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土豆片炒辣椒把部落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給調動起來, 這盤菜還沒吃完的時候，已經好幾撥人過來問是什麼東西了。
張曙光也不藏著，告訴他們最高的那棵辣椒樹的辣椒可以摘, 彆的不能摘。
過來問的人卻擺手說現在還不是摘的時候，等過段時間再摘，現在摘就浪費了。
他們可是看著地裡的果實從花開花落到結果長果的, 現在就讓他們摘了誰都舍不得。
張曙光笑著說沒事，辣椒樹上的辣椒很多, 摘一些下來也能把養分留給其它的辣椒，到時候它們會長得更大更好。
“那我們也不能摘, 好不容易種出來的，應該你吃。”
“對啊，我們就是覺得這味道太香了沒忍住才上來問問。”
“你臉色不太好, 吃了飯早點休息，我們先回去了。”
一群人匆匆的來匆匆地走，好像就真的是上來轉一圈看看的。
張曙光吃了一塊阿思燉的肉, 對他豎拇指, “你這牛肉燉的不錯啊。”
阿思一臉無語的看他，夾了塊肉在他眼前晃晃, “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麼肉？”
張曙光看了看，骨頭細，肥瘦肉相間, 他一挑眉, “咩咩獸的肉？”
“嗯。”阿思剛點了頭想說下自己是怎麼做的，就見張曙光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們把我換回來的咩咩獸給宰了？”他急得音調都變了。
阿思被他嚇一跳，筷子上夾著的肉塊吧嗒掉回盆裡。
“沒殺, 都放後山圈起來了。”蟒九在一旁拉著他坐回去，又給他夾了塊肉放到碗裡，“我讓他們圍了木柵欄，你彆急。”
張曙光呼出口氣，“嚇死我了，那可是我要用來剃毛擠奶的！”
“不說我還沒想起來，”阿思指了指山洞內，“你用獸皮蓋的蛋全碎了，都臭了。”
張曙光傻呆呆看他，“啥？”
“崽子鬨騰的，那會兒應該是太想你，跟洞裡耍來著，上躥下跳的也不知道怎麼踩到了皮子，蛋就全都從皮子上滾了出來，然後毛豆踩碎了一顆蛋，被臭著了，奶豆往外跑的時候也踩碎了兩顆，”阿思一攤手，似乎是回憶起了那個味道，臉色都變了，想到當時的混亂，獸人崽子滿山洞亂竄的樣子，扶額總結：“反正那天所有的蛋都碎了，我們都去水潭裡泡了個澡。”
張曙光聽的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道該笑話他們的笨手笨腳，還是該哀悼自己當初想要孵蛋的熱情。
阿思：“下次彆再想著自己孵蛋了，你說你又沒時間看著，要是再過段時間你發現蛋沒動靜打算炒了吃掉，還不得被惡心死。”
張曙光認同點頭，是的，你說的對。
“曙光！”離從轉角的位置跑來，一臉開心燦爛的笑容，仿佛昨天哭的撕心裂肺那個離是假的一樣。
張曙光轉身看他，抬手揮揮，然後就見到離身後的身影，他一愣，驚喜道：“二哥居然能起來了？”
“他好著呢。”蟒九哼了聲。
蟒二走得慢，原本跟離是一起上的山，結果離被香味勾的實在是忍不住了，先他跑了。
“曙光你做什麼了好香啊，還有沒有我要吃！”
阿思看著他笑，心說這還真的是無論什麼時候都忘不了吃。
“沒了，你要是想吃可以去摘些辣椒回來炒。”張曙光視線從離身上掃過，看向慢慢走近的蟒二，扁扁嘴巴，“你好的真快。”
蟒二失笑，走到他身邊抬手在他頭頂揉了一把，隨後被蟒九一巴掌拍開。
蟒二看了眼自己瞬間紅一片的手腕，瞥了蟒九一眼。
“說話就說話，彆動手動腳。”
張曙光仰臉笑眯眯的看蟒九，這醋精。
蟒二沒說話，隻垂眼看著張曙光。
張曙光嘴角的笑意慢慢拉平，吸吸鼻子。
阿思明顯感覺到他們三個有話要說，他抬手拍了下正拿著碗要挑兩塊肉吃的離，說道：“走，咱倆去摘辣椒。”
離哦了聲，放下碗跟著他三步一回頭的下山。
“他們是不是要說什麼啊？咱們不能聽？”他問道。
阿思嗯了聲，“最好彆聽，你聽也聽不懂。”
離氣的拿叫踹他，被阿思笑著躲開，“彆鬨，再滾下去。”
他們兩個去了後山，站在半山腰離看到一片片綠地，眼睛都直了。
“這都是，都是我們自己種的地？”
“嗯，用曙光的話說，等雨季過後就能迎來大豐收，你看那些剛長出來的果，是不是挺喜人的，雖說全是綠色。”阿思指了指張曙光種的地，“我感覺擠在一起有些太密了，應該挪一挪。”
離輕輕點了下頭，“等會兒去問問曙光用不用分開種，你看那些都纏著杆子長呢，哎呀，真好。”
山洞前，蟒二坐到桌邊，手指在鱗甲桌上輕輕敲了敲，“我想起來一些事。”
張曙光點頭，“我也想起來一些，咱倆對一下？”
蟒二笑了聲，說道：“有個胖乎乎的崽子天天盯著樹上的紅果，每天都要吃上幾顆才開心。”
張曙光臉一紅，抬手撓撓下巴。
蟒二接著說道：“那天神不在，胖崽兒實在是饞果子想吃，自己爬到了樹上，彆看他胳膊短腿短的，倒是靈活，幾下就爬上去了，坐在樹乾上吃了幾個果子還不夠，非得咬著一顆往下爬，結果沒抱穩樹乾摔了下去。”
張曙光輕輕點頭，對的，原來胖娃娃已經吃過好幾個果子了？怪不得舍得把嘴裡那個紅果子給大蛇吃。
蟒二輕笑了聲，“我見他掉下來了趕緊去接，怕他摔到我身上覺得疼，隻能張著嘴在半空接著，胖崽兒好像被嚇到了，哭的滿臉都是眼淚鼻涕，還挺有趣的。”
張曙光搓搓臉，“彆說了，我知道。”
蟒九瞪了眼蟒二。
蟒二擺擺手，繼續道：“那你看看後來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什麼後來的事情？不就是這一個嗎？”張曙光疑惑臉，難不成他走了以後還發生了彆的事情？
蟒二歎了口氣，給自己倒了杯水。
“我之前隻是一條普通的蛇，很普通的那種，除了長得大一些聰明一些外並不能變成人形，吃了你給我的那顆果子以後才讓我化形的。”
張曙光慢慢睜大眼睛，那果子還有這種效果？
蟒二：“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再有記憶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人形了，差不多蟒奇奇那麼大，我想著去找一下那個給我果子讓我能變成人的胖崽，想謝謝他，結果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後來我總是人形和蛇形來回變，根本不收我控製的那種，我隻能找了處山洞先住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終於能控製住自己正常變形的時候，再去找那個胖崽兒卻發現他已經長大了，也不胖了。”
張曙光驚喜的看他，連聲問道：“你看到我了？那你有沒有跟我說話？有沒有聽我說神不見了？”
“沒有，”蟒二搖搖頭，眼中帶著哀傷，“我看到你的時候，你被人推下了山。”
張曙光愕然，“你看到我被推下山了？是誰？誰把我推下去的！”
蟒二緊緊皺著眉頭，“是……”
張曙光盯著他，“是誰？”
蟒二歎了口氣：“是神。”
“誰？”張曙光瞪圓了眼睛，他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有一瞬間的幻聽，“你說誰把我推下去的？”
蟒二看向他的眼睛，與他對視。
張曙光黑黑的瞳仁中倒映出他的臉，蟒二輕聲道：“神。”
張曙光心臟猛地一縮，表情空白恍惚。
他其實，有一些猜測。
那地方沒有其他的人在，除了神和小少年生活在那裡，隻有小動物們。
而且他記得，小少年蹲在山崖邊應該是要摘花的，顯然那會兒他心情是很不錯的，要不然怎麼可能會想著去摘花？
“父！那裡的花真好看，我去摘了送給你！”
“父你終於回來了，以後是不是不會再離開了？”
“父我找了你好久！”
張曙光甩了甩腦袋，可那一帶著喜悅的聲音卻在腦中徘徊不散。
“小主人。”主係統突然出聲，拉回了張曙光散亂的思緒。
張曙光：“我沒事。”
主係統：“神肯定是有原因的。”
張曙光：“你先閉嘴，我問清楚再說。”
主係統：“……”小主人生氣了，怎麼辦。
蟒二見他臉色發白眉頭緊鎖，伸手又在他頭上揉了一把，順便收獲蟒九的瞪視。
他說道：“我感覺那個人並不是神，起碼不是之前把你養大的神。”
“為什麼？”張曙光深吸了口氣，“為什麼這麼說？”
蟒二抬手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下，“他轉過來的時候看起來很，很壞，雖然笑但是會讓人不舒服，你的那隻鹿，”他手掌輕輕拍了下額頭，“被他拍了一巴掌在頭上，直接散成一團光。”
張曙光抿著嘴巴沒說話，他腦子有些亂。
蟒二接著道：“他走了以後我去山下找過你，沒有找到。”
說到這裡，他搖頭攤手，“隻想起來這些，但是我一直都在找你，我覺得你沒有死，找了很久很久，找了很多地方，我總會有很長時間是睡著的，每次睡醒我都會找你，但是可能時間太久了，我的身體也在慢慢長大的關係，好多事情就都忘了，隻記得要多睡覺，睡著了好像就能看到一些對我很重要的東西。”
張曙光看了眼蟒九，又看蟒二，“那你，你怎麼變成他哥哥的？”
“姆媽在山洞裡把我找到的時候，可能我睡得有點兒……久？反正我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一條大蛇把我圈住了，還給我吃的，說我是她的崽子，然後我就信了，嗯，大概就是這樣，你也知道，睡得久了容易變笨。”蟒二不自在的撓了撓鼻子，尷尬的笑了下。
張曙光笑著點頭，是的，睡久了腦子就不清醒了。
蟒九在一旁道：“姆媽說你小時候並不大，也就胳膊粗。”
蟒二聳聳肩膀，也挺無奈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到了大陸上以後，我的身體就變了，縮小了不少，姆媽找到我的時候可能我才這麼長。”他抬手比劃了下，“但是能變成人形，人形比蟒奇奇稍微小一些那種。”
“我也是最近才想起來這些，那天去巫那裡問了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想起來的事情沒錯，但我是真把你當成弟弟的，”蟒二朝著蟒九擠眉弄眼的，“親弟弟。”
蟒九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意思很明顯，雖然嫌棄，但是應了，嗯，這是他兄弟，腦子不好使的那種。
張曙光垂著眼看手指尖，心裡其實想的是剛才蟒二說的那句那個人並不是神，不是把他養大的神。
為什麼會有這話總感覺？
他努力回憶著，腦中閃過幾個畫麵。
在某一天睜開眼的時候，突然就看到了站在他床邊直勾勾盯著他的神，當時除了被嚇一跳外隻有滿滿的開心，撲過去把人抱住一疊聲的喊父，可神沒有回應他，沒有像從前那樣抱著他溫聲安撫，沒有笑著摸摸他的臉蛋說他是個纏人精。
但是小少年太興奮，太喜悅，根本沒發現這些。
畫麵一轉變成了山上，漫山遍野的花，小少年開心的在花叢中跑來跑去，神走在他旁邊，一直沒有說話。
原本見著小少年都會圍過來的動物們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個都沒出現。
小少年疑惑的問了神，神搖搖頭。
小少年看到山邊漂亮的花，說要摘下來送給神，神點點頭跟著他去了山邊。
小少年蹲下摘花，笑著轉頭正要說話，被神勾著嘴角推下了山。
四不像衝了過來發出叫聲，被神一掌拍在了天靈蓋上散成了光團。
畫麵消失，張曙光猛地回過神。
“想到了什麼？”蟒二問道。
張曙光苦笑著說了聲：“跟你說的一樣，而且神可能真的不是以前的神了，可他為什麼要把我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