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議會大廳開始變得躁動不安。
朱瓊斯忍不住道:“恕臣直言,再大的困難也要正麵應對,逃避是沒有……”
“閉嘴。”
衛縱闔眼,懶洋洋地打斷他。
紅發大胡子漲紅了臉,一臉受到羞辱的表情。以他的身份,彆說衛縱還沒繼位,就算真的繼位,也不能對他如此無禮。
可他剛想開口,身體卻本能地咬緊牙關,自動替他回憶起很多年前的一次不堪回憶。
對,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那會兒還是個小鬼。他被小鬼撞到腿上,不過是借機嘲笑了幾句……
朱瓊斯想起自己差點跪下去的狼狽模樣,仿佛還能感受到骨子裡的不甘和恐懼。
王室都是一群怪物!
就這樣,議會大廳保持著詭異的沉默,直到上方的投射端口突然自動開啟。一道光束垂直投射到左右席位之間,逐漸從地毯的地方,彙聚成一個黑色卷發的女人。
【殿下】
布麗吉妲的聲音帶著點回音,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大廳嗡的一下炸開,議員們壓抑著驚呼,小聲交頭接耳。
“查到了嗎?”衛縱睜眼看向她,雙手緊緊地攥住權杖。
布麗吉妲伸手一揮。隻見銀色的星雲閃耀柔和的光輝,徐徐在眾人麵前旋轉,隨後他們仿佛跟隨第一視角直接從星雲中間穿梭,不斷加速再加速,最後靜止在漫長巨大的隕石帶前。
衛縱瞳孔驟縮,刹那間,所有外界的嘈雜都離他遠去,他的麵前隻剩下那麵白色和金色的旗幟。
旗幟的細節清晰地仿佛近在咫尺,能看見刺繡的金王冠,和貫/穿王冠的騎士長劍,周圍點綴了一圈淡紫色的芙蘭花。
自由聯盟抵抗組織的標記。
“自由聯盟!”
“沒想到真的是……”
“這幫下等人!小人!”
李緊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上課的時候老師提到自由聯盟,展示過大概十幾麵不同的旗幟,還有二十來個徽記。
其中有兩個最具有代表性,第一個是創始徽記,就是一圈芙蘭花,代表著嘉萊萬斯的平民和流民。
還有一麵旗幟,此時正在大廳正中間昭然飄蕩。
這麵旗幟出現於自由聯盟召集
軍隊的那年,當他們被克勞德親王鎮/壓後,旗幟就隨著自由聯盟一起消失了。直到他們慢慢複蘇,也沒人再敢高舉這麵旗幟。
他擔憂地看向衛縱,從他的方向隻能看見對方的背影,千萬要忍住啊,不要把弱點暴露在這群老狐狸跟前。
衛縱忍得很辛苦。他額角青筋直跳,要不是旗幟是投影,他恨不得噴火連著這間大廳一起燒掉。
什麼自由聯盟?不過是一群自以為是,齷齪自私的投機者罷了!難道那些老鼠真的以為把王室當成靶子,就能一呼百應,點燃反抗的火種嗎?
需要的時候就講人權講公平正義,不需要的時候就可以視國家命運和人命於不顧,這樣的組織,還妄想取代他的父母,賜予人民福祉?
不!
他不允許!
“現在已經不是克勞德親王的年代了,”朱瓊斯露出牙疼的表情,“他們竟然能韜光養晦一千多年,隻怕今非昔比啊。”
是啊,敵人躲在暗處偷偷豢養勢力,直接綁走了他們全副武裝的艦隊,綁走了國王。這叫什麼?這叫直接被對方將死!
現在他們不知道自由聯盟的勢力範圍,也不知道對方的軍力,完全處於被動狀態。
最麻煩的是,他們現在並沒有一個克勞德親王那樣的人物。
王儲殿下?當然,殿下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元帥,也有不少還算不錯的戰績,但是他總得要待在中央城坐鎮吧!
就連站在王室這邊的下議院,也對旗幟露出忌憚的表情。
布莉吉妲筆直地站在那裡,目光隻注視著衛縱。
這是自由聯盟留在星網的痕跡,並不真實存在於女神星係最邊緣的隕石帶。星網就是這麼個東西,網絡裡真實到了像平行世界。
她回想自己搜尋的過程。當她將意識覆蓋整個星係時,唯獨隕石帶那裡呈現一大片黑色。那片黑色拒絕她的意識觸手,並且像一灘墨汁還在不斷向外擴張。這是她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在國與國的星網之間是有界限的,這個界限由各自的中央智腦守護,互相輕易不會越界。
因為在星網內,這就像國界線,越界即是國際爭端。
可那片黑色張牙舞爪,無所顧忌的試探她的能力,一旦她稍有遲疑,就開始
瘋狂地吞噬她的地盤。
布莉吉妲自然注意到那兒有問題。
等她不斷地穿梭星門來到隕石帶,那裡已經變成了黑色的凝固的宇宙。她的意識在那裡寸步難移,整個人幾乎像被一團黑色的粘液固定住,每移動一點,思維就變得愈發遲鈍。
無論對方是什麼,都在試圖吃掉她。
布莉吉妲放出了克勞德的重甲騎兵團,這些騎士外形的機甲駕駛著機械黑馬,無聲地嘶吼著,長/槍向前突擊,為她硬生生撕開了大片空隙。空隙處深藍色的宇宙和星雲安靜地運行,和黑暗處截然兩個世界!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借來的騎兵團出現時,那些黑色就不斷地收縮後撤,最後猛地收回了所有爪牙,最後凝結成了旗幟。
這就是自由聯盟給她留下的標記。
也是宣戰。
她定定地看著衛縱,心想,這位殿下會如何做呢?是妥協,還是迎戰?
“殿下,您務必謹慎考慮,我認為還是要再等等看。總不能任由誰丟個旗子我們就得往上衝——再說,就算真的是自由聯盟,他們的用意實在含糊不清……”
朱瓊斯看著那麵旗幟,內心搖擺不定。他不傻,當然知道對方把他們的國王都乾掉了,肯定來者不善。
可一個國家經不起內耗啊!
他們對付蟲族對付星盜,那都是正常的軍事行動,守衛邊境線罷了,可要是內部起了衝突,誰知道會不會被人覬覦,趁此機會作亂?
“閣下這會兒倒像一位忠臣了,”梅麗下定決心,開口嘲諷他,“自由聯盟都已經欺負到了我們的頭上,難道您還想等著對方正式給您寄一封邀請函?”
“殿下,我認為王室必須要主動出擊,搶先發出聲明!”她對衛縱鄭重說,“我們必須要占據製高點,無論自由聯盟未來扯出什麼大旗,都必須要將正義留在我們這一方。”
“等摸清楚他們的情況,直接派軍鎮/壓——”
女議長做了一個下切的手勢,眼神狠厲道,“然後再迎回艦隊,考慮怎麼處置這些匪徒!”
“不可!絕對不可!”朱瓊斯騰得站起來,怒道,“我們四年都沒搞明白艦隊怎麼消失的,怎麼摸清?!你連自由聯盟的大本營在哪兒都不知道,還談什
麼鎮/壓,簡直婦人見識!”
兩方不出所料再次吵起來。
衛縱保持沉默,等他們全都氣喘籲籲地停下,才開口說話。
“我說兩點。”
所有議員都轉向他,呼吸急促地等待他的說法。
衛縱目光沉著堅定地和他們對視,
“第一,年底備戰,新年軍隊開拔,地點壓在要塞外的隕石帶。由我帶領。”
在場嘩然。
這下不僅朱瓊斯,就連下議院都急了,紛紛起身想要發言。衛縱根本不需要抬手,隻需要精神力釋放,往下一壓,稍微弱點的直接就給摁坐下去了。
朱瓊斯要好很多,他心臟疾跳,但還能喘上氣。
他本想跳起來大聲反對,這不是開玩笑嗎?什麼叫年底備戰?
這還剩幾個月啊怎麼備戰,軍隊後勤、人員、武器、運輸……想想他的腦袋都要炸了,接下來的日子他的國會大樓恐怕要被軍部的靴子給踩平!
更彆提衛縱還要領兵出戰,他光是想一想,都感覺快要窒息。
可他被自己的好友拽了一下,兩人眼神一對,他腦袋裡那團亂線頭頓時就清爽了。
……對啊,他為什麼要反對?
假如衛縱堅持要打仗,隻要彆打錯了地方,那麼在他離開時,國內總要有人主持大事吧?
今年的好幾場國際性的大會,他一直想要冒頭,卻被夏宮死死地按住。要是衛縱自己不顧《權杖法》,非要冒死遠征呢?那麼他身為內閣部長和掌璽大臣,就是最有資格代替衛縱代理國事的人選了!
這豈不是他的好運氣來了!
朱瓊斯的念頭在腦袋裡轉了一圈,瞬間心平氣和。
他輕咳一聲,趁著衛縱發言的間隙,趕緊插進去說:“如果殿下能夠確認自由聯盟的大本營,那麼雷霆一擊確實很有必要,臣絕對支持!”
下議院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盯著他,表情都很難以置信。
朱瓊斯在心裡冷哼一聲,繼續遊說衛縱。
“殿下,臣全力支持您的每一項決定,就是有個問題,您遠征的這段時間——相當漫長,可嘉萊萬斯還得正常運作,您知道,今年有很多大事!臣認為,應當正式地推舉一個人,在這段時間代替您行使決策權,您意下如何?”
衛縱突然笑了。
他在外是個很少笑的人,雖然他還處在年輕愛玩的年紀。
可他笑起來十分好看,唇紅齒白,還有兩顆尖尖的虎牙,看上去霎時顯得稚氣很多,冰冷的氣息一掃而空。有時候比起深沉,年少幼稚反而會讓人放下心防。
朱瓊斯正是如此,他鬆了口氣,也準備露出勝者的微笑。
“第二。”
衛縱含笑看著他,慢條斯理地繼續說。
“我將在進部隊前,正式任命首相一職,在我遠征期間,由首相統領內閣,決策大小諸事。同時,我還會在諸位中選擇兩位任命為副首相,共同輔佐首相處理國事。”
如果剛才的第一點在議會大廳掀起巨浪,他現在的這番話,就像引發了地震和海嘯,大廳刹那間變得落針可聞,暗潮湧動。
他麵前的每一張臉,都目瞪口呆,空白茫然。
朱瓊斯眼前突然變黑,他往後退了幾步,直接跌坐在座位上,狠狠地抓住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