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聯歡會是上半學期最後一次放鬆心情的活動。
進入公曆2010年, 預示著期末考試就要臨近。
元旦過後的第三天,向暖去辦公樓交物理老師留給她課下做的幾道題。
當時正好上完班主任的化學課,楊其進夾著書本講義在前麵走, 從小對老師敬畏的向暖根本不敢走快一點超過老師,隻好乖乖地安靜跟在後麵。
拐過彎, 進入通往辦公樓的走廊,楊其進遇到彆的班的男老師, 倆人隨口·交談起來。
男老師好奇地笑著問:“老楊, 你們班那年級第一打算衝清大概是沈大啊?”
楊其進笑說:“清大, 之前我問過他,他說他就想報清大建築係。”
“全國第一的名牌學校的王牌專業, ”男老師感歎:“挺好, 有理想抱負。就他這成績, 不出差池的話這次肯定直接能被保送。”
“哎, 說起來, 他爺爺駱老當年就是在清大建築係本科畢業的吧?”
楊其進回道:“對, 駱老當年本科在清大,後來進修去了國外。”
兩位老師後麵說的什麼向暖都沒聽進去。
她的腦子裡隻剩下了一句話:“他說他就想報清大建築係。”
她記得邱橙說過駱夏的爺爺是最厲害的華人建築設計師。
看來他也想做建設計築師。
清大,建築係。
向暖低垂著頭抿緊了嘴唇。
她有點懷疑地問自己:向暖你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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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那天無意間從班主任口中聽到了駱夏的誌願, 向暖仿佛受了刺激,每天更加悶頭苦學,整個人都幾乎要鑽進書本裡。
甚至有好幾次都不打算去吃午飯。
第三次的時候, 邱橙不容分說地把她拉出教室, 強硬地帶向暖去吃飯,同時還半揶揄道:“吃飯不積極, 思想有問題!這位小同誌你怕是要走火入魔啊!”
教室外麵氣溫很低, 本來學習學的頭昏腦脹的向暖被涼冷的溫度一包圍, 瞬間感覺舒爽清醒不少。
她笑了下,回邱橙:“離走火入魔還遠著呢。”
邱橙笑說:“我看未必,你這架勢仿佛要跟學習拚個你死我活。”
向暖幽幽地低歎,呢喃:“不知道月底的期末考能考多少名。”
邱橙語氣篤定道:“你就彆擔心啦,隻要正常發揮,你絕對還是那個進步巨大的人。”
“我就沒見過比你還刻苦的同學,我要有你這股勁兒,可能就不用回來複讀了。”
“但還是不夠啊。”向暖輕聲說。
還沒追上他。
“這還不夠?”邱橙好奇地問:“暖暖你的大學目標是哪兒?要多優秀才夠?”
向暖的臉頰漾開一片淺薄的紅暈,不太明顯,在白皙的皮膚細膩下,倒顯得臉蛋兒粉嫩嫩的。
她撲閃了幾下眼睛,佯裝鎮定地自然道:“清大建築係。”
她的目標就是跟隨著他上同一所大學。
要和他一樣優秀。
要被他看見。
駱夏並沒刻意跟其他人提起過他要報哪所學校什麼專業,隻有和他關係最好的靳言洲清楚。
所以邱橙並不知道這是駱夏的理想專業。
邱橙眨了眨眼,沉吟了幾秒才回:“那確實還不夠,得繼續往上爬。”
“爬進年級前50名絕對穩,前100名可能都有點懸,畢竟建築係是清大的王牌專業。”
邱橙說完,拍了拍向暖的肩膀,鼓勵道:“不過我直覺你能行,暖暖,你有很大潛力擠進去。”
向暖抿了抿唇,沒說話。
就隻有五個月了。
她跟駱夏的差距還很大。
她甚至都沒進年級前500名。
更不要說前50名。
向暖心裡的緊迫感更加強烈,壓力也在無形之中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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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中旬,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考試陸陸續續拉開帷幕。
駱夏和靳言洲,甚至就連周佳,都早就過了材料審核批準,這會兒去各自的考點參加了筆試。
他們考完回來的第二天,沈城下了快一整天的雪。
當天下午大課間,向暖正在座位上認真刷題,就突然被人用筆戳了戳背。
向暖本能地以為是坐在她後排的駱夏,身體登時僵硬,脊背繃的筆直。
捏著筆的右手甚至不受控地在試卷上劃過一道痕跡。
她咬著嘴巴裡的軟肉,佯裝鎮定自若地梗著脖子慢慢扭臉,看向後麵,駱夏的座位是空的。
並不是駱夏戳她。
與此同時,向暖對上了靳言洲寡淡的視線。
而他手中正拿著筆。
向暖緊繃的脊背一寸寸放鬆。
她茫然地看向他,目光不解。
靳言洲的語氣依舊冷冷淡淡,低聲問她:“你手機關機了?”
向暖並不清楚。
她立刻從手包裡掏出手機來摁了幾下,沒反應,這才點點頭說:“嗯。”
“你媽剛給我打電話,說聯係不上你,”靳言洲彆開頭,視線也撇開,看起來有點彆彆扭扭,卻要故作自然,繼續說:“家裡今晚停電到淩晨,她讓你和我放學後去公司的會客室呆著,補課今天暫停一天,已經幫你跟程哥說了。”
向暖還是第一次聽靳言洲一次性跟她說這麼多話。
雖然隻是被迫轉述電話內容。
她點點頭,應道:“好,我知道了。”
“那……”向暖在回過頭繼續刷題之前又問了句:“放學後在哪兒碰麵?”
“教學樓門口。”靳言洲微皺眉,像耗儘了耐心。
向暖沒再多說什麼,隻回了句好。
他們剛結束聊天,周佳就從後門進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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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靳言洲和駱夏依舊去了競賽班。
放學後,向暖和邱橙走出教學樓時,靳言洲已經等在路邊了。
而,和他一起等的,還有駱夏。
正要下台階的向暖一早就看到了在跟靳言洲說笑的那道身影,身體驀地滯了下。
見向暖來了,靳言洲扭頭就走,駱夏和他並行,正在說什麼考題。
大概是昨天自主招生的題吧。
挽著邱橙的手走在後麵的向暖心想。
雖然雪已經停了,但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白毯。
腳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甚至會有些滑。
向暖也因此走的小心翼翼。
和邱橙在校門口分開,向暖跟著靳言洲往另一個站牌走。
結果沒想到,駱夏居然也跟他們一道上了車。
可向暖分明記得駱夏平常坐的那趟車不是這路公交。
所以他是……要跟他們一起去靳叔叔公司的會客室嗎?
向暖輕輕咬著嘴唇,抬眼看著公交車的窗。
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她的左右兩後側分彆站著兩個男生。
他們三個人像個三角形。
但更準確地說,是他倆幾乎把她圍了起來,幫她隔絕掉了其他乘客,避免了她被擠被撞。
向暖抿緊嘴巴,目光呆呆地落到玻璃上倒映出來的那道挺拔落拓的身影上。
他正偏頭,笑著跟靳言洲說一會兒到了地方,互做對方的考題。
男生的眉宇俊朗,笑容明快。
讓向暖挪不開眼。
她就這麼坦然自若地假裝看窗外的街景,偷偷盯著他映在車窗上的模樣看了一路。
在公司附近下車後,向暖走在最前麵。
他們倆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走,又閒聊起櫻木花道和流川楓來。
儘管向暖不愛看漫畫和動漫,也知道這是《灌籃高手》裡的人物。
因為太出名了。
她聽著駱夏清朗上揚的語調,耳朵像是被他的聲音給蠱惑住了。
不然為什麼他說的話題她根本不感興趣,卻還是能全部聽進去。
向暖正默默地聆聽著他和靳言洲討論動漫劇情,稍不留神,腳滑了下。
眼看她就要一個趔趄摔倒,向暖的驚呼還沒發出來,人就突然被扯住了胳膊。
男生的手跟她的手一對比,手指修長,掌心寬大。
他穩穩地提著她的手臂,把她硬生生給拉住了。
隔著厚實的羽絨服,向暖根本感受不到他掌心的溫度。
可很莫名的,被他抓的那塊地方熱熱燙燙的,隨即猶如火星燎原般,整個身體都像在被火燒。
“地滑,小心點。”駱夏隨口對她說了句。
向暖的心臟在胸腔裡撲通撲通地活蹦亂跳,她沒說話,隻胡亂地點頭。
駱夏囑咐完就繼續和靳言洲聊了起來,根本不知道被她扶了一把的女孩子因為他的一個動作一句話就淩亂歡欣地要飄飄然飛起來。
三個人到了公司,被前台姐姐領著進了會客室。
門關上後,向暖就開始從書包裡往外掏試卷,開始寫題。
駱夏跟靳言洲一人拿了個本,憑借對考題的記憶,在本子上寫出題乾,然後交給對方去解。
雖然是會客室,有暖氣,但向暖的雙手依舊冰冷的沒有溫度,幾乎要凍僵。
寫字也不太能使得上力道。
導致寫出來的字有點歪扭,比平常時難看一倍。
駱夏和靳言洲寫完後就壓低聲音交流,一邊討論解題思路一邊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
向暖時不時地把雙手放在嘴邊哈熱氣緩解寒冷,每當這時,她都會偷偷地飛快瞅駱夏一眼。
然後就會看到正在討論考題的男生臉上滿是神采奕奕。
那種氣器宇軒昂的氣質,格外耀眼奪目。
過了會兒,駱夏和靳言洲暫時討論完,他起身,拿起自己的水杯,又要了靳言洲的杯子,走出了會客室。
駱夏來到前台,禮貌地叫人,淡笑問:“姐姐,哪裡能接熱水?”
前台姑娘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男孩子穿著高中校服,長得高高帥帥,還會禮貌地叫自己姐姐,心神不禁一蕩。
她莞爾笑著給他指路:“往左走,拐彎第一間就是茶水室。”
駱夏臨走前不忘道謝:“謝謝。”
接了兩杯熱水回會客室,駱夏把水杯都放到了向暖麵前。
正低頭看題乾同時搓著手哈氣的向暖動作一頓。
下一秒,她錯愕地仰起臉來,呆呆地望向他。
駱夏的眼瞼輕垂,臉上浮著明朗的淡笑,嗓音平和又自然:“抱著暖手吧。”
說完,他就拿起筆繼續和靳言洲交流考題。
可向暖的心跳卻登時漏掉幾拍,良久都沒緩過來。
她咬住下唇,低眸望著一左一右兩個簡單的水杯,欣喜若狂的情緒不斷地在身體裡蔓延,沿著血管流向每一處,就連神經末梢都在興奮地顫栗。
向暖緩慢地伸出雙手,左右掌心分彆和兩個水杯相貼。
溫熱瞬間透過杯壁源源不斷地鑽進皮膚。
她冰冷的雙手很快就有了溫度。
心口也熱熱的。
向暖不自覺地揚起唇角,杏眼彎彎。
好開心啊。
他怎麼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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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16,他去參加自主招生的考試了,祝願他考試順利。”
“2010.01.17,他的聲音能蠱惑的我的耳朵,就像他能蠱惑我的心。”
“2010.01.17,差點摔倒,被他扶住了。他真的很讓人有安全感。”
“2010.01.17,他讓我抱了他的水杯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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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高三年級上半學期的期末考試安排在一月的最後兩天。
這是上半年四次考試中,學校唯一一次嚴格按照高考的時間要求學生答題。
為期兩天的考試一結束,學校就立刻放了寒假。
向暖本以為她會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駱夏了,但是班主任說四天後大家還得返校一次,來領期末考試的成績單。
向暖在心裡暗自開心。
因為和他多了一次見麵的機會。
然而,那天剛好是駱夏去參加自主招生麵試的日子。
所以向暖並沒有見到駱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