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1 / 2)

開春下了幾場雨,等太陽一出,天氣就暖和起來。地窖火房裡育出的苗,上中下三個等級的田,分彆栽種了一些。

等到天氣轉暖,其他莊稼地裡終於發芽時,這幾塊田地的莊稼,已經長成了一塊綠絨地毯,放眼望去簡直是鶴立雞群,很是顯眼。

皇太極也聽過了這幾塊田地,趁著天光晴好,城外正是各種花爭奇鬥豔,爭相開放的時節,便帶上海蘭珠出來看莊稼長勢,順便散心。

海蘭珠因著八阿哥去世,成天以淚洗麵,人也病懨懨,消瘦得幾乎快迎風而倒。原本的美豔,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看上去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樣,更得皇太極的歡心與憐惜。

田地離布迦藍的莊子不遠,海蘭珠從馬上下來,遠遠瞧著碧波邊一眼望不到邊的宅子,心裡就開始不舒服,暗自咬了咬唇,移開了目光。

皇太極指著麵前的田地,神色得意:“你瞧這片莊稼,長得是不是比彆處茂盛?若是以後全大清的莊稼,都如這片田地一樣,大清不再缺糧食,定會變得更加強大,我會揮師北下,與大明一決死戰。”

海蘭珠不懂莊稼,隻隨便看了幾眼,敷衍地附和了幾聲:“皇上真厲害,有了上天保佑,這地裡的莊稼才長得特彆好些。”

皇太極倒也沒有居功,哈哈笑道:“你這般說,若是被布木布泰聽去,她又該不開心了。這片地是她宅子裡的地窖火龍先育了苗後,再種到了地裡。等到天氣暖和以後,其他地裡的莊稼才發芽時,這片地裡的苗已經長了出來,全部都是布木布泰的主意。”

海蘭珠不知什麼是地窖火龍,隻聽到是布迦藍的主意,心中的厭惡就更甚,這下連敷衍的附和都說不出來。

皇太極說了半晌,都沒有聽到海蘭珠的回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側頭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關心地問道:“你可還好?”

海蘭珠抬手擋住太陽,低垂著眉眼,勉強笑了笑,說道:“我沒事,就是到了妹妹的地盤,怕遇到妹妹。”

布迦藍長期住在城外的宅子裡,平時有重大決議的時候才回宮。皇太極知道她現在大多數精力都用在照顧福臨上,除了春耕時去巡查過,已經很少出來。

他朝宅子那邊望去,又轉回頭,笑著安慰她道:“你怕什麼,布木布泰又不會吃人,她現在忙著照顧福臨,哪有閒工夫出來。”

皇太極不提還好,海蘭珠一聽他提起福臨,就不免想起了早夭的八阿哥,難過憎恨交織,令她幾乎沒當場瘋掉。

她恨!當時怎麼就沒把布迦藍摔死呢,居然讓她平平安安生了個兒子!

海蘭珠恨意滔天,定定看著宅子的方向,聲音卻是輕柔又可憐:“我想著先前的那些傳言,都說我推了妹妹,想要殺掉妹妹的孩子。天可憐見,誰不知道妹妹連豪格都打不過,她身邊那麼多奴才伺候,我怎麼打得過她。妹妹就是要故意陷害我,可是我又百口莫辯,這盆汙水潑過來,我這輩子都洗不乾淨了。妹妹心中對我有恨,待她見到我,以為我又要來害她。”

海蘭珠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仰望著皇太極,露出堅強又柔弱的笑容:“幸虧皇上相信我,隻要皇上信,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唾棄我,我也不在乎。”

一番話說得皇太極心裡既感動,又心疼她,把她擁在了懷裡,連聲安慰道:“有我護著你,誰也不敢拿你怎麼樣。福臨已經平安生下來,而且現在長得很好,半點事情都沒有,你也彆放在心上。等你養好身子,我們再繼續生,肯定會有兒子的,就算沒有兒子,我以後也會安排好,誰也不敢怠慢了你。”

海蘭珠依偎在皇太極懷裡,拽著他衣襟的手指,因著太用力都已經發白。

她現在上了年紀,先前懷孕都艱難,哪能說生就生。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以為後半生有了倚靠,誰知道卻被奪了走。

她始終不相信自己好好的兒子就那麼沒了,肯定有人害了她的八阿哥。可不管她怎麼說,哭也好,鬨也好,皇太極都是安慰她,覺著是她傷心太過,才誤以為有人害了八阿哥。

海蘭珠就算再蠢也知道,皇太極查出什麼又能如何,若真是豪格或者布迦藍下的手,他也不會拿他們怎麼樣。

豪格是他的長子,手中握有正藍旗,其他的兒子還小,以後要是皇太極沒了,小的爭不過其他叔伯,大清的皇位就得落入其他人手中,豪格最有可能繼位。

至於布迦藍,現在生了兒子,又在朝堂上到處露臉,皇太極也不會動她。

豪格是皇太極的兒子,又是男人,在海蘭珠的眼中看來,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

而布迦藍憑什麼,做的不過都是些討巧的事情,不過在地裡種了幾根長得高一點的莊稼而已。不管早晚,等到天氣一熱,這些莊稼自然都會長起來,又有什麼了不起,皇太極卻當做了不得的大事,還帶她出來當著麵炫耀。

她當時生了兒子,科爾沁送了許多大禮,對她噓寒問暖。可等她兒子沒了,布迦藍的兒子出生後,他們的臉馬上變了,轉頭又給布迦藍送了更厚的禮,規格堪比給皇太極進貢。

皇太極就是沒下令,蒙古各部落台吉貝勒也親自來到盛京,主動送上了賀禮。聽說她住在宮外,連城都沒有進,先去拜見了她。

海蘭珠眼神陰狠,死死盯著遠處的宅子,突然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手撫著額頭,嬌嬌地道:“皇上,我的頭好暈,心裡也悶得慌,不行了,得尋個地方好好歇息。”

皇太極一聽她不舒服,見她臉色蒼白,忙扶著她,說道:“那我們去前麵坐一陣,等你舒服些再回去。”

海蘭珠跟著皇太極慢慢往前走,到樹蔭下的石頭上坐下,她挪來挪去動了動,眉頭微蹙,做西子捧心狀,“皇上,石頭上好涼,坐著也不舒服,我們還是回去吧。馬稍微騎慢一些,就算是顛簸,回去躺上幾天也就緩過勁來了。”

皇太極出城都是騎馬,來時他帶著她共騎一匹,親自把她護在了懷裡。聽她說要躺幾天,馬上說道:“這可不行,你身子不好的話再一顛簸,豈不是會更難受。算了,前麵就是布木布泰的宅子,我領著你去歇息一會。”

海蘭珠垂下眼簾,掩去了眼中的得意。她就是要故意找上門去,還要與皇太極一起,看布迦藍能拿她如何!

不過,她還是裝模作樣說道:“皇上,要是妹妹生氣怎麼辦,皇上不要因為我與妹妹吵架,妹妹性子要強,若是生氣了,就是皇上的麵子,她也能駁了去。皇上失了威信,若是彆人也有樣學樣......”

皇太極本來還有些遲疑,怕布迦藍又會翻臉,聽完海蘭珠的話,覺著臉都火辣辣地疼,頓時沉下臉來,冷聲道:“我是皇上,誰敢對我不敬,就算是布木布泰再厲害又能如何!”

海蘭珠不再說話,靠著皇太極的懷裡,由他攙扶著,嫋嫋娜娜走向宅子。

福臨一天天長大,也一天比一天活潑,醒著的時候躺在悠車裡,手腳動個不停,看到有東西在眼前晃動,立刻伸著手想要來抓。

平時幾個大的格格隻要一做完功課,最喜歡拿著布老虎逗他玩。天氣暖和起來以後,布迦藍經常抱著他出來走動一陣,庭院裡繁花似錦,幾個格格也高興得很,采花撲蝶,他也跟著咯咯傻笑

今天幾個格格去讀書寫字了,布迦藍難得清淨,在寬闊的廊簷下坐著吃茶看文書,國君福晉則在她身邊坐著做針線,不時逗一聲旁邊悠車裡自顧自玩的福臨。

國君福晉看著他嘴裡吐出的泡泡,慈愛地道:“哎喲我們的福臨,長得可真是白啊。以前你還嫌棄他紅,現在你再瞧,竟然比你還要白幾分。這眉眼長得活脫脫就是你,虧得皇上還說長得像他。”

布迦藍側頭看向悠車,福臨的膚色是比尋常人白一些,現在眉眼也能勉強看得出來像她,對比著剛生出來時,幾乎是徹底大變樣。

她也覺得神奇,小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如果不是天天看著,她也不敢相信現在鬨騰的小胖子,是當初那個醜八怪紅孩兒。

國君福晉做累了。眼睛有些酸,便放下針線,看著院子裡盛放的海棠。陽光煦暖,她怔怔看了一會,說道:“這孩子真是見風長,轉眼間就長大了,就要離開大人身邊。我這些時日在給二格格準備嫁妝,晚上怎麼都睡不踏實。辛辛苦苦帶大的女兒,就要嫁做人婦,說不定一年到頭都見不了一麵,隻一想起來啊,我這心中就難過得不行。

現在我讓二格格晚上都跟我住在一起,其他兩個瞧著了,也吵著要跟了來。哎喲這人一多,吵得那些煩惱憂愁一下就沒了,隻巴不得她們馬上閉嘴。可真安靜下來,我又會想,她們若是以後都嫁了人,我該怎麼辦呐。所以說還是生兒子好,至少兒子還會在身邊,能經常看到幾眼。”

布迦藍隻靜靜聽著,並不答話。國君福晉也習慣了,依舊絮絮叨叨說道:“二格格出嫁後,三格格也要定親,很快就輪到四格格五格格。布木布泰,你在外麵見到的人多,到時候你也多幫著掌掌眼,皇上有沒有跟你提過四格格她們的親事?”

上次蒙古求親,布迦藍與皇太極發生分之後,他又提了一次,布迦藍當時就斬釘截鐵回絕了,後來他倒沒有再提過。

布迦藍搖搖頭,說道:“我早就跟他說過,他管不了四格格她們的親事。”

國君福晉愣了下,隨後說道:“還是得自己有底氣,我說了也沒用。這同人不同命,我也隻盼著,幾個格格嫁人後,能過得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布迦藍也隻能幫到這裡,畢竟國君福晉才是她們的親娘,而且在她的傾向中,女人還是得成親生子。人各有誌,布迦藍從來不會在這些事上勉強彆人。

她也不會因為生了兒子,就覺著有子萬事足。從沒有一天懈怠過,雖然住在城外,朝堂大事她一件都沒有落下。

現在她也隻聽了半耳朵國君福晉嘮叨的家常,心思都用了手裡的文書上,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時守門的宮女匆匆上前,稟報道:“福晉,皇上與和諧有禮宮大福晉來了。”

國君福晉臉色一變,怒道:“賤人還敢再來,真是出息了,還帶上皇上一起,肯定沒安什麼好心。我把福臨帶進去,千萬不能被賤人見著了,晦氣!”

布迦藍微眯起雙眼,放下手中的文書,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姑姑你不用管。”

到了大門邊,皇太極正在拔刀,朝著攔住海蘭珠的親衛,氣得麵紅耳赤,咆哮道:“大膽奴才,居然敢攔著我!”

海蘭珠拿著帕子站在一旁,嚶嚶哭泣,眼珠子卻咕嚕嚕轉著,裡麵興奮閃爍,隻巴不得皇太極殺了親衛,好給布迦藍一個下馬威。

布迦藍一眼掃去,淡淡地道:“皇上這是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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