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1 / 2)

天氣悶熱不堪,太陽早早升上了頭頂,今日又是一個大晴天。

布迦藍站在廊簷下,抬頭望了一會,國君福晉帶著格格們走了來,看見她連忙招呼道:“外麵熱,快進屋子裡去吧。”

開春時下了一兩場雨後,一直晴到現在,前後已經出了差不多一個多月的太陽。若是再不下雨,地裡的莊稼都得被全部曬死。

布迦藍歎了口氣,說道:“我還得先去一趟崇政殿,再去文淵閣,今天事情多得很。”

國君福晉讓格格們跟著奶嬤嬤去讀書,上前打量著她的肚子,關心地道:“早飯吃了些什麼,今兒個身子可好?唉,你成天忙個不停,懷了孩子也沒長點肉。”

布迦藍笑著說道:“我沒事,都好著呢。”

國君福晉知道她忙得很,說道:“趁現在早上還算涼快,你快去吧,待到天氣熱的時候就回來。蘇茉兒,你記得帶上油紙傘,回來給布木布泰撐著,彆在太陽底下直曬。”

蘇茉兒忙應下,拿著油紙傘跟在布迦藍身後,一起去了前朝。

自從布迦藍宣布懷孕之後,國君福晉每天都是這幾句話。隻恨不得拿根繩子,比著量她肚子大了沒有,再拿把秤,稱一下她有沒有重。

布迦藍孕相非常好,半點懷孕的反應都沒有,不吐也不惡心,跟平常一樣,該吃就吃該睡就睡。飯量如以前一樣,更沒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補品。除了肉奶蛋,再多吃果子乾果,以及各種菜蔬。

現在她每天沒有再跑樓梯,改為了慢步走,沒有再騎馬出城,城外有事也隻派蘇沫兒或者範文程前去處理,她留在文淵閣處理政事。

文淵閣是布迦藍新取的名字,她也不記得從哪裡聽了來,隻覺著這個名字用在內閣隻一間萬字炕屋子的公衙,實在是時刻能令人警醒,大清的朝堂,現在還有多隨性。

皇太極得知她懷孕以後,高興的程度僅次於海蘭珠懷孕時,也送了各種參到有福宮。

後來,皇太極見她一根都不碰,平時跟沒事人一樣,根本看不出懷了孕,照常忙著內閣的事情。漸漸地,他都幾乎快忘記了她懷孕的事。

事情一件接一件,布迦藍實在是無暇顧及其他。先是官員的考核,首先是給他們解釋其中的意思,讓他們理解就花了很長一段功夫。

最後等他們全都弄清楚,再習慣性提出反對,她再反駁鎮壓下去,又花了不少時間,最後終於得以勉強實施。

皇太極對這套考核期待得很,範文程與希福也一樣,不過布迦藍給他們潑了盆冷水,讓他們放低期待。

她不客氣地道:“皇上,你若拿著這套考核,覺著自己能得到甲等還是乙等?”

皇太極頓時不說話了,隻要看到前麵的十王亭還在,他就清楚得很,他的這個皇上連最末等都評不上。

布迦藍眉頭微皺,說道:“至於好壞,且等到年底再看,現在麵臨最重要的問題,是天氣。”

前兩天布迦藍讓範文程出城去看過,布迦藍則在城內,渾河邊到處巡查,隻看了一圈回來,她就覺得不太妙。

布迦藍今天到崇政殿就是為了此事,將範文程,希福都叫了來,說道:“範章京,把你前兩天出城去看過之後的情形,再跟皇上仔細說一遍。”

範文程連著在外麵跑,人曬得黢黑,憂心忡忡地道:“奴才看了之後,實在是擔心呐。有些地裡都曬出了裂縫,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的莊稼就得顆粒無收。可若是雨下得太大,又怕地直接坍塌崩了。”

皇太極也憂心不已,緊緊皺起了眉頭。布迦藍說道:“一些田埂坍塌還是小事,住人的村子周圍都沒有什麼高山,山石崩塌才是大事。不過,現在是盛京更危險,一定要馬上清理全城的溝渠,疏通渾河河道,防止下暴雨時,水淹盛京城。”

盛京自建城以後,城裡的水溝就沒有管過,許多地方汙水蔓延,臭不可聞。

現在天旱,渾河的水位降到了低點,船隻在淤泥深的河段連通行都困難,稍微吃水位深些的船,現在都無法在渾河碼頭停靠。要是天旱之後遇到暴雨,渾河水位上漲,盛京城就會被有淹沒的風險。

此令一出,反對聲音最大的就是豪格。

自從海蘭珠懷孕之後,豪格心情就一直不大好,成天坐立難安。海蘭珠現在還沒有生,他幾乎天天都在暗自求各路神仙,盼著她生個女兒。

現在布迦藍又懷孕了,這幾乎沒把豪格逼瘋。對著海蘭珠他還有勝算,要是對著布迦藍,他真是半點贏麵都沒有。

除了盼著她們都生女兒之外,豪格與代善他們也走得更近,四處拉攏關係。

為了對付布迦藍,她所頒布的每一項政令,他都要極力反對。

“現在天氣這麼炎熱,人在陰涼的屋裡都要出汗,何況是在外麵做工,你這是在讓人去送死!”

“不要以為大家都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在湖邊修建宅子,為了讓湖裡的水更清澈,連流進湖裡的渾河水都被你嫌棄,卻拿著整個盛京被淹說事,讓所有人去給你私建的宅子賣命!”

布迦藍被豪格的悲憤逗笑了,說道:“豪格,既然你這麼說,你家的下水溝不要清理,就留著好了。還有,如果下雨淹了城,你敢不敢剖腹自殺謝罪?”

豪格漲紅了臉,賭命的話怎麼都不敢說不口。因為去年渾河的水都差點淹了河堤,那時候暴雨是來得快也去得快,也沒有下多長的功夫。要是再多下半天,後果不堪設想。

布迦藍不想理會他,跟工部的人吩咐道:“這件事工部去負責,久旱之後大多有洪澇災害,我們攔不住老天爺下雨,隻能提前做好防範。”

盛京是皇太極的根基,他絕對不允許盛京有任何閃失,說道:“我們都住在盛京,若是盛京被水淹,誰也逃不掉,這件事就按照內閣的想法去執行,誰也不能逃避,敢消極怠工的,我砍了他!”

滿洲人的房屋都建在高台上,皇宮的後宮尤其高,直接高出了平地幾米,就算是淹水,也淹不到皇太極。其他王爺貝勒的屋子,雖然沒有皇宮後宮修建得高,也比平地要高上一些。

水就算淹不了住的屋子,淹到家門口也不是什麼好事。城裡好些地方,的確如布迦藍所說,溝渠淤堵,汙水漫到地麵上,夏天的時候臭不可聞,老鼠蟲蟻到處爬。

就是有意見或者不想出力的,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出來,在天災麵前,誰都無法獨善其身。

去年布迦藍就在說天氣的問題,今年果真如她所說那樣,已經連著晴了許久。連路邊的草都曬得奄奄一息,隻有早晚的時候才會稍微恢複正常。

再繼續晴下去,今年秋天的收成就打了水漂,很快就得斷糧,又得去朝鮮,或者大明搶糧食。

關鍵是朝鮮與大明,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去年才搶過,今年再去搶,也要他們拿得出來啊。

眾人從崇政殿出來,布迦藍回去文淵閣,多爾袞走在她身後,凝視著她依舊纖細的腰身,心酸嫉妒難過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令他快窒息,連氣都透不過來。

她居然有了皇太極的孩子,他們以前親熱那麼多次,都沒能見到她肚皮有動靜。隻一兩個月沒有與她在一起,她卻懷了皇太極的孩子,這難道就是天意嗎?

多爾袞加快腳步追上布迦藍,輕聲問道:“嫂嫂最近可好?”

布迦藍斜了他一眼,說道:“我很好,還有彆的事嗎?”

多爾袞嘴裡苦澀蔓延,說道:“我沒事,就是你有了身子,天氣又熱,怕你太辛苦吃不消。”

布迦藍哦了聲,說道:“我沒事,多爾袞,你記得要提醒你旗下的人馬,一定彆偷懶。我也希望自己是危言聳聽,一切都能平平安安,如果沒那麼好的運氣,那就糟糕了。”

多爾袞眯縫著眼,望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原本就沉甸甸的心,變得更加沉重了些,悶悶不樂地道:“我知道,這鬼天氣,再不下雨牲畜都得渴死,可又怕下大雨。”

“你知道就好,我也無需再多說。”說完,布迦藍轉身走進了文淵閣。

多爾袞怔怔凝望了片刻,方轉身落寞離去。

進入到七月,隻下了幾場急雨,幾乎連地都沒有打濕就停了。地裡的莊稼要死不活,再不下場大雨澆透的話,收成估計隻有去年的兩三成,所有人都得餓肚子。

不過幾旗還算齊心協力,配合著將盛京城內的溝渠已全部疏通,渾河采用大明疏通河道的束水衝沙法,也疏通得差不多,渾濁的河水變得清澈了不少。

帶兵攻打皮島的阿濟格,在鼇拜與朝鮮兵的配合之下,終於殺掉沈世魁,成功攻下了皮島,解決了威脅大清許多年的心腹之患,得勝班師回朝。

晴朗了許久的天,從早上開始陰沉,太陽終於躲進了雲層裡,很快烏雲蓋頂,接著狂風大作。

豆大的雨點,被風裹挾著,劈裡啪啦落在地上,帶起陣陣泥土的腥味。

布迦藍站在廊簷下,看著眼前巨大的雨幕,天地混沌一片,排水溝裡咕咚咚直響。她盯著看了一會,總算稍微放下了心,隻要暴雨不變成洪災,今年的莊稼還能救一救。

蘇茉兒披著油衣,從雨幕中跑了出來,說道:“福晉,我已經跟範章京說過了,他今天會派人盯著河道。幾個格格都安全送回了清明平安宮,國君福晉說,這麼大的雨,讓福晉不要出去了,一定要好好呆在宮裡。

布迦藍點了點頭,見她衣袍下擺已經貼在了腿上,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換身衣衫吧。”

蘇茉兒脫下油衣,理了理濡濕的頭發,說道:“奴才沒事。奴才先前回來時,聽到和諧有禮宮那邊動靜很大,好似大福晉發作了,雨太大,奴才也沒有去看。”

布迦藍愣了下,前兩天海蘭珠依著滿洲生孩子的習俗,請薩滿法師前來又跳又唱做過法。她不知道這法做得好還是不好,居然趕在了下大暴雨的時候生孩子。

蘇茉兒垂下眼簾,悄悄覷著布迦藍神色,說道:“奴才聽說,薩滿法師都信誓旦旦斷言,大福晉是大富大貴之人,肚皮裡也懷的是龍子。天下這麼大的雨,可不就是龍吐水。大清又恰好打了勝仗,全部應了薩滿法師的說法。”

布迦藍失笑,說道:“不去管她,她生她的,不管是龍還是蛇,我們且隻看著。”

蘇茉兒沒再多說,下去換了身衣衫回來,不時悄悄走出去打聽動靜。

天像是撕裂了一樣,傾盆暴雨徑直從天上往下倒,庭院裡的水,像瀑布般往低處流去。

海蘭珠從半上午開始發作,到了亥時,終於誕下了皇太極的第八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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