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迦藍沒有去管海蘭珠,幾乎整晚都聽著外麵的風雨聲,輾轉難眠,操心著城裡會不會積水,渾河的水會不會淹上來。
迷迷糊糊一直到了半夜,布迦藍才睡沉了些。早上醒來時,蘇茉兒上前打開床帳,請安之後笑著說道:“福晉,雨現在已經小了很多,奴才先前出去看了一下,十王亭前麵積水也不深,隻沒過腳脖子,待雨一停就會退去。”
布迦藍徹底鬆了口氣,起身下床,說道:“我去洗漱,你去把早飯提進來,我吃完之後馬上去前朝,要趕緊派人去城裡河道邊巡查,城外有沒有被水淹。事情一大堆,今天又有得忙了。”
蘇茉兒拿起衣袍遞給她,說道:“福晉慢些,你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呢。”
布迦藍手腳輕快,很快穿上了衣衫,說道:“懷孕了也要多動動,不然像那邊叫得跟殺豬一樣,生不出來才嚇人。”
昨晚雨下那麼大,布迦藍在屋裡,都能聽到海蘭珠若隱若現的慘叫。蘇茉兒也聽見了,心有餘悸地道:“聽說八阿哥是個大胖小子,生下來足足快有九斤重。大福晉還躺著不能動彈,看來這次啊,她是吃足了苦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複過來。”
布迦藍聽得直抬眉,海蘭珠還能活著,已經算她運氣好。去洗漱了出來,正準備吃早飯,國君福晉來了。
布迦藍見她神色疲憊,眼底帶著淡淡的青色,愣了下問道:“姑姑這是怎麼了?”
國君福晉揉了揉眉心,說道:“昨晚那邊生孩子,皇上擔心得很,他進不了產房,就吩咐我去守著。等到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回了宮,皇上聽到生了個兒子,高興得幾乎沒有瘋了。
一遍遍差人去問,聽說海蘭珠不好,又把我支使了過去,讓我守到她醒來,以後我還得去伺候她坐月子。皇上喜悅太過,在宮裡幾乎手舞足蹈,我看得頭疼眼花,到你這裡來躲個清淨。”
布迦藍沉默了會,說道:“蘇茉兒,去打水來伺候姑姑洗漱,姑姑就在這裡吃早飯,吃完之後就呆在這裡吧。”
蘇茉兒忙下去打了水來,國君福晉洗簌完,坐下來與布迦藍一起吃了飯。
她吃飽之後,稍微恢複了些精神,淒然笑了笑,說道:“等下我還得過去看著,這是皇上最在意的妻兒,要是我一個不敬,連你也保不住我。布木布泰,你不要插手此事,不管皇上做什麼,你都不要去管,隻管著你肚子裡的孩子要緊。”
布迦藍想了想,說道:“吃完飯我要去前麵,皇上高興得失心瘋了,外麵還有一攤子事呢,他不管我得管。”
國君福晉考慮了一陣,說道:“你小心些,下雨路滑,可彆摔著了。”
布迦藍說了聲知道,穿上油衣先去了崇政殿。皇太極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一樣,紅光滿麵,見到她就先哈哈大笑,說道;“你來了,快過來坐,這真是吉兆啊。解決了皮島問題,乾旱許久的天也下了大雨,這是上天也在佑我大清!”
布迦藍神色淡淡,問道:“皇上可知道外麵的情形?”
皇太極呆了下,說道:“外麵什麼情形?哈哈哈哈,有老天保佑,保管什麼事情都沒有!”
布迦藍被他笑得耳膜都疼,實在看不下去,轉身往外走。皇太極尤在高興中,也沒在意她在不在,興奮得直琢磨要怎麼慶賀。
文淵閣裡,範文程還沒有來,差了身邊伺候的奴才前來回稟道:“昨晚城裡沒什麼大礙,隻低矮處有幾戶人家進了水。主子一大早就去了城裡與河邊巡查,查完之後會去城外,請首輔大人不要擔心,他回來之後就會來找首輔大人回消息。”
沒一會希福也來了,臉上帶著笑,先朝她拱手請安,說道:“首輔大人高明,昨天雨下得太大,奴才家中前的溝渠都漫了上來,幸好先前疏通過,不然這次家裡肯定會進水。”
布迦藍說道:“範章京已經出去了,勞煩你也帶著人出去幫著瞧一瞧,要是哪裡有災情,趕緊幫著救災,先救人,再救莊稼家產。”
希福稱是,正要出去,皇太極臉上帶著笑容走了進門,說道:“大家都在啊,來來來,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同你們商議,先去崇政殿吧,把其他人也一並叫上。”
布迦藍以為皇太極有緊要正事,便讓希福先留下,與人一起到了崇政殿。
等到其他王爺貝勒到齊之後,皇太極才開口道:“昨晚我新得了一子八阿哥。”
眾人忙連聲道喜,皇太極擺了擺手,哈哈大笑道:“同喜同喜。說來也奇怪,自從他額涅懷上他之後,大清就諸事順利,連著打了幾場勝仗不說,就說最近的乾旱吧,昨天他一出生,就帶來了一場甘雨,而且待他生後,這雨就馬上小了。如今旱情不但得到了緩解,也沒有造成災害。此兒乃是我大清的福星啊!”
布迦藍的臉色已經淡了下來,揚聲道:“皇上可還有其他緊要的正事?如今外麵的災情還未明朗,範章京還在城外巡查,我準備派希福也一並前去幫忙,幫著百姓善後,大家都忙得很。”
皇太極不以為意擺擺手,說道:“早上我去鳳凰樓上看了一下,城裡隻有一些積水,並不嚴重。我這裡馬上就能說完,待我說完之後,你們再去忙碌也不遲。”
希福本來已經站起了身,這時隻得尷尬看了布迦藍一眼,重新又坐了回去。
皇太極笑嗬嗬說道:“這麼大的事情,肯定要好好慶賀,我準備大赦天下,除十惡不赦之人外,全部免罪。希福你記得告知蒙古各部,請他們也一並前來盛京,過幾日在大殿舉行慶典。諸位可有意見?”
得了兒子本就是喜慶之事,大家也不會反對。隻皇太極得了兒子,又如此重視,將此子當做是天選之子,眾人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眾人神色各異,隨口應和了下來,眼神卻不斷在豪格與布迦藍身上轉來轉去。
皇太極又看向布迦藍,說道:“布木布泰,到時候你的額涅也會來,你可以與你額涅好好敘敘舊了,我也會封賞你額涅,讓你額涅高興高興。”
布迦藍看了眼陰沉不語的豪格,微笑著道:“好啊。”
皇太極又吩咐道:“多鐸,你負責蒙古各部的安置接待,內閣幾人負責統領此事,加上頒布赦免詔令。無事的話,你們先下去忙碌吧。”
大家起身走出崇政殿,豪格連著看了布迦藍好幾眼,終於忍不住,走到她身邊,譏諷地道:“可惜啊,你拚死前去朝鮮換來糧食,圍住李倧打了勝仗,又殫精竭慮,忙著疏通溝渠,清理渾河淤堵。誰知,卻敵不過人家命好,趕在了這時候出生,功勞都算在了一個剛出生的小兒身上去。”
喲,還挑撥離間來了。布迦藍抬抬眉,沒有理會豪格,徑直回了文淵閣。
豪格氣得瞪著布迦藍的背影許久,不屑淬了口,轉身又往正紅旗的亭子裡走去。
希福出了城,範文程也不在,多爾袞前來時,屋子裡隻有布迦藍一人,她正坐在案前,低頭認真看著手上的文書。
他在門口站了會,抬腿跨進了門檻。布迦藍聽到聲音抬起頭看來,見他神色不好,馬上問道:“可是有百姓遭了災?”
多爾袞一愣,搖搖頭說道:“沒有,我就是來看看你。”
布迦藍白了他一眼,說道:“那你擺出這副表情做什麼,我還以為死了人呢。”
多爾袞勉強扯了扯嘴角,問道:“你就不生氣,覺著不公平嗎?”
布迦藍掀起眼皮看了眼他,說道:“怎麼,你也要來挑撥離間?”
多爾袞說道:“天地良心,我真沒有,隻是覺著替你不值。你做了那麼多事,隻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著呢,可你的功勞都被一筆抹消掉了,居然算在了八阿哥身上去。
你現在懷著身子,還在奔波勞碌,為他的江山社稷做牛做馬。若換了是我,我絕對不會讓你這麼辛苦,也萬萬舍不得虧待你一分一毫。”
布迦藍哦了聲,說道:“要是你沒有正事,請你還是回去吧,去幫幫多鐸的忙,他那禮部尚書,當得可是一塌糊塗。今年蒙古不知道乾旱災情如何,你在旁邊看著些。
他們前來盛京道賀,需要送賀禮,要是實在是手頭緊拿不出來,你幫著描補描補,彆讓他們丟了臉麵。”
多爾袞沒想到布迦藍真沒放在心上,他既心疼,又無可奈何,站起身說道:“好,你沒事就好。我回去了,你多保重,千萬彆撐著,要是有事的話,就來找我。”
布迦藍翻了個白眼,她就是再慘,也不會淪落到去找多爾袞哭訴的地步去。
再說,她是真不在意。這麼小的孩子,才剛生出來,皇太極就如此大動乾戈,也不怕折了他的福。
可憐的八阿哥,還什麼都不懂呢,已經是立著的箭靶子,不知道有多少明箭暗箭,朝著往他身上射去。
沒幾天,蒙古各部落台吉貝勒,陸續來到了盛京道賀,除了喀爾喀之外。
喀爾喀隻派了個隨從前來,敷衍地送了份賀禮,令皇太極震怒不已。
布迦藍也終於見到了原身的額涅博禮,她此次因為海蘭珠生子,被封為了和碩次妃。
國君福晉先在清明平安宮見了她之後,再陪著她一起到了和諧有禮宮,最後來到了布迦藍的有福宮。
布迦藍本來前麵還有事,不過念著是原身的生母,她還是從文淵閣回到有福宮,親自站在門口迎接。
博禮年紀比國君福晉大一些,與布迦藍眉眼有些相似,年輕時應該是個大美人,如今上了年紀,仍然不減明豔。
她打量著布迦藍,眼神在她肚子上停留了片刻,笑容滿麵地道:“還是上次你生四格格時見過麵,這麼多年下來,得了海蘭珠的福,終於能再見你一麵了。你懷了身子,外麵熱得很,快進屋去吧。”
布迦藍客氣地將她迎進屋,讓她坐了上首,蘇茉兒上了茶,她端起茶杯吃了幾口,放下杯子舒了口氣,說道:“海蘭珠生了兒子,開了個好頭,布木布泰,你也要生個兒子才好。聽說你在外麵做事情,要是不急的話,還是先放放吧,得先生兒子要緊。
你看海蘭珠生了個兒子,什麼榮華富貴地位都有了。額涅現在隻替你們姑侄倆擔心,琪琪格沒有兒子,你也沒有兒子。以後等你們老了,那該怎麼辦才好啊。”
國君福晉的臉色淡了下來,布迦藍也哭笑不得,博禮這話聽起來是關心,隻是狂風暴雨,掃了一大片。
她微微笑道:“沒事,生兒生女都一樣,我有本事,誰也不敢拿我怎麼樣,我也不靠兒女掙臉麵與榮華富貴。”
這下,輪到博禮的臉色不好看了,她隻略微坐了坐,便找借口離開了。
國君福晉深深吐了口氣,狠狠地拍了拍炕幾,咬著牙道:“布木布泰,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憑什麼我要去伺候她,她算什麼東西,還敢給我甩臉子!”
布迦藍眨了眨眼,哦了聲,“那你現在就不去了,放心,有事我給你兜著,我也正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