”
“不走了？”
“嗯，歇一晚上，明天一早出發，到時候直接去岩林部落。”讓獸人們補充體力睡足覺，明天直接跑一天也應該不是大問題，前提是蟒九彆跑的太快讓他們死命追。
晚上吃的是蟒九帶回來的魚，問他說是河邊抓的，張曙光回憶了下那條湍急的河流，一咧嘴，“你不會下水了吧？”
“嗯，不下水哪來的魚。”蟒九抬手指了個方向，“那邊有一片地藤，要不要？”
“要！”張曙光眼睛一亮。
他正愁晚上要怎麼睡呢，雖說可以用獸皮鋪在地上湊合一晚，但是地麵會反潮濕，總會不舒服的。
蟒九挑挑眉毛，“一起？”
“嗯嗯嗯，走。”張曙光跑去拆了個背簍背在身後，朝他張開雙臂，“抱著。”
蟒九搖頭，“獸形去。”
張曙光一愣，“那麼遠？”
“還行。”蟒九拉著他的手走遠了些，隨口閒聊道：“你這次出來怎麼沒像之前一樣到處找吃的？”
張曙光歎了口氣，“小菜估計是這次升級的時候被更改了設定，它的那個尋菜導航失靈了。”
這事兒其實他在主係統代班時就發現了，不過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太大問題，有導航的時候被指揮的來回跑，沒有的時候自己走到哪看到哪，反正餓不死就行。
給蟒九大概解釋了下情況，他笑道：“等到了集會看看彆的部落的人都吃些什麼蔬果，到時候問問有沒有種子，有的話就換一些回來，沒有你就陪我在附近轉轉，我自己找。”
蟒九輕點了下頭，“走吧。”他扯掉獸皮裙遞給張曙光，自己變成獸形。
張曙光把皮裙放到背簍中，看著在銀灰色月光下泛著幽暗紫黑色光澤的鱗片，眼中是濃濃的著迷之色，他伸手輕輕附上去，手掌下的軀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溫度微涼。
“你好漂亮啊。”他呢喃了句：“夢中的樣子。”
蟒九轉過頭，“什麼夢？”
張曙光輕輕搖搖頭，“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他手在鱗片上輕輕摩擦，鱗片不是看著得那麼光滑的觸感，而是微微有些發澀。
他咂了下嘴，“無所謂了，反正我現在的記憶跟拚圖似得，不定哪天就蹦出來一塊有用的。”
蟒九呼出口氣，尾巴將他卷起來放到頭頂。
張曙光盤腿坐下，支著胳膊撐著下巴，笑了聲：“我發現，這裡才是真的又平坦又視野寬闊。”
“以後坐這裡。”蟒九開始緩緩遊走，張曙光拍了拍他腦門的位子，“可以快些。”
蟒九沒吭聲，速度卻快了不少。
張曙光被撲麵而來的晚風吹的打了個噴嚏，從背簍中把獸皮袋子拿了出來。
他直接挪蹭著把獸皮袋子穿到了身上，感歎了句這玩意真保暖。
挪挪挪，給自己擺了個舒服又不會窩得慌的姿勢，暗自在心裡計算了下蟒九的速度，他咧嘴道：“蟒九你的S型彎差不多一百五十米，你隻用了兩秒就轉過彎往前躥了。”
蟒九嗯了聲，保持這個速度遊走，他清楚，再快點張曙光就該嚎了，哪還能有心思跟這兒給他分析速度。
“你就不懷疑懷疑自己的物種？”
“有你。”
張曙光捧著臉咯咯咯的笑，跟隻打鳴的雞一樣，“你說的沒錯，我想就夠了。”
他打了個哈氣，仰臉看天上的星星，還沒醞釀出什麼情緒，蟒九停下了。
“到了？”
蟒九又嗯了聲，他慢慢仰起頭，張曙光直接順著他寬闊的脊背咻一下滑了下去。
張曙光嚇得啊啊啊啊叫，他身上還套著獸皮袋呢！！！
好嚇人！
好刺激！
好好玩！
他站在獸皮袋子中蹦躂，“好好玩，太刺激了，蟒九再把我放上去，我再滑一次！”
蟒九當然滿足他，彆說滑一次，滑一個晚上都沒問題。
在巨大的蛇蛇滑梯上，玩出了花樣。
他隻需要坐在獸皮袋子裡，蟒九自然會挪動身體的高度變造型，輕輕挪動身體來幫助他掌握平衡，滿足他的刺激。
“蟒九你真的太棒了！愛死你了！”
張曙光站穩後撲過去抱住蟒九的大蛇頭，吧唧吧唧親了兩口。
蟒九豎瞳輕輕縮了下，變回人形摟住他，親。
他們最近親的那是真的難舍難分，張曙光身上還套著獸皮袋子，熱得腦門見汗。
嗯，應該是熱得，不是燥的。
“我想……”
張曙光猛地推開他，“你說話了？”
蟒九垂眼看了看他胸口。
張曙光懂了，但是這個我想，到底是誰想？還是兩個人都想？
想什麼？
他不敢往下想。
深呼吸讓自己冷靜，抬手對著臉扇扇扇。
“地藤呢？地藤在哪呢？”
他邊念叨邊左右看，然後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小片地藤。
蟒九看了看他紅紅的耳朵，收回視線走過去，“要多少？”
張曙光跟上，說道：“都拽回去，留在這裡也是禍害，那麼多人呢，大家一起打結很快就能編完的。”
蟒九點頭，“在這兒等著，我去弄。”
張曙光笑眯眯看他，“我不亂走，你去弄。”
他看著蟒九甩著一根粗地藤開始纏，這手法也是跟自己學的，因為地藤有韌勁兒，所以纏成大團完全沒問題。
忙活了一會兒，得到七個大團子。
蟒九把藤蔓團子連接在一起，然後變成蛇形，大腦袋頂著連接成環的藤蔓團子抬頭。
張曙光看著他忙活，根本無法插嘴，直到他頭頂藤蔓團微抬頸部。
那一瞬間，他差點兒跪地上笑死。
哈哈哈哈的笑聲擴散出去好遠，蟒九滿眼無奈的看著張曙光抱著個背簍彎著腰，笑得眼睛都睜不開。
“手機，手機！”他邊笑邊抖著聲音喊手機。
手機出現在手裡，張曙光一邊吸氣緩解自己因為爆笑而抽抽搭搭的氣息，一邊抖著手把相機點開，然後給蟒九拍了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