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迦藍笑了笑,對蘇沫兒說道:“你先去傳飯吧。”
福臨撐著案桌把上半身靠在上麵,雙腿懸空蹬來蹬去玩,問道:“額涅,我餓了,晚上我們吃什麼啊?”
布迦藍站起身往東暖閣走去,說道:“先去洗手再說,晚上天氣冷,膳房準備了鍋子。”
福臨咧嘴笑起來,五格格也高興,說道:“天氣冷就得吃鍋子。我最喜歡吃裡麵的粉條蘿卜,比肉都好吃。”
布迦藍看著她手上蘸著的墨,問道:“今天跟著先生學了什麼?”
五格格與福臨都一起在書房讀書,兩人由不同的先生教授,聞言五格格嘟起了嘴,說道:“先生說,我現在這麼大了,除了學習詩書之外,也該學些規矩女紅。”
布迦藍愣了下,問道:“那你呢,你是否想學這些?”
五格格撇了撇嘴,說道:“我才不想學這些,先前我聽宮女說,好多漢人女子都纏足,就是把腳纏到這麼小。”
她拿手指比了比,福臨好奇看過去,驚呼道:“這麼小,那怎麼走路?”
五格格說道:“聽說得要人攙扶著才能走路,那得多疼啊。”
福臨也跟著點頭,小臉嚴肅,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去到東暖閣洗完手,問道:“額涅,能下令不讓人纏足嗎,要是都纏足,誰下地種糧食啊。”
布迦藍擦著手上的水,失笑道:“你就隻能想到下地種糧食,女人能做的事情很多,讀書習字樣樣都行,你的大字,就比五格格寫的差遠了。”
福臨偷偷朝五格格做鬼臉,她則躲著布迦藍,往福臨臉上彈水,他也不甘示弱,小手亂甩,跟著還擊回去。
兩人你來我往玩個不停,布迦藍隻當沒看見,走到桌邊坐下,思考著怎麼給五格格換個先生。
她打算在京城辦女學,先把五格格先送進去讀書,總有心裡火熱的人,會跟著把家裡的女兒送進來讀書。
至於纏足這件事,不用福臨提,她也要下死令,禁止纏足。
沒想到的是,第二日在朝會上,布迦藍提出禁止纏足之事,竟然得到了絕大部分官員的反對與質疑。這一部分人,曾經都是她的忠實支持者。
布迦藍也沒有生氣,隻是覺著好奇,問道:“諸位說說看,為何你們同意女人纏足,能說出幾樣纏足的好處來嗎?”
堂下安靜了下來,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那點特殊癖好。有官員大膽站出來說道:“纏足乃是漢人多年的習俗,先前攝政王曾許諾,遵從漢人習俗。如果現在又改口,豈不是出爾反爾,引起百姓的猜疑。”
先前多爾袞為了鞏固大清統治,曾建言將所有的漢人百姓,都如滿人一樣剃頭。布迦藍當場否決了此建議,並言遵從漢人習俗,願意剃頭的則剃頭,不願意絕對不勉強。
布迦藍想到先前的政令,現在反倒成了攻訐她的借口,冷聲說道:“漢人都說,身體發膚出自父母,所以不願意輕易剃頭,我當然會尊重他們的想法。可如今纏足之事,乃是損毀女兒家的腳。莫非,腳不能算是身體發膚的一部分?如果不算,那諸位將腳砍掉如何?如果算的話,此舉是否是大不孝?”
先前說話的官員啞了口,布迦藍可不是好糊弄之人,連頭發都不能亂剔,何況是纏足。他斷不敢說纏足不會損毀腳,滿人都是天足,與纏足的一對比便可得知。
布迦藍聲音愈發冷,說道:“如此大逆不道的不孝之事,一定要嚴令禁止。子不教,父之過,父親錯在先,先得懲罰父親的罪過。範首輔,你擬定份朝廷的明文發下去,以前纏足者,就不再追究,剛纏者,勒令馬上放腳。如敢違者,依著律令,或父親或祖父或兄長,當家主事者,發配寧古塔充軍!”
堂下百官神色各異,竊竊私語起來。布迦藍眼神掃過去:“道理不辨不明,要想懂道理,就得讀書習字。諸位總在說,一個好媳婦,三代好兒孫,看來家中母親的教導實在是太過重要,得讓她們讀書習字,才能教導好兒孫們。所以,為了大清的子孫萬代,由禮部尚書去負責此事,與國子監一起,在京城開辦女學。”
她的話一出,堂下瞬間嘩然。
布迦藍的幾個格格不管讀書打仗還是學醫,那是她的家事,以前他們也管不了。
現在布迦藍的意思,是要尋常人家的女兒,也一樣如男兒般進學堂讀書,這實在是太不符合千百年來的規矩禮數。
布迦藍知道這件事會引起大家的反對,此一時彼一時也,她是占了以前女真時代朝堂混亂的先機,現在朝廷已經步入正軌,其他女人想要如她一樣,隻怕是會很難。
她也不急,說道:“你們先回去問問家中的母親妻子還有女兒們,願意來讀的就讀,不願意來就算了。五格格八格格都在讀書,給她們尋些同學,正好也能有個玩伴。”
堂下的人神色緩和了些,有人心思轉得快,以為布迦藍不過是給女兒找伴讀,盤算著送哪個女兒去讀書。不能與五格格交好,哪怕是八格格也行啊。
布迦藍沒有再多說,起身離開。學堂隻是小事,等到四格格與七格格回京,那時候還得有場大的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