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禾送張放遠到千春樓門外時,見著酒樓門口已然是人來人往,來的恰逢其時,要會的客還沒到。
張放遠下了馬車便趕著過去了,把馬車留給了許禾坐著回去,晚點再過來接他。
許禾掀開車簾子看著張放遠進門去,也是打算回家給兩個孩子做飯了,馬車掉頭之前一輛華頂馬車在數十個壯丁的簇擁下停在了千春樓的門口,便是連酒樓的掌櫃的也出門來迎接。
泗陽城裡富貴之人也不在少數,但見到這般大陣仗的還是頭一回,許禾不免貪看多瞧了幾眼。
高大寬闊的馬車足是村長富戶家的馬車兩倍之寬廣,馬車停定,當即便有一隨行奴仆麻利的跑到馬車門邊跪撲在地,手腳並用將自己寬厚的脊背撐的像凳子一般平整,好一會兒,馬車垂簾才被一雙白皙纖長的玉手掀開。
旋即露出一張保養極好的中年男子的臉來,一雙金線織造的貂皮長靴踩在仆役的背上,兩個壯丁相攙扶,行雲流水之間老爺下了馬車,且不說那金線密織的腰帶上掛著讓人目不暇接的金牌玉扣,那用金銀美玉鑲嵌綴的長袍,在日光下熠熠生輝,仿佛財神爺下凡了一般。
來不及感慨這一身行頭價值幾何,先前在馬車上扶簾子的玉手主人也隨著老爺下了馬車,膚白盛雪,薄錦飄飄,奴婢侍從打扮,衣著卻勝過許多城中所謂的富戶人家,又貌美的勝過瓦舍歌姬,讓許禾這等本就節儉少在衣飾上花心思的人更是慚愧。
不過幾眼的功夫,一行人就上了樓,獨讓遠觀的路人對富貴有了新的認識。
許禾這幾年自以為還是長了不少的眼見,城中的富人大戶也見過好多,不乏有宅院寬闊,如進仙府一般的,可今日不過在轎子上一窺那富貴老爺,當真是覺得以前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怪不得張放遠做個小陪客也願意前去,他叫了車夫:“回吧。”
待張放遠回家之時,再讓他說說今日的所見所聞。
回到宅子,廚娘已經做好了飯菜,兩個小崽子也從私塾裡回來了,正在飯廳裡坐等著準備開飯。
“小爹爹回來了,還以為和大爹爹出門赴宴今日午時不回宅子用飯。”聽到動靜,小鯉哥兒率先跑了出來。
張放遠牛高馬大且就不說了,許禾也是當年十裡八村高挑的小哥兒,兩口子個子都高,崽子也條兒抽的長,這六歲的年紀已經到了許禾的腰身,早是周圍鄰裡中最高挑的孩子了。
許禾揉了揉小鯉哥兒的的頭發:“大爹爹赴宴去了,小爹爹是給你們倆上書坊取墨。”
“可是到了新墨?”
一直隻看著二人說話未置言語的瑞錦聽說墨才開了口。
小鯉哥兒斜挑了眼睛:“這一聽說有紙啊,墨啊的,哥哥眼睛就放光。”
許禾笑了一聲,讓仆役取了今日買的墨給瑞錦瞧。
哥哥也未曾理會小鯉哥兒的話,徑直看了墨:“卻是好墨,這般光澤材質當是魯墨。油煙墨和鬆煙墨都好,謝謝爹爹。”
“哥哥這麼喜歡,不妨把我的那一份兒也拿去算了。”小鯉哥兒趴在桌沿邊看著瑞錦:“便當是我提前祝賀哥哥了。”
許禾不明所以:“有何喜慶事祝賀?”
“爹爹不知道,今日駱夫子說男兒讀書不能隻奔著會吟詩弄月,還得誌在四方,科舉入仕才是正道。咱們私塾獨哥哥一個人能前去科舉,駱夫子的希望也隻有寄托在哥哥身上咯。夫子說哥哥今年既是到了能童考的年紀,索性今年便下場一試。”
許禾微微睜大了眼睛:“你哥哥三月時才到年紀,五月便要童考,會不會太趕了些,爹爹聽聞城中童考的學生大抵都是七八歲才去的,十歲再去的也不少。”
“十歲以前過了童生試視為上呈,駱夫子說京城裡的學生都會以十歲以前過了童考為榮,掰著指頭一算,六歲才能下場,十歲為榮,前後也就四年光景,時間可是緊湊。”小鯉哥兒托著臉道:“這天底下多的是四五十還過不得童考之人,駱夫子想抓緊些也是常理嘛。”
“你這家夥不必童考,站著說話不腰疼。”許禾戳了戳小鯉哥兒的額頭。
“我哪有。”小鯉哥兒捂著腦袋:“要不爹爹給我換了哥哥的衣服,我也下場去?”
“彆胡鬨。”瑞錦張口及時打斷了小鯉哥兒的提議,這小哥兒說風就是雨的,指不準兒還真做的出來,早點掐斷苗頭比什麼都強:“左右是要考的,早一年前去試試也好,若是不過也有了經驗教訓,明年便更好考些。為此我便答應了夫子的話,今年也下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