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是農桑春耕的大節氣,又叫花朝節。
天氣暖和,鄉野田間果木花開,春意盎然,一片新生之色,城裡的百姓喜好結伴出遊踏春,這日十分熱鬨。村野裡雖不似城中人閒樂,但是在這個節日裡會采花做些花環花飾到城裡去賣,或者在遊人如織的地段擺個小攤兒,掙點小錢。
這一日年輕人還會約會自己的心儀之人。
許禾一早起來就見著他姐姐也破天荒的起了個早,正在屋裡對鏡梳妝打扮,翻出了好幾套衣裳比對。
即便是費廉回了書院今日兩人不得見麵,她二姐在每年的花朝節都要細心打扮豔壓群芳,每年這一日她都會收到許多東西。想來,今年的花朝節將是他二姐最後一次收人禮物了,畢竟以後成親就不得再要人禮品,自是得好好拾掇。
許禾坐在灶下燒熱水,他揉了一把自己的臉,昨夜他也有好好的洗漱一番,早上趁著去她二姐屋裡取東西的時候借機看了一眼鏡子,無論自己怎麼洗,臉還是黑黢黢的,他有些泄氣。
“禾哥兒,你今日要記得喂雞鴨,我要出去一趟,許回的晚。”劉香蘭過來交待,他爹去外村幫工後好些日子沒有回來了,許是今日過節他娘要去送點東西,也可能是她娘要去城裡的姨母家。
他也沒過問,點了點頭,準備開門出去把鴨子放去田裡。
“花朝節你也該稍稍拾掇一下出門去,今兒村裡村外的年輕人都在外頭。”彆家是在花朝節的時候勸誡自己的兒女不要總往外頭跑,隻怕跟著同齡異性做些出格的事情來。
劉香蘭卻是巴不得許禾自己出門找個能娶他的男人,省的沒有媒婆上門給他說親,到時候還得自己拿東西去求媒婆,太麻煩了。
許禾沒說話,許韶春在屋裡喊了起來:“娘,你快來看看我這件衣裳好看不。”
“來了!”
許禾出門時,村裡跟過年似的,大夥兒喜氣洋洋,穿的都鮮亮,不少人還簪了花。田野之間舉目皆是人,種瓜也好,點豆子也罷,大家都收拾了一番出來耕種,比平日裡灰頭土臉的樣子要精心許多,做活兒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出門互相相看才是真的。
他眼睛瞧了一圈,沒瞧見那人的身影,還不曉得人有沒有在村子裡。
“快些走吧,有些日子沒有出村去了,待會兒官道上的好位置都被搶完了。”
許韶春挽著個裝了鮮花的籃子,催促著一旁背著背簍的許禾。姐弟倆鮮少有一起同框出門過,村裡人老遠就見著一身淺黃裙衣,頭戴珠環的許韶春,在素色麻衣的許禾的襯托下越發的明豔動人起來。
一路上都有人前來問:“韶春,你們姐弟倆是要去官道上賣花環嗎?”
“是啊,做了點花環,也好補貼一些家用。”
“你可真懂事賢良.......”
許禾悶著頭快步走去前頭,她二姐說要快些去官道上,結果卻是一路同村裡男子相談甚歡,一刻鐘就能到官道的路,硬生生是走了一炷香。
兩人往年也都來賣花飾,許禾手巧,編製的花環好看又緊實,城裡的小姐公子都喜歡,有的還會下馬車親自來挑選。
今日官道上比尋常趕集時候的人要多許多,能見著城裡許多奢華的車馬,城裡的貴家公子小姐讓人應不暇接。
許禾放下背簍就開始叫賣,許韶春覺著這般吆喝有些不雅,一般都在一旁翩然站著,等許禾吆喝,有人過來了再招呼。曾經她也做過能被前來挑花的貴少爺瞧上,隻可惜城裡的人隻瞧的起條件好的,講究一個門當戶對,比他們村野人家講究的可多許多。
便是有人也想過打聽她的名字,卻也是已經成親了的少爺,這般與之有瓜葛也隻能是禍害,做不得人家的正頭夫妻,如此倒是還不如在村裡尋個好人家。
就是她姨母劉香梅,城裡人,識得一些城裡的大戶人家,可卻從未來給她說過城裡的,就是曉得城裡條件好的,人要麼早就成親了,便是續弦,城裡也多的是人,沒來由尋鄉野的。
識不得字,又沒有學過理事管家,憑著美貌給人做妾城裡大戶人家倒是樂意,但要做正妻,人家可不會正眼瞧。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打那些主意了。
許韶春一路走出來已經有些虛熱了,她輕輕用手扇著風,看著一旁在家裡沒什麼話的許禾出來叫賣卻吆喝的得勁兒,頗有些不解。
灰撲撲的農家小哥兒,在寶馬香車的襯托下越發的尋常普通,但是頭發上.......“禾哥兒,你什麼時候買了這麼一根發帶啊?怎的以前都沒見你用過?”
許禾個子比許韶春要高上不少,她平日裡也沒怎麼打量過許禾,如今人埋頭去整理花環,疏忽就見著他的頭上有一根絲質的發帶,不由得發問。
“第一次帶。”
許禾答了一句,並不想多與許韶春介紹自己發帶的來曆。
許韶春卻有些不舒適,她見過不少好東西,自然曉得絲質的發帶是什麼價格,先前自己在城裡的鋪子看上一條白絲發帶要八十多文錢,自己沒舍得買,禾哥兒頭上帶的那一根還有花樣,便是捆著頭發也能看出精致來,定不低於百文。
她不認為許禾身上會有這麼多錢,即便有這麼多,也不可能舍得拿去買一根發帶。
“你哪裡來的,一百多文呢。”
許禾微微錯愕,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頭上的那根發帶,他早覺得不便宜,卻也沒想到會這麼貴。張放遠也太能花錢了,怎麼出手這麼大方。
“嗯?”
許韶春見許禾不說話,偏頭又繼續追問。
“彆人給的。”
許韶春細眉一動,正想開口,卻有兩個小姐前來買花環把她的話給打岔了。她心中諸多不適,但也隻有忍著招呼這些小姐公子。
兩人忙活了好一通,今天的花環尤為好賣,但是兩人卻並未見得多高興,直到東西賣完,許韶春實在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收了我的東西啊?”
許禾眉頭一疊,他背起空背簍,語氣有些衝:“我從不私收你的東西自己用!”
“二姐也隻是關切你一下,怕你走了歪路子,你那麼凶做什麼。”許韶春麵露委屈,卻還不忘追問:“那是何人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