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你又惹到了大汗?”
“眼見就要過年,今年元旦朝賀都用雅樂,不用雜劇,已不同於往日的沒規矩,你得仔細小心些,彆惹出禍事來。”
大福晉絮絮叨叨個不停,布迦藍隻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手撐著下巴思索,元旦朝賀時,範文程的病應該痊愈了吧。
不過元雜劇她知道,嬉笑怒罵中都是諷刺,雅樂是什麼布迦藍不懂,問道:“為何用雅樂不用雜劇?”
大福晉見她終於有了點反應,放下茶杯,沒好氣地道:“原來你耳朵還在,我以為都被凍掉了。雅樂嚴肅高雅,雜劇終歸是上不了台麵,用在一國慶典上已不合適。”
這句話說得布迦藍直想笑,泥腿子腿上的泥都沒洗乾淨,就穿上綾羅綢緞扮起了斯文人。
提這個建議的肯定是漢人官員,女真人聽不懂文人的罵街。
“說起過年,我得提前囑咐你一句,筵席上有規矩,你不許與人去搶座位,得按著尊卑等級來坐。過年就得圖個喜慶,彆到時候鬨得不可開交。”
現在皇太極後宮格局已定,五宮之中布迦藍等級最低。她隻哦了聲,反正到時候得看心情,她參不參加還不一定呢。
大福晉撫摸著酸枝木炕桌,這張炕桌原本擺在大汗宮裡,她熟悉得很,此刻在這裡看到,真是無限唏噓。
再四處一看,屋子裡的擺設與以前完全不同。炕幾桌椅全部換成了一色的酸枝木,軟墊是青藍色的錦緞麵。萬字炕另一頭的床帳,垂下來的纓絡床簾被拆掉,隻用雪青軟煙羅係在兩旁。大紅綢緞繡花被褥,也換成了深藍色細棉。
屋子裡燒了炕,卻不憋悶乾燥,夾雜著一股子橙皮的清香。比起其他宮裡令人透不過氣的悶,大福晉還是喜歡布迦藍這裡。
就是隻隨意坐著不說話,也能心情鬆快愉悅,不用擔心會失禮,也不用擔心她會多想。
不過大福晉見布迦藍好幾次頂撞皇太極,最後也不了了之,反正說她也不會聽,也乾脆放棄了說教,自嘲地道:“算了,隨你去吧。”
幾個格格在炕上翻花繩玩耍,不對笑個不停,布迦藍看了一會,問道:“二格格與三格格可有讀書?”
大福晉一愣,搖了搖頭說道:“她們哪有讀書,我也不識得幾個字,沒人可以教她們。”
布迦藍想了想,說道:“讓她們跟著四格格五格格一起讀吧,她們還小,也來得及,讀寫書總有些好處。”
二格格已經留了頭,再過兩年就得嫁人。大福晉看著女兒稚嫩的臉龐,眼裡滿是憐惜與不舍,沉吟之後說道:“也好,若是識字,以後嫁了人,也能經常寫信回娘家。”
五格格活潑,在姐妹中間鑽來鑽去,玩得滿頭的汗,頭頂的兩個包包頭也歪到一邊。
蘇茉兒一把揪住她,笑著道:“五格格的頭發散開了,奴才幫著格格重新梳好。”
三格格還沒有開始留頭,羨慕地看著四格格與五格格,摸了摸自己的狗拉車式發型,老氣橫秋地道:“唉,日子過得快一些吧,我再長大兩年就能留頭了。”
大福晉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乾脆地道:“不用等兩年,你的頭發也不剃了,現在就開始留頭。”
三格格喜得瞪圓了雙眼,撲到大福晉跟前,難以置信連聲問道:“真的?額涅你可說的是真?”
大福晉摸了摸她的小臉,眼中含笑,慈愛地道:“額涅當然說的是真,不過以後你與二格格得與妹妹們一起讀書,你可願意?”
二格格最大也最懂事,讀不讀書倒無所謂,反正大福晉說什麼她就聽什麼。三格格能留頭,又能與四格格五格格一起玩,自然是什麼都一口應下。
大福晉看著幾個格格們又玩做一團,輕歎道:“我也不想多拘著她們,不過幾年就會嫁出去,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吧。女兒長大嫁人,就好比從做額涅的心中生生剜去了一塊肉,再難過不舍也沒辦法。萬幸她們幾姐妹,以後約莫會嫁到科爾沁,嫁回娘家,都是親戚,也至於會被欺負。”
蒙古與女真聯姻再正常不過,布迦藍也管不了大福晉的女兒嫁給誰。雖對原身留下的幾個格格沒有那麼深切的感情,但現在頂著她們額涅的名頭,以後肯定不會讓她們吃虧。
“大汗前兩天說,洪果兒貝勒的女兒杜勒瑪,已經與豪格定下親事,待年後天氣好一些就會嫁過來。聽說杜勒瑪生得貌美如花,我是沒有見過,估計你那時候也小,沒有什麼印象。
以後杜勒瑪嫁過來,都是自家堂姐妹,你也多照顧著些,大家彼此幫忙,也算是為幾個格格以後嫁回科爾沁積福。”
嫁給彆人布迦藍沒有觸動,隻是嫁給豪格,他殺原配哈達那拉氏那把刀上的鮮血,估計都還未乾。
布迦藍神情譏諷,問道:“洪果兒可知道豪格親手殺了親表妹,結發多年的妻子?”
大福晉神色難看起來,許久後才說道:“知道又如何,豪格也受到了大汗的訓斥,他殺了一個,總不會再殺另一個。還不都是為了科爾沁部落,再說親事已定,反悔就又得打仗。布木布泰,你到時候彆多管閒事啊。”
布迦藍才不會多管閒事,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在盛京的親戚多得很,她要管的話估計管不過來。
大福晉見天色不早,站起身招呼著兩個格格回宮,說道:“我先回去了,等過完年後,我再讓兩個大的來你這裡,每天幾個姐妹一起讀書。”
蘇茉兒將大福晉送出門,過了一會進屋,說道:“福晉,大汗那邊來人,讓你去大內宮闕一趟。”
布迦藍頓了下,她不想見皇太極,再說等會就該吃午飯,耽誤了吃飯事大,問道:“可有說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