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放遠同許禾相視一眼,未有神情卻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傳證人!”
張放遠前些日子尋不到事發當日的人證,隻好重整思維,扭頭一想便想到了先前受秦上欺辱的年輕婦人,查問了住處上門親自去了一趟。
那小夫妻家中本就清貧,丈夫重傷不光治療耗費了許多銀兩,男子臥病在床不得下地乾活家裡沒有進項,本就貧寒的日子更是潦倒。
這麼些日子過去,男子還躺在床上,那婦人整日以淚洗麵憔悴許多,心中更是記恨秦上,張放遠同許禾上門去,夫妻倆記著張家的情
,又怨懟秦上,這才答應了前來狀告指證。
“民婦沈小蓮見過大人。”
“沈氏,被告訴上秦上曾輕薄於你,你丈夫出手維護卻被打傷,可有此事?”
“大人,確有其事。”
婦人將事發之日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和盤托出,說到動情之處聲淚俱下。
秦鴻德和秦上黑著一張臉,眼看是要結案了卻半路殺出個同知,也不知那同知是不是張家的人,若是如此,這案子怕是要砸自己手上了,兩人心中七上八下的沒個安穩,沒了先時的氣焰,竟是也沒咆哮反駁婦人所言。
知縣一直在琢磨頂頭上司的意思,婦人的哭訴也未細聽,斜垂眸子看同知臉色,試探道:“既是遭此不公,事發之時作何未到縣府狀告?卻拖到今日才上堂?”
“秦家勢大,當日又言行恐嚇,民婦與丈夫不過一介草民,如何敢報官。”婦人哭著揩淚:“那日丈夫渾身記是血,民婦六神無主,儘數憂心丈夫安危,實在是沒有多餘心思和精力前去報官,還望大人明查!”
“你可有何證據?”
婦人連忙將醫館看診的單子,醫藥一並遞交了上去,又道:“民婦丈夫可為人證,而今傷勢未愈,且還在家中臥床。”
“大人,若此婦人所言是真,先時不予狀告,偏生張家被告卻站了出來,時難不讓人揣測沈氏受張家賄賂!”
縣令未置一詞,又輕掃了同知的眼色,眼見是風向有變,同知也未有不愉之色,反倒是悠然吃著茶水,他微鬆了口氣,想來也不過是走個過場,如此也就鬆快不受約束了。
他琢磨著這同知才來泗陽不久,想必也是打聽了秦氏在泗陽的地位,這朝過來也是能討分杯羹。
事後讓秦家前去仔細打點一通也就行了。
知縣心中穩了不少。
“此間記載,事發當日沈氏曾受惠於被告,給了你銀錢,又遣了仆役送你丈夫前去醫館。沈氏可確有其事啊?”
“回稟大人,張老板為人心善,確實曾施以援手。”
驚堂木一響:“大膽刁婦,你與張家私相授受,今還敢上堂指證,你可知做偽證會受何處罰!”
張放遠和許禾也是一驚,好端端的怎就成了做偽證。
連同知在此怎的也敢公然偏袒,張放遠不由得看了一眼他那外祖父。
兩人目光相觸,曾同知放下茶盞子,微微一笑,氣定神閒。張放遠見其似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般的神色,他忽然想明白了。
“大人冤枉啊!民婦是萬萬不敢的啊!”
“你先時受惠於張家,遲遲不曾告官,僅憑一麵之詞說秦上調戲便是了?未有人證,誰知是不是秦上所為?單憑藥單子如何為證,張放遠給過你銀錢倒是真!”
“本官看你便是受惠做偽證,張家把你籠絡了來誣告!”知縣振振有詞:“秦家乃是城中大戶,如何會瞧中調戲你一個有夫之婦,本官看便是莫須有之事
!”
“大人明查,草民隻在此婦人危難之時出手相助過,若是有惠於此婦人,那早請最好的大夫治療,她丈夫也不會還臥床不起!”
“休得再要狡辯!”
張放遠見其帶證人也隻是走過場,這朝有了證人反倒是也成了他不對,他心中生出冷意來。
曾同知不著痕跡的看了張放遠一眼,都到了這關頭瞧人也並未有求饒反悔之相,他輕掃了袖子,心下斥責張放遠不懂屈伸,一味是意氣用事之輩,即便今日他扭轉乾坤,他日也不是可用之才。
桀驁不馴不可控者,即便是其幼子有價值,那也不是可招攬的上乘之選。
罷了罷了,與其讓張放遠屢屢氣到自己,倒是還不如相幾個有前程的寒門書生,恭恭敬敬也不會比張瑞錦差。
“此案至此,縣令早做決斷才是。”
張放遠攥緊了拳頭,曾家不予理睬幫扶也就罷了,竟然還來橫踩一腳,好的很,幸得是沒有依曾家的提議。
知縣得聽同知發言,眼底有笑:“被告張放遠並無得力證據以駁原告,判被告賠償秦家醫療等一應損失三百兩,因毆打無辜,杖責二十,惡意商競,不宜張開武館,禁手下集安武館之經營。”
判令抽出,正欲擲下之際,未公開受理案件而關上的大門忽然被推了開,旋即進來一隊人馬列隊站開,知縣看著官兵展開後從中間走進的緋袍男子,握著判令的手微微一抖。
劈腿安坐著記的曾同知先是吃了一驚,接著神思微恍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通、通判大人如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