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放學後, 向暖和邱橙隨著人流往校外走時,周圍的同學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國慶節要怎麼過、去哪兒玩。
邱橙問向暖:“暖暖你國慶節去哪兒啊?”
向暖咬了咬嘴唇,輕聲說:“應該哪兒也不去。”
“想在家好好複盤一下這次的考試卷, 然後利用假期多學一點東西。”
邱橙知道向暖這次考的不好心情低落,安慰說:“沒事啦, 這才第一次月考,後麵還有數不清的各種考試, 一定要平常心對待, 沒到最後的高考, 誰也不知道結局如何。”
向暖點點頭。
須臾,她扭臉問邱橙:“橙子, 你國慶會和秋老師過嗎?”
邱橙眨巴眨巴眼, 笑著回:“不會啊, 我跟我爸媽去臨市的海邊, 那邊有幾個景點挺不錯的。”
“那我一會兒問問秋老師國慶期間能不能幫我補課。”向暖輕喃。
邱橙從心底佩服向暖。
因為向暖難過歸難過, 難過完了會立刻收拾好情緒繼續和學習抗爭。
這種堅韌也不是誰都有的。
邱橙還是忍不住叮囑了下向暖:“暖暖, 你彆給自己太大壓力,勞逸結合效率才最高,記得讓自己喘口氣歇歇。”
向暖淺笑點頭:“嗯, 我知道。”
回到家向暖就和來做家教的秋程去了書房。
今天秋程著重幫向暖分析了下每科的月考卷。
向暖顯然自己大致複盤過了,她會坦白哪道題是真的不會,哪道題是會但做錯了, 並且給出做錯的原因。
秋程把她不會的題分類, 著重講解,然後又給她找了同類型的題, 讓她課後練習, 看看自己有沒有掌握他講過的知識點。
什麼時候她能靈活運用了, 才是真的吃透了某個考點。
在補課結束收拾東西時,向暖抓住機會問秋程:“秋老師,國慶期間你有空過來給我補課嗎?”
秋程沉吟了下,溫聲說:“有是有,但不能每天都過來。”
“三四五號我有事,剩下四天可以來。”
向暖點頭應道:“好,那就四天。”
秋程背起書包,和向暖一前一後走出書房。
在要下樓時,他回頭叫住抱著書本要回臥室的向暖,聲音朗潤:“向暖,你會厚積薄發的。”
向暖受到鼓舞,嘴角輕揚著點頭。
將書本放回房間後,向暖下樓。
因為她補課,家裡的晚餐都推遲了。
靳言洲隨後從房間出來。
吃飯的時候,靳朝聞開口說:“你們倆都沒說要去哪兒,我跟向琳就定了去古鎮玩幾天,明天一早開車出發……”
他的話還沒說完,靳言洲就冷淡打斷:“我不去。”
靳朝聞的臉色一沉,聲音也很真沉了下來,剛要斥責靳言洲,向暖就適時說話:“叔叔,媽,我也不去了。”
這下靳朝聞和向琳雙雙愣住。
向暖繼續道:“我跟秋老師說好了,國慶假期他會過來給我補課的。”
向琳聽到是這個原因,無奈歎氣,隻好應下來:“好,那你在家補課吧。”
靳朝聞也貼心道:“暖暖彆逼自己太緊,慢慢來。”
向暖點頭,“嗯,好。”
而後又輕言:“謝謝叔叔。”
坐在她旁邊的靳言洲默不作聲,快速吃完飯就撤,直接上樓回房間。
晚飯結束,向暖幫著收拾餐具。
在廚房隻剩下她和向琳後,向琳關切地問:“暖暖,你是不是因為月考成績焦慮了?”
不等向暖回答,她又道:“彆太在意這一次的成績,你才轉學過來一個月,在進度都跟不上的情況下能考出這個成績,媽媽覺得你很棒。”
低著頭洗碗的向暖突然熱淚盈眶。
向琳在旁邊把她洗好的餐具依次歸位放好,話語溫柔又堅定地再一次對她說:“暖暖,你真的已經很棒了。”
向暖強忍眼淚,嘴角翹起來,重重地點頭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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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國慶一家人出遊,最後隻有靳朝聞和向琳去了。
向暖和靳言洲在家,各自做各自的事,偶爾會在客廳打照麵兒,靳言洲全程目不斜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陌生的恍若根本不認識的合租室友。
國慶節第二天。
向暖在書房等秋程的時候,打開電腦放起了陳奕迅的歌。
這段時間她一有空就聽陳奕迅的歌,然後喜歡上了那首《葡萄成熟時》。
起初注意這首歌並不是因為旋律,而是因為歌名。
葡萄成熟時,總能讓她輕易地想起那個夏天。
那個夏天的葡萄藤,還有葡萄藤下的男孩。
後來聽著旋律看歌詞,第一句一出現她就徹底愛上了這首歌。
因為這首歌的第一句是:“差不多冬至。”
冬至。
1992年她出生時,就在那年冬至。
12月21號。
不過後來大多數年份的冬至都在22號。
向暖這會兒放的曲目正是《葡萄成熟時》。
秋程一推門進來,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托著下巴,目光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嘴唇翁動,溢出很輕的哼唱。
她溫噥軟語著,像是試圖跟著唱粵語,卻又不知怎麼說粵語。
向暖在秋程出現後就立刻閉了嘴,剛才無人時的放鬆狀態也倏然消失。
秋程笑了笑,走過來。
在她旁邊拉開椅子坐下時,隨口閒聊說:“你也喜歡這首歌?”
向暖很意外,抬眼看向秋程,剛要問他是不是也喜歡,秋程就道:“這是駱夏的最愛。”
向暖的心驀地一顫。
駱夏的……最愛?!
她百裡挑一看中的歌,也是他的最愛?
向暖心中突然無比欣喜。
僅僅因為,他們愛同一首歌。
就是這樣簡單。
這晚,向暖戴了一夜的耳機。
耳機裡循環播放著這首他們都愛的歌。
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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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三天向暖都沒有補習的安排,她便一個人早出晚歸。
每天清早就背著書包出門,先去李記吃蟹黃包早餐,然後去省圖學習一上午,中午在省圖附近找家店吃午飯,下午繼續一個人學習,直到省圖閉館。
五號傍晚,正在省圖書館看書的向暖接到了秋橙的電話。
她捏著手機來到館外,接聽:“橙子?”
“暖暖,”邱橙的語調揚著,開心道:“今晚一起出來吃飯吧!”
向暖意外,問:“你沒在臨市?”
邱橙笑說:“我提前和程哥一起回來啦!”
“今晚一起去吃烤魚呀!”
向暖眉眼彎起來,應道:“好。”
而後又說:“靳言洲他……”
邱橙樂道:“放心啦,程哥叫他了。”
“哎對啦,聽靳言洲說你不在家,”邱橙問道:“你在哪兒呀?我們看看能不能順路接上你。”
向暖如實告知:“我在省圖。”
“那成!”邱橙說:“我們正經過省圖,你稍微等會兒,我和程哥十幾分鐘後就到。”
“好。”向暖答應。
掛了電話後,向暖就收拾了東西,背著書包出了省圖。
她在白鴿廣場找了個坐的地方,暫時休息。
在等邱橙的時候,向暖百無聊賴地又伸出雙手比了個相框。
她慢慢轉動著角度,透過相框去看周圍的風景。
近處的白鴿,遠處的紅霞。
聳立的高樓,漂亮的街景。
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
向暖真想把生活周圍的一切平淡美好都用相機拍攝下來。
如果她有相機的話。
忽而,向暖的手突然頓住。
她盯著那抹白襯衫配黑色背帶褲的高挑清瘦的身形,目不轉睛地看。
向暖的手緩慢地放下來,直勾勾地望著對方。
直到那個男生被一個女生從身後抱住,笑著轉頭,看到他麵容的向暖突然清醒。
並不是駱夏。
她自嘲著輕歎氣,感覺自己魔怔了。
明明知道他這個假期去了港城的。
可她還是從心底抱有一絲期待,期待著會和他不期而遇。
不久,向暖再次接到邱橙的電話。
兩個人碰麵成功,向暖坐進了出租車副駕駛位,和他們一起去烤魚館。
三個人到的時候,靳言洲已經在烤魚館了。
依舊是對排坐的餐桌。
這次靳言洲沒得選擇,隻能坐在向暖的旁邊。
烤魚點了剁椒和豆豉兩個口味。
向暖不太能吃辣,剁椒的吃了兩三口就不再吃,之後隻吃豆豉口味的。
餐桌上她和靳言洲依舊沒什麼交流,但是她需要紙巾時,隻要說一聲,靳言洲就會遞給她,不過並不言語。
也是吃飯的時候向暖才得知,秋程這幾天也去了臨市找邱橙。
兩個人逛完了景點,邱橙就提前跟男朋友一起回來了。
晚餐結束時,邱橙讓靳言洲載向暖回家。
“大晚上的,暖暖一個人打出租車不安全,坐公交車也不方便。”
靳言洲這次沒有拒絕,坐在自行車座上的男生腳踩地,扭臉瞅著向暖,語氣和他的眼神一樣冷淡,帶著點不耐問:“上不上?”
之前在晚上乘坐公交車時遭遇過一次不好的事,哪怕已經過去一個月,她一想起仍心有餘悸。
所以向暖並沒拒絕。
她輕輕抿唇走到自行車旁,麵朝一邊坐上去,還不忘對他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邱橙眉眼彎彎地笑著衝他們揮手:“拜拜!”
向暖也朝她揮了揮手。
下一秒,自行車向前移動,向暖立刻抓緊了支架。
兩個人一路無言。
一直到家附近的超市前。
向暖眼尖地看到超市門口擺放著榴蓮。
最愛榴蓮的她鼓起勇氣小聲問靳言洲:“我能買個榴蓮嗎?”
靳言洲直接冷冷地拒絕:“不能。”
那好吧。
向暖戀戀不舍地望著自己的最愛,隻能過過眼癮了。
然而,靳言洲卻突然停了下來。
向暖茫然,剛要問他怎麼了,就聽到麵前這個男生語氣硬邦邦道:“買回去關廚房吃,彆讓我聞到味道。”
向暖很意外地睜大杏眼。
她沒想到他最終還是同意了。
須臾,她立刻跳下自行車後座,難得開心地揚了語調:“好,謝謝你。”
向暖往回小跑了一段路,買了個榴蓮拎回來。
再次上車,被靳言洲一路載到家門口。
她回到家放下書包就躲進了廚房。
開始弄榴蓮吃。
向暖很少特彆喜歡什麼。
榴蓮是之一。
那首歌是之一。
駱夏,也是其中之一。
晚飯吃的飽,又獨自吃下去一個榴蓮,向暖已經好久沒這麼撐過。
她把垃圾拎出去扔掉,洗乾淨手抓起書包上樓。
吃了最愛的水果就像給自己充滿了電,向暖感覺自己能多刷一套卷子。
到了二樓,向暖踩在鋪了地毯的走廊裡,幾乎沒有腳步聲。
經過靳言洲臥室門口時,男生打電話的聲音透過虛掩的門鑽進了向暖耳朵裡。
“駱夏你是不是故意的?”靳言洲語氣不滿。
門外本無意聽他講電話的向暖倏的停下腳步。
她杵在原地,雙腿像是被封印住,邁不動一點。
靳言洲大概是在玩遊戲,房間裡斷斷續續傳來敲鍵盤的聲音。
隨即,駱夏隱約帶笑的聲音就從開了擴音的手機中傳過來:“你晚飯吃的什麼?”
“哪有你好,”靳言洲說:“和她一起被學姐和程哥叫出去吃烤魚了。”
不等駱夏說話,靳言洲就繼續吐槽:“學姐讓我載她回來,好,我載。結果她居然問我能不能買榴蓮,那麼臭的東西!”
“哪兒臭了,”駱夏反駁著笑出聲,然後問:“你讓買了沒?”
靳言洲哼了下,語調冷淡:“我實在不想看她天天因為愁學習愁的用一張苦瓜臉對著我……”
對靳言洲無比了解的駱夏直接打斷他的解釋:“啊,讓了。”
“你也就嘴硬。”他調侃:“讓了就直接說讓了唄,不知道解釋就是掩飾嗎?”
靳言洲被拆穿,有點惱羞成怒地硬邦邦轉移話題:“你倆都愛吃榴蓮乾脆讓她當你妹妹好了!直接打包送你家!”
駱夏漫不經心地笑:“這倒也不必。”
“你做我弟弟我還能考慮考慮。”
靳言洲低罵:“滾吧你!”
向暖再一次見到了駱夏私下在好哥們麵前的痞壞。
他就像個多麵體。
隨著時間流淌,他們的交集逐漸增多,他在她心裡就越來越立體鮮活。
而,他的每一麵,都讓她喜歡。
向暖神思漂浮著回了房間。
她怔怔地發呆想,駱夏居然……也喜歡吃榴蓮。
然後就因為他們擁有這個相同點不由得開心,嘴角都無意識地揚了起來。
隨即,向暖就拿過小鏡子擺好,正對自己這張臉。
左瞧右看都沒感覺哪裡愁眉苦臉。
怎麼就是苦瓜臉了?
向暖小聲地自言自語:“向暖,笑一個。”
她的唇上翹,露出一抹淺笑。
而後女孩子將兩根食指分彆杵在嘴角,又往上戳了戳。
要保持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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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暖數著日子過的國慶七天假終於結束。
八號早上,她和往常一樣在公交車上遇到邱橙,兩個人一起去學校。
到教室時,靳言洲和餘渡都還沒來。
駱夏倒是已經在了,隻不過正埋頭睡覺。
儘管這樣,向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他的頭發剪短了些。
一頭柔軟的黑色短發乾淨又利落。
教室裡好些同學都跟他一樣,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像是被假期榨乾了精力,得了節後綜合症。
邱橙用手指敲駱夏的課桌,喊他:“上課了彆睡了!”
駱夏稍微動了動,沒起身。
聲音透過臂彎傳出來,悶悶的:“學姐,彆吵。”
邱橙更樂,拍著他的桌子鬨他:“我的東西呢!”
駱夏偏頭枕著課桌,邱橙拍桌子的聲音對他來說比平常更震耳。
駱夏被轟了起來。
始終沒出聲的向暖垂眼望著他。
男生坐直身子,眼皮輕耷,因為趴在課桌上睡,側臉被壓出一條紅印。
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慵懶散倦的氣質。
駱夏從書包裡給邱橙拿東西的時候,靳言洲和餘渡一前一後地走進教室後門。
看到駱夏正在遞給邱橙她的禮物,餘渡瞬間就嗷嗷撲了上來,興奮激動地嚷:“夏哥,我的!我的零食!”
駱夏把給他的那包零食推到他懷裡,氣笑:“閉嘴!”
餘渡瞬間就開開心心地合上嘴巴拆零食去了。
而後他又從書包裡拿出一個手辦來,放到靳言洲桌上。
“是這個吧?”
靳言洲拿起來看了看,點頭,“嗯。”
邱橙還挽著向暖的胳膊。
向暖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臂,正要默默地提前回座位,駱夏突然喊了她一聲:“向暖。”
男生清朗的嗓音微微泛啞,是睡醒不久才會有的懶倦。
卻格外勾人心。
向暖驀地滯住,僵在原地。
她梗著脖子望向他。
心跳在他喚她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紊亂。
駱夏的手從書包裡抽出來,遞給她一盒東西。
他說:“給你。”
“他們都說了自己要什麼,你沒要,就順手買了盒這個,彆嫌棄。”男生解釋。
向暖能明白他的意思。
大家都很不客氣地讓他捎帶了東西,隻有她沒有。
現在到了分發禮物的時候,也隻有她不會有。
他不想讓她兩手空空地尷尬著杵在旁邊,所以給她帶了盒糕點。
他說是順手。
卻剛剛好,買的是她最愛的榴蓮口味的糕點。
如果她那晚沒有聽到他和靳言洲通電話,她或許真的會歸結為“緣”。
向暖的內心已經掀起了猛烈的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