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周遭村子生活豐足的人家多了起來,百姓納稅繳糧後還有所剩,家中勞動力夠的都開始尋摸著把孩子送去讀書認幾個字。
附近有村塾的村落尚且還是鳳毛麟角,不少外村的百姓便不辭辛勞把孩子送到了雞韭村來讀書。
費廉學堂的孩子也就愈發多了起來,自然束脩禮和學費沒少收,張放遠隱約聽了一耳閒話,好似外村來他們村讀書的孩子學費要比本村的高的多。
村民之所以沒有胡亂到處說,一則是自家孩子在書塾裡,還得仰仗費廉,再一則人都是十分自私的,村民巴不得彆村的孩子進他們村塾學堂的準入條件要高很多,如此才顯得出親疏的差距來。
去年底的時候費廉又不知從哪裡請來了個童生一齊任教,如今村塾是越發有模樣,新來的童生又對他一口一個師父的應承虛心求學,費廉年夏的時候得了個大胖小子,如今在村子裡出沒時甚有派頭。
為此今年劉香蘭朝費家跑的比往時都要勤了些。
一大早,張放遠和許禾起身洗漱了一番,兩個崽子也被文子穿好了衣服一手一個牽著出來。
“今日要上二姨母家裡去吃酒噢,快些把早飯吃了就能快些過去看小弟。”
晨起時兩個孩子都有點黏許禾,聽說還能出門去吃酒,見著許禾就從文子手裡掙脫出來奔過去,都想去讓小爹牽牽小手。
瑞鯉跑的快些,先抵達抓住了小爹的手指,後一步過去的瑞錦看著小爹另一隻手被一個大手握著,已經全部被人給霸占了,連一個手指頭都沒有露出來。
他疊起濃眉,順著手臂看上去,他老爹笑眯眯的垂眸也在看著他,非常的慈愛,但是卻並不把小爹的手給讓出來。
“哥哥,這裡來。”
瑞鯉本來想跟小爹撒嬌要抱抱,可是看見他哥哥被欺負了,很護犢子的就把人叫了過來,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哥哥。可是自己怎麼能乾吃虧呢,於是凶巴巴的就拉開了張放遠的手,從而霸占老爹的位置。
張放遠嘖了一聲:“小鯉哥兒,你可是越來越霸道了。”
“才沒有!”
“你小爹可是我的。”張放遠一屁股坐到桌子前,看著被許禾抱在懷裡坐在腿上準備要吃飯的小朋友。
“小爹是爹爹的嗎?”瑞鯉眨著大眼睛。
許禾盛了一勺子豬大骨煮的粥吹了吹喂到瑞鯉嘴邊:“快吃飯。”
摟了這個疏了另一個,他不由得瞪了一眼張放遠:“你也不抱一個,兩個都坐在我這兒,如何喂的過來。”
張放遠在桌麵上撐著臉:“那你不給我正名?”
許禾放下勺子:“你幼不幼稚?”
瑞錦跟瑞鯉聞言變成了好奇寶寶,扯了扯許禾的袖子:“小爹快說嘛。”
“小爹是自己的。”
瑞錦和瑞鯉對視了一眼,有些失望,小爹居然不是他們倆的,可是又看了一下他老爹,也是一樣垂頭喪氣的,心裡就沒有不舒服了,畢竟誰都一樣。
張放遠跟瑞錦招了招手:“寶貝兒過來。”
瑞錦知道小爹是沒有辦法抱著兩個小朋友一起吃飯的,如果都要小爹喂飯的話那就隻有自己坐板凳,但是比起自己坐板凳吃飯,還是會更喜歡抱著吃飯一些。
老爹抱著吃飯也還行,視野要更好一點。
燉了快一個時辰的豬大骨粥熬的濃稠,大骨裡的精華都煲到了米飯裡,吹涼了以後又香又軟,兩個小朋友都很喜歡吃。狀態好的時候可以吃上一大碗,這樣到午飯錢就都不會再吃零食了。
瑞鯉大口大口的張著嘴巴接收喂過來的米粥,眨巴著眼睛又好奇問:“那大爹爹是從哪裡來的呢?”
許禾眉心微動,看著眼睛裡滿是求知的小崽兒,彆家的小朋友都隻會好奇自己從哪裡來的,自家的崽兒卻是好奇他爹是從哪裡來的,他一時語塞。
要問他是哪裡來的,還能說他是許家嫁過來的,可是他爹張放遠可本就是這家子的主人,是人家組建起這個家的。
他想著村裡人是怎麼告訴孩子小朋友從哪裡來的後,一本正經道:“大爹爹是從河裡撿來的,下雨漲水的時候就被衝到了我們村子,所以小朋友不能隨便去河邊玩兒,超級危險。”
順便還教導了孩子,很好。
瑞鯉睜大眼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瑞錦非常認真道:“那一定是很大的水,連爹爹這麼大都會被衝走。”
兩個小朋友對小河瞬間就有了敬畏之心,一點也不想去抓小螃蟹和小蝦了。
張放遠偏頭看著許禾,眯起了眼睛,許禾夾了一筷酸蘿卜過去堵住了人的嘴。
飯後一家四口帶著禮物上費家,今兒那頭熱鬨的很,聽說找陳四豬都買了半隻,是要大操大辦的派頭,鄰村學生的家長也過來祝賀,前來吃酒的人是少有的多,費家很有麵子,招呼人也十分熱情。
許禾牽著兩個崽子去看了他二姐,生了個胖小子費家香火有望,一貫是和許韶春敵對的費母對她也比以前客氣的多了,又有劉香蘭隔三差五的過來照顧月子,許韶春比以前還要豐滿不少,臉上氣色紅潤,抱著孩子精氣神也是極好。
抱著孩子正在院子裡招呼人,看著張家四口人,上前招呼了一聲:“來了啊。”
許禾點了點頭,招呼了兩個小朋友叫人。
許韶春摸了摸瑞鯉的腦袋:“還是你家快,眨眼瑞錦和瑞鯉就會喊人滿地跑了。我這個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可不好帶,半夜時常醒了哭,就得要人抱著安哄半個一個時辰才睡。”
許韶春又是高興終於得了一子,卻又微微歎氣帶孩子不易:“到底還是你家強,買了奴仆回來有人看著孩子。”
然則許禾想說他們家兩個小朋友以前很小的時候就不如何鬨騰人,跟大人的休息時間差不多,倒是沒怎麼體會過半夜哄孩子的不愉經曆。
不過他並未說這些出來惹人不快,道:“二姐好歹隻操心一個,我這兩個一道操心才是分身乏術。”
“我看看孩子。”
許韶春小心把繈褓裡的嬰兒轉到了許禾手裡去。
“小家夥好壯實,可比以前瑞錦瑞鯉出生的時候壯多了。”許禾抱著沉甸甸的孩子,看著繈褓裡的幼嫩的小崽兒,便想起了瑞錦瑞鯉像這麼大的時候,憐愛之心不禁升騰而起。
“二寶也要看,二寶也要看。”
許禾笑了一聲,蹲下去些讓兩個小朋友也看看嬰兒,來看孩子的親朋好友都笑了起來。
瞧著想抱孩子的人多了,許韶春要應酬彆的親戚,許禾便識趣的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彆處。
今日迎來送往的,到處都是人,若不是要帶著兩個孩子,他也都提前過來幫忙備菜煮飯。
“要喝水嗎?小爹去給你們倒一點。”
瑞鯉在院子裡眼睛到處亂轉,出來玩兒就是很高興,耳朵也賊精,沒有回答許禾的話先行生氣道:“他們跟爹爹大聲說話!”
許禾尋聲過去,眉心微動。
張放遠這當兒被村裡的鄉親團著,此時正在說談。
“如今張屠子家倒是掙錢了,客舍生意好得日日爆滿,怕是銀子都快數不過來。可我們這頭把兒子娶媳婦兒的錢都投進去買桑開塘了,卻是沒賺到兩個子兒,張屠子,大家鄉裡鄉親的,你也不能隻圖自己快活不管大家夥兒的死活啊!”
“是啊,當初若不是你跟村長提議做這些花樣什兒,咱們也不會做。光看著彆的村子掙錢,咱們村屁都沒有響過一個,家底兒也掏空了,這日子咋過嘛。”
村民原本是嘮嗑,說著就拉扯到這頭來,越說越激動,若不是看著費家今天的喜事,恐怕是要吵起來。
張放遠早就從村長那兒聽到了些村民在著急抱怨的話,倒也未曾惱火,隻道:“這種桑也好,養魚也罷,終歸都是要時間才能見效,跟養豬養雞鴨是一個道理。今兒買回來,難道還能指望著它明兒就能拿去換錢了?還不得喂了糧食,等著它長大了長肥了,這才能賣個好價錢?”
“大夥兒也不能光看著彆人家的豬壯了賣到了錢就心癢難耐的,光想著錢就不去老實養豬了。”
村民被說的有些還不上嘴,卻還很是不講理道:“那偏生作何要種這桑樹挖這魚塘嘛,跟那紅石村一樣種養些花卉多好,一年四季能開好幾茬,每個季節有每個季節的花開。”
“兩個村子做一樣的營生且不說結仇,可那花終歸是觀賞之物,也隻有借著花卉引人去看了賣些彆的玩意兒掙錢。咱們這桑樹魚塘雖不如花卉更能引客,可等熟了魚能賣,桑果能賣,養了蠶也是能賣的,這不比種些花卉強?”
“這東西也要有人買才能掙到錢嘛,誰都不肯來買,到時候還不是得拖著去城裡賣。零散賣著出不了個好價錢,都得砸手裡,當初若不是念著城裡人出來耍樂可能進村子來買,今年都沒見兩個人來,光是看著去了彆的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