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渾可是親眼見到布迦藍一腳踢死了阿蘭柴,她就算再隨和,他也不敢造次,忙規規矩矩謝了恩之後才坐下。
皇太極瞄了眼布迦藍,暗自腹誹這個女人還真是狡詐,明明要搶彆人的旗務,還假模假式裝作關心人。
他也不甘落後,臉上笑容更濃,連連擺手道:“坐坐坐,外麵天氣熱了起來,你快吃杯茶涼快之後,我們再隨便說話。”
布迦藍白眼都差點翻上天,皇太極臉上的笑太牽強,又太過熱情,跟那黃鼠狼給雞拜年一樣,她看了想自戳雙目。他就是個豬隊友,早知道她單獨找多洛渾談話了。
多洛渾心裡沒底,隻戰戰兢兢盯著他們,布迦藍說道:“多洛渾,你阿瑪去後,如今你管著旗務,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我們都是一家人,你也不要客氣,說出來我們也能幫你出出主意。”
說起旗務,多洛渾就一肚子苦水。嶽托意外去世,也沒能提前安排好後事。雖然他以前也跟在嶽托身邊打下手,等到自己親自去做的時候,才發現與想象的不一樣。
底下的佐領牛錄章京,都是一堆老油條,有些還做做表麵樣子,有些乾脆連麵子情都不顧,直接頂了回來。安排下去的事情,說是以前嶽托在時,不是這般處理,倚老賣老指點他做事。
多洛渾很生氣,現在的節骨眼上,不能出亂子,他隻得硬生生忍了。如今布迦藍一問,他的委屈就再也繃不住,把遇到的麻煩全吐了個乾淨。
布迦藍認真聆聽,奴大欺主的事情到處都有,多洛渾遇到這種事也正常,她並不覺得意外。
她不怕多洛渾處理不好旗務,隻怕他一切都處理得妥妥帖帖,她無法安插自己的人手進去。
聽完多洛渾的話,布迦藍見皇太極欲言又止,乾脆搶在他前麵說道:“事情發生得突然,誰也沒想到你阿瑪這次會沒了。底下的奴才一時還沒有轉變過來,也是人之常情。你也不要心急,現在你缺乏的是資曆與經驗,等到你打上幾場仗,有了實實在在的功勞之後,底下的人自然會服你。
這樣吧,我派幾個忠厚能乾的人去你那裡,幫著你理順旗務之後,他們就回來,以後鑲紅旗還是由著你管。你也不要多想,更彆去聽彆人的讒言。正紅旗照著規矩,該由你叔叔碩托與瓦克達繼承,朝廷也不會去貪他們的這點便宜,照舊由他們繼承。
隻因為以前分配不公,正紅旗的實力比鑲紅旗強。皇上打算把兩旗重新調整一下,這樣一來,鑲紅旗的旗務會更加難管,所以我才會派人去幫著你。再者,大清現在與大明在打仗,八旗絕不能亂。”
多洛渾一聽,頓時喜上心頭。布迦藍派人來幫忙,他當然會感到不舒服,畢竟下麵的人都不聽話,再來些指手畫腳之人,又多了重束縛。
不過能從正紅旗分到牛錄,這點束縛就可以忽略不計。而且布迦藍說得對,現在各旗不能亂,要是鑲紅旗管得不好,他也坐不穩這個旗主之位。
多洛渾當即起身行了大禮,感激地道:“多謝皇上首輔相幫,我一定會虛心聽取建議,不會給皇上首輔,還有阿瑪丟臉。”
皇太極剩下的老仇人代善已除,又基本上解決掉了兩旗的麻煩,現在隻剩下多爾袞幾兄弟。不過他們幾兄弟打仗厲害,人也聰明,得與布迦藍從長計議。
他心中高興得很,笑嗬嗬地道:“你是我侄兒,哪用得著如此客氣。你現在還年輕,得要多學習,彆學著你的瑪法他們不讀書,不知廉恥罔顧人倫。你以後沒事的時候,就來國子監聽先生講課,能學多少就學多少,總比當睜眼瞎強。”
多洛渾一一應下,謝恩後離開。布迦藍與皇太極商議了些細節之後,離開皇宮回城外。
蘇沫兒牽來馬,兩人騎馬出了城之後,天氣晴好,初夏時節鮮花盛開,空氣裡都是花草香氣。
布迦藍難得有歇息安寧的時候,乾脆放慢馬速,賞景的同時,順帶查看田間地頭的莊稼。
今年開春雨水多了些,不過田地裡的莊稼長勢還算不錯。去年地窖火龍育苗的幾塊地,收成最好,特意選取好種子種下的那幾塊地,收成次之。今年布迦藍選取了最好的種子用地窖火龍育苗,不知道最後的收成又會如何。
要是這塊地的收成最高,布迦藍打算以後大力推廣,就是每畝地多收五十斤糧食,也是好的開端。
蘇茉兒騎馬落後她一步,說道:“福晉,先前奴才回去後宮看過,聽說和諧有禮宮大福晉經常生病。好上沒幾天,隻要皇上去了彆處,她又得病倒一場,最後皇上幾乎天天都歇在她的宮裡。”
布迦藍淡淡地道:“且隨了她去。蘇茉兒,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彆把心思放在後宮之上。你看,遠處的天地多遼闊啊,大明境內更有大好河山,江南的這個季節,正是日出江花紅勝火,難道你就不想去看一看嗎?”
蘇茉兒順著布迦藍的手指看去,田地間阡陌交錯,瓦藍的天空中,白雲浮動,海子裡的水如銀鏡,光芒閃爍。
在宮裡,除了黃瓦綠簷,就是如同血乾枯後的紅,看久了總覺著悶得慌,偏偏地方狹窄,又無法躲避,就是難過了,連獨自流淚的地方都沒有。
現在她與布迦藍住在外麵的宅子裡,也有單獨的小院落,還管著一大堆宮女,比宮裡的福晉過得還有滋有味。
蘇沫兒笑著道:“奴才錯了,奴才回了宮之後,總會去後宮轉一轉。福晉說得對,實在是沒有必要與她計較,福晉要的也不是這些。”
既然她能拎得清,布迦藍也沒有多說,笑著問道:“我們馬上要回科爾沁了,你高興嗎?”
蘇茉兒小時侯家裡窮得飯都吃不上,被選做布迦藍的奴才之後,才得以長大。
科爾沁親人早已離世,苦難的日子她也不願意再去回想,又在盛京生活多年,能不能回那片草原,對她來說根本無所謂。
“離開科爾沁這麼多年,回去之後估計都不大習慣了。隻要有福晉在的地方,就是奴才的家,奴才其實也沒有多高興,好比跟著福晉去朝鮮一樣,能出遠門就覺著有點兒興奮。”
布迦藍轉頭看著蘇茉兒,微笑著說道:“你這句話說得很對,心安處即是家。你放心,隻要有我在,就有你的家。”
蘇茉兒心裡暖洋洋的,說道:“奴才知道,福晉待奴才好。現在能到處走動,不用呆在後宮無所事事,奴才覺著呀,現在過的就是神仙日子。”
布迦藍失笑,揶揄她道:“神仙,回去可要好生收拾行囊,還有福臨那個小祖宗呢,不能少了他的東西。他又片刻都不安生,等到了蒙古,隻怕要被他吵得頭都會大一圈。”
蘇沫兒聽布迦藍提起福臨的頭疼樣,也忍不住跟著笑。早上出門時,福臨還抱著布迦藍大腿不肯放,要跟著她一起出門,嚎得把屋頂的喜鵲都驚走了。
兩人加快了馬速往回走,剛經過一片小樹林,幾人騎在馬上迎麵而來。布迦藍定睛一看,騎在最麵前的赫然是多爾袞。
布迦藍等到多爾袞騎近了,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多爾袞笑容滿麵,驚喜地道:“我出城來找嫂嫂,沒想到嫂嫂一早就進了宮,想趕緊回宮來,卻與嫂嫂狹路相逢,真是緣分不淺啊。”
布迦藍嘲諷地道:“沒讀過書就不要亂用。”
多爾袞臉皮厚得很,他也不在意,從馬上躍下,嘿嘿笑道說道:“都是從漢人先生那裡學來的,嫂嫂忙不忙,不如我們坐下來歇歇吧。”
多爾袞剛打完仗回來,馬上又要前去征戰,布迦藍想了想,也下了馬,與他尋了個陰涼處坐了下來。
多爾袞最近瘦了許多,興許是上陣殺敵多了,現在變得氣勢十足,不經意間就流露出淩厲殺氣。他長得肖似阿巴亥,麵容偏俊美,瘦了之後棱角分明,多了幾分英氣。
隻是一笑起來,還是原來的模樣,在布迦藍看來,就是蠢中帶著急色樣。
多爾袞待布迦藍坐定之後,起身鄭重見禮,“嫂嫂,我馬上又要上戰場,把調兵遣將等事安排布置好之後,就馬上趕了來,想單獨見見嫂嫂,當麵向嫂嫂道謝。”
布迦藍微楞,腦子一轉就明白過來。代善與多爾袞幾兄弟有殺母之仇,如今代善倒了黴,最開心的應該就是他們幾兄弟。
“不過多爾袞,你不能去找多洛渾他們的麻煩啊,代善做的事情,不能怪罪到他們身上。”
多爾袞頓了下,怏怏不樂地道:“嫂嫂真是,管東管西的,多洛渾說上天,也是代善的孫子,當年的惡氣還沒有出夠呢,我不找他算賬找誰去?”
布迦藍嗤笑,“出息,你就是欺軟怕硬,以前代善好好的時候,你怎麼不去尋仇?再說代善還沒有處置呢,要不你由你親自去行刑如何?”
多爾袞神色訕訕,支吾了幾聲,說道:“我倒想親自去,不過估計會被人罵,我與代善也沒什麼不同,都一樣歹毒。算了,我不欺負多洛渾,也與他沒什麼關係。不過碩托他們,若是惹到了我的話,那我就不會客氣了。”
他就算再不客氣,又能不客氣到那裡去,碩托也不是善茬。布迦藍沒有理會他,仔細問了戰場上的情況。
多爾袞也沒有隱瞞,將打仗的情形仔細說了,“真細究起來,也不是大清的兵有多厲害,而是大明真的太弱。大明上戰場打仗的兵,連飯都吃不飽,又缺乏鬥誌,所以被我與嶽托連下了許多關口。若是遇到厲害的統帥,指揮得當,軍中紀律嚴明,兵馬再強壯些,這仗也難打。”
得天下者,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皇太極也是遇到了好時機,要是再早幾十年,或者再晚幾十年,天下就不一定是當今的局麵。
就好比她自己,如果不是遇到眼下的亂世,遇到禮教森嚴的時候,她也難有今日。
幸好,一切都剛剛好,布迦藍心情,頓時如天氣般晴朗。
多爾袞覷著布迦藍眼角眉梢的笑意,悄悄挪動著身子朝她靠近,眼神火熱,癡癡凝望著她,輕喃道:“嫂嫂,你笑起來真好看。”
布迦藍上下打量著多爾袞,淡淡移開了視線,朝四周掃視了一圈,周圍靜謐,繁花錦簇,不禁抬了抬眉,臉上笑容更甚。
醒掌天下權,美男醉臥膝。布迦藍覺著,這樣的日子著實不錯。
不想生孩子,也有許多辦法享受,她眼神在多爾袞的薄唇上停留住,緩緩問道:“漱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