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不好、懶得學、不喜歡變化……或許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沈白想著想著,無聲地歎了口氣。
……
這家高定店不起眼,隱蔽在城中一片綠蔭深濃的老式洋房區,門臉小,路也難找。它不張揚,亦不屑於張揚,手工費、布料、設計費,皆貴得能把誤闖而入的路人血壓拉滿,因而僅接待老客,像舊日的貴族。
店裡沒其他客人,店主帶景霖去量體,沈白步步緊跟,腳尖幾番踢到景霖鞋跟。
三人走進專為顧客量體的小屋,店主掩上門,溫和道:“請先生脫一下外衣。”
“我來吧,陳老板。”沈白極自然地從店主手中拿過軟尺與紙筆。
量體看似簡單,無非是拿軟尺在人身上比量、讀數,可要想做出能完美契合、托襯身體線條的正裝,需留心的細節相當多。好在沈白有顆過目不忘的腦子,觀摩一遍就能上手。
店主知情識趣,和善地笑一笑,退到門外。
量體要脫到半裸,縱使店主年歲七十有加,沈白也不願讓他瞧。
他抻平軟尺,動作輕柔,量得有模有樣,像個英俊的裁縫。量腰與胯時,他繞到景霖身前,泰然地半跪在陳舊的香脂木豆地板上,用軟尺將他圈住。
貼得太近,位置又敏感,景霖耳根倏地紅了。
“不想讓彆人看我的夫人。”沈白瞄他一眼,低頭記數,開玩笑的口吻道,“我獨占欲強,愛嫉妒,心眼又小又壞,心理十分變態……”
景霖抬抬下頜,冷哼:“你也知道。”
“還不是夫人害了我。”沈白例數景霖罪狀,慢條斯理的,含著笑,“我成天去李元修家堵你那段時間,你動心了,嘴硬不承認,害得我徹夜難眠……”
他那時跟李元修套話,把景霖的老底套了個一清二楚——
據李元修說,景霖原本一個月去他那一次,給族裡的小龍崽子們取靈植丹藥輔助修煉,但也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景霖變得和沈白一樣,隔三差五就往他那跑。
沈白跑得勤正常,他做靈植生意,得常來找李元修補貨、清算賬目。可景霖不同,十次有九次什麼正事都沒有,說是閒來無事找李元修談天,卻半天也擠不出幾句話,隻繃著張冷若冰霜的臉一杯杯喝茶,渾似來找茬的。
這不成心找挨堵麼?
沈白不負他望,成天堵他,從隔三差五去變成李元修家常駐人口。
那陣子李元修珍藏的幾罐靈茶消耗得奇快,每每對罐空垂淚,搞不清這兩尊神獸是抽的什麼風。
“還有,雲浮村那幾個月,你和我……”公共場合,店主就在門外,沈白收了後半句,“扔了拐杖就不認人,我傷心得厲害。”
傷心得挖空山腹,悶頭造金屋,準備藏嬌。
之後景霖被蛟暗算,他乘人之危把他囚禁進金屋,索性什麼都做了,景霖傷治好了仇也報了,又跑得腳底抹油。
“念完經打和尚……”尺寸量好了,沈白收起軟尺,一哂,“我心理健康得了嗎?都是夫人害我。”
“……哼。”景霖不服,斜斜睨他,“你天性如此,與我何乾。”
這姓沈的打小就是個一肚子壞水兒的小混賬。
這輩子從小就蔫壞,上輩子更不是東西。
……
都說瑞雪兆豐年,田地過冬時有厚雪覆蓋,莊稼來年長勢更盛。
那日,山海境之主李元修央著景霖給他那一大片靈植田布雪,景霖去了,布完雪,見李元修拖家帶口領著一群神獸幼崽出來玩雪,裡麵有幾隻眼生的,是天地靈氣新孕育出的幼崽。
李元修本是修道之人,接管山海境後畫風突變,大棉襖、二棉褲、頭頂熊皮帽,一張俊臉紅膛膛的,被神獸幼崽們合力摁進雪堆。景霖趁他們鬨得歡,匆匆躲到落滿新雪的樹後穿衣,穿到一半,忽覺脊背粘著一道令人戰栗的目光,一扭頭,見方才還在跟李元修他們玩雪的那隻幼犼化做巴掌大的白兔,正趴在樹梢裝雪團,偷偷瞧他。
……幸好那雙赤紅獸瞳藏不住,這才讓景霖逮個現形。
“滾下來!”景霖又怒又怕,啪地撅斷那根樹枝。
啪嘰,幼犼摔進鬆軟雪堆,砸出一個兔形小坑。
接著,一個臉蛋頂漂亮可愛的幼童撲棱一下從雪中冒出來,奶氣道:“哥哥,你真好看。”
景霖受不了那股天敵的味道,冷哼一聲,溜得比兔子還快。
沈白那時尚幼,不該懂的不懂,全無多餘心思,單是覺得景霖好看,心生親近之意罷了。
奈何景霖懼他,待他最疏遠,偶爾幫李元修看顧幼崽,都要刻意離沈白遠遠的。
這一肚子壞水兒的小東西就不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