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和靳朝聞扶著向琳剛進醫院,等在旁邊的駱夏就快步走了過來。
“這邊,跟我來。”駱夏沒說其他的,直接帶著他們進科室。
他讓向琳躺到病床上,聲音溫和地對向琳說:“阿姨,我要找一下您的疼痛部位點在哪兒,按到哪裡疼您就告訴我。”
向琳點點頭,聲音有點發虛道:“好。”
駱夏在向琳的上腹部位輕輕摁了下,向琳沒什麼感覺,移到臍周,她還是搖頭。
駱夏的手輕摁了摁向琳的右下腹。
“疼……”向琳皺緊眉。
駱夏轉身去開診單,對他們說:“右下腹麥氏點有壓痛,初步判斷是急性闌尾炎,再做個血常規和B超,確診一下。”
向暖剛拿過診單,駱夏看到向琳要起身,主動去攙扶她。
“我帶你們去吧。”他是看著向暖說,像在征詢她的同意。
向暖牽了下嘴角,對駱夏說了句謝謝。
做完血常規和B超後,向琳回到科室躺在病床上休息,由靳朝聞陪同。
向暖在影像科的走廊外等結果,駱夏立在她身側。
雖然向暖什麼都沒說,但駱夏還是能感覺到她不在狀態。
他輕歎了下,沒說什麼,隻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過了會兒,向暖聲音平靜地問了個很傻的問題:“如果確診了,是不是得做手術?”
駱夏耐心溫聲回她:“一般醫生都會建議做手術,特殊情況的隻能保守治療。”
半個小時後,B超和血常規都出了結果。
駱夏拿著結果在回科室時邊走邊看。
須臾,他提前對身邊的向暖說:“是急性闌尾炎,單純性的,沒化膿。”
向暖的腳步稍微頓了下,而後才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駱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彆擔心,有我呢。”
向暖低了下頭,輕抿住唇,“嗯”了聲。
回到科室,駱夏就把做手術的必要性還有手術的風險等一係列事情都告知了他們,在得到同意手術的回答後才敲定向琳的手術時間。
因為是急性的,手術的時間就安排在了今天下午三點。
接下來需要向琳做一些術前的相關檢查。
隨即,駱夏就帶他們去給向琳做各項檢查,又陪著向暖給向琳辦住院,最後跟她一起把向琳送去病房。
安頓好一切,駱夏才從向琳的病房離開。
向暖隨後跟了出來。
“駱夏。”向暖在後麵喊他。
駱夏轉過身,向暖已經走到了他跟前。
她伸出手,環住他的腰身,在他懷裡輕聲說:“謝謝。”
駱夏低歎了聲,回摟住她,還沒說話,身後就傳來一聲輕咳。
兩個人分開,而後就見到趕來的靳言洲走到他們麵前,神色淡淡地問:“向姨怎麼樣?”
“急性闌尾炎,下午手術。”駱夏說。
“你做?”他看著駱夏,問了這麼一句。
“我做。”駱夏從容淡定地回。
靳言洲眉梢輕抬,點了幾下頭,而後說:“你倆繼續,我去病房看看向姨。”
向暖望了望駱夏,對他輕言:“我也回去了。”
“嗯,”駱夏點了點頭,“去吧。”
向暖跟在靳言洲身後回到病房。
向琳對靳言洲說沒多大事,隨後就把話題移到了向暖身上。
她很關心地問向暖:“暖暖,剛才那位駱醫生是你朋友?”
向暖沒藏著掖著,直接坦白:“男朋友,叫駱夏。”
她頓了頓,低垂下眼補充:“駱駝的駱,夏天的夏。”
向琳雖然隱約猜到了,但聽到女兒親口承認,還是有些驚訝,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須臾,她才欣慰地笑說:“挺好的,挺好的。”
過了會兒,靳言洲收了手機,起身道:“去不去吃飯?”
向暖剛要說她留下來陪母親,靳朝聞就率先道:“我就不去啦,你帶暖暖去吃。給我買點回來就行。”
向琳下午要做手術,這會兒已經不能進食。
靳言洲“嗯”了聲,轉身往外走之前喊向暖:“走了。”
向暖隻好拿上手機跟著他一起出了病房。
在乘坐電梯下樓的時候,靳言洲問她:“你倆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腦子裡有點混沌的向暖聽聞,反應了幾秒才回:“半個月前。”
靳言洲敏銳地察覺出向暖不在狀態,不擅長安慰人的他沉默了須臾,蹩腳地對向暖說:“一個小手術,不會有什麼事。”
語氣聽起來很硬邦邦。
向暖扭臉看向他,沒說話。
電梯到一樓,緩緩打開。
兩個人踏出電梯的那一瞬間,向暖忽而喊他:“哥。”
靳言洲身體微頓,他輕皺眉,語氣略不耐:“乾嘛?”
“我們以後有空多回家幾次吧?”向暖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而後又道:“多回家看看他們。”
靳言洲的喉結滾了一圈,應:“嗯。”
走出住院部,向暖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台階下的男人。
駱夏還穿著白大褂,雙手插在兜裡。
他站在陰涼處,時不時就抬頭望望這邊。
然後這一次,終於看到了她出現。
駱夏的臉上瞬間浮出淡笑。
他邁步走過來,停在台階下,眼睛望著向暖,話是說給他倆的:“帶你們去餐廳吃。”
向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駱夏讓靳言洲帶她出來吃飯的。
其實駱夏跟靳言洲說的是,問問向暖出不出來吃,不出來的話也沒關係,他會買好送過去。
駱夏毫不避諱地當著靳言洲的麵兒牽住了向暖的手。
到餐廳後,駱夏用餐卡刷了他們三個人的飯錢。
隨後他們找了張空桌坐下。
這頓飯吃的和平常並沒什麼差彆。
向暖隨口說了句紅燒肉還挺好吃,駱夏就把他盤裡的也夾給了她。
向暖登時哭笑不得,“我吃不完,你彆給我了。”
對麵的靳言洲看著他倆,一臉嫌棄。
幾個人吃完午飯,又給靳朝聞打包好一份。
靳言洲拎著飯說:“我先回了。”
隨後人就邁著大步去了住院部。
向暖被駱夏拉著沒走成。
他垂眸看著她,聲音壓低,語氣溫柔地問她:“是不是在擔心?”
雖然吃飯的時候她努力讓自己吃了不少,也有說有笑的,表現得挺輕鬆,但駱夏還是能感知到她在不安。
從今天上午在醫院見到她的那一刻,駱夏就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情緒不好。
向暖被他說中心思,抿直嘴巴,輕點了下頭。
雖然隻是一個很小的手術,可她還是控製不住,心裡總七上八下的。
向暖仰臉看著駱夏,嗓音很輕地問:“你不緊張嗎?”
駱夏失笑,“不緊張。”
“我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她坦白。
駱夏仿佛很高興,臉上瞬間漾滿笑。
他低笑說:“那等我白天不上班的時候過去看看阿姨。”
“以你男朋友的身份。”
不是在上班時順便過去看看,是等到沒工作的時候特意探望。
他總是這樣,讓人無法不喜歡。
向暖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心跳因為他這句話瞬間紊亂。
“好。”她嘴角輕牽著應下。
.
下午快三點。
向琳被推往手術室。
向暖寸步不離地跟著手術推車,一直到手術室門口。
她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推進去,手術室門關閉,自己隻能停在外麵。
向暖低下頭,眨了眨泛熱的眸子,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須臾,“手術中”的紅色的燈亮起。
向暖抿唇,坐立不安地等著。
雖然隻是一個小手術,可向暖還是提心吊膽的。
駱夏說闌尾炎微創手術大概需要一個小時。
向暖從沒覺得時間走的這麼慢過。
好像每一秒鐘都被拉長成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難熬的讓人望不到儘頭。
在這一個小時裡,向暖腦子裡想了很多有的沒的。
從小到大的很多記憶爭先恐後地往外湧。
她才記事的時候,母親是個家庭主婦,照顧她照顧父親,打理家裡的一切,但對自己很不上心。
那時候的母親給她和父親花錢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從來舍不得把錢花在她自己身上。
她六歲那年,父親出軌,母親在那段時間好像變成了怨婦,看周圍的一切都不順眼,但依然在好好愛她。
哪怕後來離異,成了單親媽媽,母親也在很努力地想讓她儘可能開心快樂地長大。
她上學那些年,母親為了生活拚命工作,很多時候早出晚歸,忙得見不到人。
現在母親終於閒了下來,忙碌的人卻變成了她。
這麼多年,她跟母親在時間上好像一直都在不斷地錯過又錯過。
兩個人從來沒好好地出去旅遊,甚至連一起逛街都沒有過。
尤其她高中畢業後,將近十年都在外求學,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陪母親的時間更是寥寥無幾。
向暖忽而很難過。
她從來沒意識到自己在慢慢長大的同時,母親也在慢慢變老。
隨著時間流逝,她能陪母親的機會隻會越來越少。
向暖神思混沌了良久。
直到燈滅,手術室的門打開。
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駱夏走出來,他摘掉口罩,看了看向暖,對她露出淡笑,隨即說:“手術很成功。”
“阿姨稍後就會被送回病房。”
向暖從早上被電話叫醒後就不斷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突然斷掉,強撐了快一天的情緒也幾近潰散。
眸子裡盈了層水光,向暖快速地眨了眨眼,將液體吞回去。
而後抬臉,對駱夏露出淺笑。
“謝謝,”向暖努力遏製著染了顫音的聲線,“謝謝你,駱夏。”
駱夏笑眼望著她,無奈低歎了聲,隻說:“快去病房看看阿姨吧。”
向暖回了向琳的病房沒一會兒,重新穿上白大褂的駱夏就走了進來。
他把術後的正常現象以及注意事項逐一告知,而後才笑說:“大概就是這些,有什麼事直接叫我。”
靳朝聞連連點頭道謝。
等駱夏離開,守在病床邊的向暖怔怔地瞅了向琳片刻,默不作聲地出了病房。
向暖在走廊給顧添打了個電話,告訴對方她暫時得請兩三天假。
在顧添問她原因的時候,向暖的喉嚨哽了下,才若無其事道:“我媽闌尾炎住院,我得陪床照顧。”
這通電話打完,向暖沒回病房。
她一路快步往外走,乘坐電梯下樓到停車場,然後找到自己的車,上去。
在車門關閉的那一瞬間,向暖就控製不住地抽噎出聲。
她呆在這房狹小封閉的空間,將積蓄了將近一整天的所有提心吊膽和忐忑不安甚至愧疚自責,統統發泄了出來。
哭出來後向暖堵悶的心裡登時舒暢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