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算是常客了,便是先不給錢,那攤販老板也給送麵條來。
今兒中午空閒的時候他就去買個馬車套上,過來時連板車都沒套,騎著馬兒一路趕來,吹了一路冬日晨風,睡意儘數都被吹散了,卻也不覺得冷,隻覺著高頭大馬的騎著來城裡開鋪子還有些趣味。
不過有趣也就隻片刻,兩口子習慣了一道開業做生意,他今兒一人孤零零的來開門還怪不習慣的,就連旁頭布行的老板娘都問了一聲許禾。
鋪子打開,冒著熱氣的餛飩兒剛好送到店裡,張放遠從兜裡摸出了十文錢給小販,囫圇吞棗般吃了早食。
飯後,又學著許禾往日開店門的樣子把鋪子裡的刷牙子整齊整齊,櫥櫃擦的纖塵不染,又取了掃帚將門前打掃了一番,一堆瑣碎事兒,乾起來卻是消磨時間的很,很快就巳時了。
“要點什麼,可以自己看,若是有不甚清楚的喊我便是。”
“是玲瓏鋪子的東家吧?”
張放遠聞言抬起頭,瞧了一眼來客,一個帶著氈帽蓄著胡須的男人,不像是本地人。
“正是。”張放遠又問道:“閣下是走貨商?”
“東家好眼力。”
張放遠見狀更客氣了些,從櫃台前出來,端了凳子給男子,又衝了杯茶水。既是走貨的商人,上鋪子來詢問,提都不必提就曉得是要議貨的。
這樣的商客張放遠甚是待見,先前自己不在鋪子裡的時候,秋時到他們縣城來賣羅琦的走貨商人就來鋪子裡買了些貨帶去賣,但是訂單並不大,記得好似就賺了四五兩的模樣。
當時城裡單子比這大的生意不少,兩口子都沒太放在心上。
“不瞞東家,秋時小商便來此訂買了一些貨,回去甚是好出手,這朝回泗陽給城中貴客送羅琦上門,便又過來想給東家定些貨。”
張放遠也不曉得是之前哪個訂貨的,畢竟那陣子外地來的走貨商多,大的小的,他沒甚留意,便問:“不知閣下是想拿多少貨?”
“走完這一單今年便不出去了,自是想儘可能的多定一些,不過手頭也不甚寬裕,便要看東家能不能行方便了。”
“這些都好說,閣下定的多,鄙人也能把價儘可能的往實惠處走。”張放遠笑著同男子添茶:“最要緊是談的愉快,交個朋友,以後常來常往才是。”
走商聞言也是笑了起來:“這是再好不過。”
先前就來定過貨,也算是熟客了,但這會兒鋪子裡沒什麼客人,張放遠還是帶著人轉了一圈兒,同走商介紹了一下鋪子裡的東西。
先時來為了保險起見,走商拿的都是最便宜的豬鬃毛牙刷和皂角牙粉,貴些的牙刷和牙粉拿得極少,但是帶去了彆的縣城卻發現也是出奇的好賣,這朝便大膽了許多。
各種款式的刷牙子一口氣各定了五十把,牙粉又每種都選定了一遍,為著方便,也未曾拿已經分裝進瓷瓶中的牙粉,而是直接論斤兩的拿,屆時帶走自行去分裝。
要的貨多,張放遠就把牙刷在鋪子裡售賣的價格往下降了十五文一把,牙粉更是在市價上往下降低了二十文,價格可謂是相當的實惠。
即便是如此,張放遠一次性也還能在這批貨上賺到四十兩銀子,這便是貨走的多的優勢。
“兩日後把貨物打點齊備好,屆時閣下便可來點貨帶走。”
走商喜悅流露於形,十分歡喜遇見張放遠這般豪爽的商鋪老板,走南闖北多了,遇見狡猾的商戶多了,便更為珍視這般商戶。他客氣拱手:“在下宋永,幸能與東家結實。”
張放遠也自報了名諱,走商便豪氣的結了一半的定錢,在鋪子裡淺喝了一盞茶,見著有客前來,這才告辭了去。
定錢五十兩,給的銀票,張放遠小心放好。這批貨不少,若是換做以前兩日肯定是不可能趕出來的,但是先時從第一個走商進鋪子時,張放遠就打好了要跟走商做生意的主意,前陣子總是不守鋪子東奔西走的就是為了能把多囤些貨好接大單子。
他搓了搓手,走商拿了這麼多回去賣,想來也能大撈一筆好好過年了。
其實他的價格給的低,放在鋪子裡慢慢賣能起碼多賺一倍有多的錢,可是遲則生變,能趕緊多賺點錢到手上才是要緊的,誰曉得這些各懷鬼胎的商戶何時有樣學樣,為此他一口氣就把價格降了下去,走商都沒再跟他議價了。
想來是比起上回拿貨的價格應該是低廉了許多。
“張老板,好生意啊。走商來又是一樁大生意吧!”
張放遠聞送著宋永出去,直至人走遠了才折身回來,聞見聲音舉頭,瞧著是對街上香料鋪的老板,他客氣一笑:“一點蠅頭小利罷了,談不得什麼大生意,同薛老板的大生意儘數是沒得比。”
“哪裡話,那宋永可是有名有姓的走商,每年從蘇州送來的羅琦綢緞之豐,城裡許多大戶托著從他手上選貨,布莊都望著他的時新料子做生意。這般的人物,城裡的商戶可是爭相與之談生意,不過宋老板曆來是個眼睛毒辣的。他既是登門來,如何會是小生意。”
張放遠微斂濃眉,說了句實誠話:“我這微末小商,竟不知方才都宋老板是這號人物,實在是失敬。若是早得薛老板提點,定當留人在隔壁酒樓吃頓酒再放人走。”
說著,他長歎了口氣,模樣不似做偽。那姓薛的老板聞言反而一笑,未在多言,想著張放遠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也確不像是生意場上的老手,如今白錯過了一個巴結走商的機會,心中平和,扭身回了鋪子去。
“這酸菜雞的味道當真是隔著街都能聞到,張老板你可曾聞到啊?”
張放遠偏頭,看著是隔壁布莊的老板娘。
他不由得笑了一聲:“老壇啟的酸菜煨老雞自然是味道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