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1 / 2)

朝堂內外的氣氛詭異至極,等著看熱鬨的人,就差沒隨身帶著筆墨紙硯,隻要皇太極再開口提立儲,他們得立馬讓他寫下詔書昭告天下。

布迦藍萬事不管,每天遊山玩水過得很是悠哉。天氣一天天涼下來,皇太極卻覺著好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八阿哥是他最心愛的兒子,隻恨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到他。麵對著豪格的憤怒,他可以置之不理,但其他幾旗一致的支持,卻令他警惕起來,懷疑這件事是不是哪裡出了差錯。

因為代善他們幾人向來不安好心,要是他們一起支持某件事,絕對不是好事情。

皇太極又驚又怒,感到四麵楚歌。戶部沒銀子,布迦藍說不管就不管。長子反目,周圍群狼環伺,向來倚重的臣子範文程,也不像從前那般,知無不言。

外麵秋日陽光正燦爛,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崇政殿裡卻莫名的冷清,光線昏暗。

皇太極雙手撐在膝蓋上,埋頭難過地喘息了一陣,沉聲道:“來人,去吧範章京叫來!”

隨從領命出去,不大一會範文程進了屋,上前恭敬請安。皇太極眯縫著眼打量過去,見他額頭上冒著細汗,衣袍上也沾著泥土,皺眉道:“你這是去哪裡了?”

範文程答道:“回皇上,如今正逢秋收,奴才去城外地裡走了一圈。回來後又去修建的衙門處瞧了瞧,問了下工期,能否趕在秋闈後修建完成。”

皇太極又鬱悶了幾分,工部一直在催銀子,現在修建衙門的工錢還拖著沒有支付。也是因著朝廷的衙門,所以尚能拖欠。

不過總不能永遠欠著,雖然他是巴不得如此,布迦藍罵他的話又回蕩在了耳邊:“真是不要臉,不管什麼身份,都忘不了發家的本事,一輩子都想著當強盜。”

身份越高,越要顧及些顏麵。皇太極深深吐出口濁氣,說道:“坐吧。外麵莊稼今年收成可還好?”

範文程謝恩之後上前坐下,微歎了口氣,說道:“今年著實乾旱嚴重了些,後麵下了一場雨,也隻救回了六七成。”

皇太極卻鬆了口氣,說道:“能有六七成也不錯了,幸虧老天保佑......”

提到老天保佑,他便想起了八阿哥。八阿哥出生帶來了一場大雨,救了地裡的莊稼。自從海蘭珠懷孕起,大清就萬事皆順,為何他們都看不當做一回事呢?

皇太極抬起頭,目光沉沉直視著範文程,問道:“範章京,為何你們都不同意立八阿哥為儲,他究竟有何不好?”

範文程心裡一咯噔,思索著怎麼回話才合適。皇太極一顆心滾燙火熱,堅定認定八阿哥好,他要是說不好,隻怕會激怒他。

皇太極看著範文程猶豫不決的模樣,拔高聲音嗬斥道:“說實話,敢隱瞞我砍了你!”

範文程嚇了一跳,麵對著皇太極的怒火,也豁了出去,苦口婆心地道:“皇上,八阿哥沒什麼不好之處,隻是他人太小,現在也看不出有何能力啊。如果皇上隻是普通尋常之家,要把家產傳給他,斷無人說什麼。

可皇上現在要把大清傳給八阿哥,照說天家無私事,立儲乃是國之大事,皇上一定要慎重又慎重。奴才知曉皇上認為八阿哥有福分,給大清能帶來福祉,可皇上,天命之後,還有人為。”

是啊,天命所歸之外,還要事在人為。皇太極頹然靠在炕幾上,心中滋味莫名。

他們到底沒把八阿哥當做一回事,他太小,還看不出好壞。若是讓他們臣服,也著實為難了些。

皇太極悵然長歎,說道:“罷了,這件事暫且不提,等八阿哥長大些之後再說。”

範文程鬆了口氣,說道:“皇上,再過幾天就是秋闈,照著首輔先前的提議,考中的舉人選入翰林院修書編撰,這件事還得首輔出麵。還有,秋收之後即將要收賦稅,可如今......”

皇太極很不想聽到布迦藍,當即打斷了他:“翰林院與賦稅的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懂,都由你去張羅。沒有她,朝廷難道就得關門大吉了?”

這些天布迦藍在外麵玩得很是高興,以前海蘭珠懷八阿哥的時候,每天捧著肚子,連走路都小心翼翼,她懷了孕,還到處跑得歡,隻要一想起,他就滿肚子火。

她不拿自己當回事,也不拿肚子的孩子當回事,要是摔了磕了碰了,那可是他的兒子!

範文程張了張口,終是苦著臉道:“皇上,奴才不是不能張羅,首輔有自己的安排,奴才怕張羅錯了。不管是理藩院,還是翰林院,衙門裡的人手,她要根據實際需要做出調整,讓他們能各司其職。

先前的官員考評,本就是首輔的主意,到了年底考評,更離不得首輔。再者,首輔先前在提酒引之事,現在地裡的糧食收了上來,正好趁著這個時機出售酒引,收取酒稅,這才是戶部的生財之道啊。”

酒引?皇太極心一動,先前吵架時布迦藍也提過,忙道:“你且仔細說說看,究竟如何出售酒引,收取酒稅。”

範文程滿臉為難,搖搖頭道:“皇上,奴才也不清楚,首輔也沒有多提,隻告訴奴才有這個想法,具體還得商議之後再定。隻不過......”

接下來的話,範文程沒有再說出口,不過皇太極也知道他要說什麼,臉一下垮了下來。

難道,他又得去向那個悍婦低頭?!

皇太極自然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情願,徑直命令道:“你去尋她問個清楚!”

範文程神色尷尬,為難地道:“皇上,奴才曾經問過,首輔沒有理會奴才。皇上也知道首輔的脾氣,她不想說的事情,奴才豈敢逼迫她?”

彆說範文程不敢逼迫她,就是自己,也逼迫不了她。皇太極心中憋著氣,煩惱無比地擺了擺手,說道:“真是沒用,下去下去!”

範文程偷瞄了眼皇太極,見他黑著臉,不敢再多留,忙起身謝恩,飛快溜了出去。

夕陽西下,給黃瓦綠簷蒙上了層金光,遠遠看去,好似幅濃墨重彩的畫卷。

皇太極剛靠近有福宮,就聞到了陣陣的甜香氣,伴隨著幾個格格的笑鬨聲,讓人感到說不出的寧靜與美好。

他背著手,在門前踟躕了片刻,這是他的皇宮,哪裡他不能去?心一橫,大步走了向前。

宮女們忙大聲請安,他驚了一跳,屋子裡也好似沉寂了下來。心中惱怒異常,冷眼橫過去,宮女們忙垂首噤聲,他深吸一口氣,掀簾進了屋。

放眼望去,案桌上擺著各種點心果子茶水,屋子角落擺著瓶瓶罐罐,裡麵插滿了各種野花。細長的瓷瓶裡,竟然插著一束蘆葦,看上去趣致又生機勃勃。

國君福晉帶著幾個格格也在,加上布迦藍蘇茉兒與另外三個格格,正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吃得正歡。

見到他進屋,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臉上笑容逐漸消失。除了最小的八格格在嘰裡咕嚕不知說著什麼,連平時與他最親近的五格格,也隻是隨意福了福身,沒有再撲上前親熱喚他汗阿瑪。

皇太極縱然見慣了大場麵,此刻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尷尬。見沒有人出聲招呼,他咳了咳,乾巴巴地問道:“你們在吃什麼這麼開心?”

布迦藍放下手裡的點心,慢條斯理擦著手,淡淡地道:“皇上問清楚之後,好搶去送給你的愛寵嗎?”

“你!”皇太極氣得牙癢癢,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生生咽下了這口氣,悶聲道:“我隻是隨口問問,又沒人跟你們搶。”

布迦藍悠閒喝著水,連餘光都欠奉。

皇太極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對國君福晉說道:“你先帶她們回去,我有事情與布木布泰商議。”

國君福晉神色譏諷,瞄了他一眼,招呼著幾個格格回宮。蘇茉兒幫著包了一堆點心讓她帶回去,喚來奶嬤嬤,也領著幾個格格出去了。

屋裡隻剩下布迦藍與皇太極,他走上前坐在她身邊,打量著她的肚子,問道:“最近你都在外麵跑,肚子裡的孩子還好吧?”

布迦藍低頭看了一眼肚皮,嗤笑道:“皇上可聽過一句話?”

皇太極不解看過去,布迦藍說道:“冬天的扇子,夏天的棉襖。皇上現在的問題,就好比是這個,一點用處都沒有。皇上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不用扯東扯西,忒煩。”

皇太極差點兒被噎死,他忍了又忍,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道:“先前你說的酒引之事,你可有定下來,打算如何實施?”

布迦藍抬了抬眉,說道:“皇上,不興這樣的啊,卸磨殺驢的事情,皇上可沒有少做。先前皇上要為你的愛寵搶我宅子的時候,可是想要砍死我呢,現在卻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皇上把我當成什麼了?”

皇太極早就知道布迦藍沒那麼好說話,她小心眼記仇,凶得很,能罵人也能殺人,他就不該來!

不過為了戶部,為了大清,他忍了。

“你當然是大清的內閣首輔,這些時日我當你是在休沐,玩了這麼久,也該回來當差了。”

布迦藍瞪圓了雙眼,故作驚訝地道:“我原來是大清的首輔啊?立儲這麼大的事情,我這個大清的首輔都不知道,這朝廷竟然如此荒誕,就是戲文也寫不出來啊。”

她手指敲打著炕桌,拉長聲音道:“奪泥燕口,削鐵針頭,刮金佛麵細搜求,無中覓有。鵪鶉嗉裡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虧老先生下手!”(注1)

荒腔走板的唱調,令皇太極恨不得捂住耳朵,他瞪著她,半晌後方恨恨地道:“以後不管逢年過節還是慶典,都永遠禁止唱雜劇!”

布迦藍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皇太極再忍,說道:“你不答應讓海蘭珠與八阿哥住你的宅子,不答應就不答應吧,我也不會再逼迫你。至於立儲的事情,我更不會再提,可你還要氣多久?”

布迦藍嘲諷地道:“皇上耳根子軟得很,美人兒一哭,連祖宗都得忘了,隻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出去相送。這等驚天地泣鬼神的深情,我可消受不起。皇上,你願意為你的美人兒做牛做馬,你問過朝堂上下的官員,問過其他幾旗的旗主,願意為你的美人兒做牛做馬嗎?”

皇太極說不出的憋屈難受,他閉了閉眼睛,神色痛苦,“我就知道你善妒,竟然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再說朝堂上的官員,誰不知道我是都是在為大清著想。國不可一日無君,早些選出儲君,也是為了國家穩定,依著你的聰明,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也太荒唐了,布迦藍想不出其他的原因,隻能歸結於皇太極是祖傳腦子有病,跟腦子一根筋的人,絕對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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