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縱半夜醒來。
他睜開眼,突然覺得好冷,四周很安靜,黑乎乎的。
“昂……”
他一開口,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意識徹底清醒。
怎麼是豬叫?!
衛縱這才發現,他竟然窩在熟悉的枕頭上,麵前是一對粉色的小豬蹄。
他愣逼半天才慢慢記起來,好像意識消失前,他感到能量正在急速流失。
當時他想要縮小變形態,但能量流失並沒有停止,於是他出於本能,切斷了意識陷入沉睡。
可他到底是怎麼回來的?
衛豬屁股一撅,再伸直兩隻前蹄,剛站穩就感覺到肚子一晃,吧唧從枕頭上滾了下來。
“昂!!”
他憤怒地爬起來,看了一圈,狹窄的床上沒有他未婚夫的身影。
小卷毛跑哪裡去了?等等——
豬崽突然石化。
他現在是豬崽,豬崽在艦艙,那豈不是等於——他掉馬了?
就在這時,床尾突然有個黑影動了動,嚇得衛縱差點蹦起來。
他心虛地蹲蹲好,結果凝神一看,發現竟然是一雙腳丫子。他視力挺好的,這雙腳足弓薄,腳背窄而秀氣,羊拐骨一樣精致的腳踝上,還有個鮮豔的印子,是他前頭留的。
“……”
衛縱一時無語,小心翼翼走到床沿往下看,隻見李緊仰麵躺在地上,隻有小腿還搭在床沿,睡得四仰八叉。
怎麼說呢?
他圓潤潤地蹲成一個球,沉思道,他早該想到的,他和小卷毛就不大可能會出現溫馨的相擁而眠的畫麵——因為卷毛永遠不在他睡前的位置。
黑白花的小豬崽憂傷地歎口氣。
爆馬就爆馬了,誰叫他爸媽沒告訴過他,裝次逼而已,竟然會因為能源不足直接掉境界呢?
他維持憂鬱的心境,優雅地原地起蹦,啪嗒降落在了李緊的胸口。
“咳——”李緊被壓得睡夢裡嗆到,反射性抱住豬崽翻了個身。
就這樣他竟然還沒醒!
衛縱用蹄子拽了拽他的睡衣,把衣服蓋到自己肚子上,前麵有李緊的手臂,後麵是李緊的胸膛,這個窩感覺比枕頭暖和多了。
他十分滿意,心寬地蜷著蹄子閉眼睡覺。
管他呢,先睡覺再說啦。
內艙模仿日光逐漸變亮,喚醒了沉睡的人。
衛縱做夢夢到自己被一座大山壓著,身體沉重,他掙紮著醒過來,就感到下巴頂著什麼毛茸茸的東西。
他低下頭,發現自己恢複了人形,而那個半夜摟住他的人,現在整個趴在他身上,把他當成床墊,臉蛋貼著他胸口,雙手死命抱著他,睡得呼哧呼哧的。
難怪他會做夢……
衛縱抬手胡嚕了一把胸前的卷毛,無奈地笑了笑。
他一隻手托住李緊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托著屁股起身,單膝跪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蓋好被子。
有一點,衛縱一直覺得很驕傲。
小卷毛是個挺警醒的人,是可以放心讓他守下半夜的那種戰友。但是從他們頭一次睡一間房,小卷毛就睡得特彆熟。
這說明什麼!說明卷毛潛意識裡非常信任他!
哈哈哈哈哈哈!
衛縱傻笑一聲,又迅速收起笑。他充滿愛意的瞅著李緊,噘著嘴湊過去吧唧一口,結果被李緊一巴掌呼到臉上。
“?!”
他懵逼地看著李緊,這人閉著眼哼唧,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愛消失。
時間過渡到了十二月下旬,艦隊進入了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躍遷。
衛縱在進入躍遷之前,和內閣開了最後一次會議。
依維柯特行省的領導班子成員已經確認,有百分之三十留任,職位最高的竟然是副省長。也就是寶石星犧牲的那位礦長的父親。
對他而言,獨子早逝無疑是人生慘事,仕途有望也不能驅散喪子的陰霾。
[哭的可慘了,我的媽,到首都星就倒了。連關琳都不忍心,審查彆人六小時,審他五個半。]羅華私下感歎。
[不過這是個狠人,表麵隨波逐流,但私下偷摸存著舉報證據。他有個同事,是大學室友,關係很好性格耿直,這個人五年前因為和市政廳那些人意見不和,怒而舉報,結果還沒捅到中央城呢,就在旅途裡遭遇海盜沒了。]
[這件事對他影響很大,攥著證據一直不敢有動靜。現在他兒子有英雄的榮譽,又是市政廳那幫人間接害死的,他對於那幫人可以說非常憎恨。]
衛縱不太滿意:“我需要的是管理者,不是複仇者。依維柯特不能再出問題了。”
羅華卻有他的想法。
[這是一個意誌力很堅定的人,殿下,他雖然悲痛欲絕,但是在提交證據的時候,對於每個人的問題表述得相當客觀。他是一個製度維護者,自己絕不會主動破壞規矩。]
衛縱聽得非常仔細,最後還是點了頭。
“人事任免是你的權利,首相大人,我相信你們的眼光。”
你們指的是羅華和關琳。關琳長期從事情報工作,見過太多人了,看人很有自己的一套。
至於羅華,羅華為人謹慎,善於聽取彆人的意見,這也是秘書出身的習慣。
這兩個人做搭檔一貫妥帖。
“接下來艦隊的對外通訊會暫時中斷,有事你自己處理。”他叮囑羅華,“小叔那邊你幫我留意著,小叔就算遇到事也肯定會憋著,你時常問問衛芙。”
羅華答應下來。
其實不必衛縱多說,他深知這位殿下對大公有多在乎。
艦隊進入了曲速空間,也就進入了一段冗長的沉悶的時間。
好處是船員們可以稍微放鬆心情,不需要時時警惕蟲洞或者星際海盜的突襲。
衛縱和李緊開始逗留在作訓場,不在輪值的士兵可以加入訓練。
李緊花了幾晚的時間,把上次對抗飛甲蟲風暴的過程進行複盤,重現在虛擬空間裡。
“我把這個叫做‘缺角戰術’,”他得意地齜牙,“三步走,缺角、連線、射擊——砰!”
他比劃了一個猙獰的手勢。
衛縱被可愛壞了。
“你要公開授課嗎李教官?”他伸手捏住李緊的臉蛋。
李緊不滿地瞅他,手一勾就去掏蛋。
“操!”衛縱難得爆粗口,捂住襠往後跳開,“你作弊!”
李緊衝他拍拍自己的屁股,趾高氣昂地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衛縱愣是有種看見毛球的錯覺。雖然一個是人形一個是毛球,但是都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他隻好安慰自己,卷毛一看就是恃寵而驕,誰叫他是霸道王子呢?
李緊的新戰術開始正式推廣,衛縱雖然調侃他,但實際上卻很重視這件事。
彆的不說,要塞和邊境線上和蟲群作戰頻繁,飛甲蟲風暴是蟲群的大殺器,不常出現,可一旦出現,人類要麼直接轟炸,要麼躲進地下防空洞,除此之外幾乎沒有應對措施。
假如李緊的戰術進一步完善推廣,能形成係統的策略,他們將會頭一次在對抗蟲群時占據優勢!
“這個戰術幾乎沒有限製,可以由機械步兵完成,或者機甲部隊。關鍵是多點作戰,一定要隔出安全距離,配合默契。”
李緊站在虛擬作訓場裡,麵前坐著很多士兵。
每個人都聽得專心致誌,畢竟他們都有可能會在戰場上正麵遇上蟲群。
李緊複現他和同伴共同對抗飛甲蟲風暴的場景,四周從純白的空間突然變成了寶石星的礦井旁。
巨大的黑色風暴從他們中間席卷而過,那種震耳欲聾的嗡鳴,遮天蔽日的塵土,都那麼逼真。
士兵們倏忽變色。
他們身下的地板突然消失,身體仿佛騰空,轉眼就浮在了半空。
在他們眼前,一艘戰艦輾轉騰挪,拚命躲閃移動的風暴。而下方兩名傘兵還在距離地麵三四米的高度掙紮。
這種危機感令人如身臨其境,也跟著呼吸急促,為戰友捏一把冷汗!
接著,他們看見眼前這位編外教官直接鑽出了戰艦,頂著狂風對抗蟲群。
李緊在自己第一次發射腐蝕彈時暫停場景,先拉近了飛甲蟲風暴,指著左下角說:“我上學那會兒研究過,它們的矩陣排列嚴謹,每個單位都必不可少。
“我打出了缺口,這就破壞了腦蟲的完美矩陣,它會怎麼做呢?”
一名士兵激動地搶答:“發出指令補上缺口!”
李緊讚賞地看他一眼:“沒錯,蟲群的矩陣並非簡單的排隊,我想它們肯定會有更詳細的分工,因此不可能隨便由缺口旁邊的蟲子填滿,整個隊伍都要做出調整。
“但是我們不能忘記,它們同在一個神經網絡係統裡,距離會影響它們回應腦蟲的指令,這就意味著最先有反應的地方,距離腦蟲最接近!”
他指著蟲群的一個地方,反複播放,士兵們終於看清楚了那裡的細節,忍不住咋舌。
“教官,我的動態視力達不到您這樣的程度……”
還是剛才那個士兵,飛快地說,“如果我們通過設定機甲和動力外骨骼的視鏡,不知道能不能觀測到蟲群外部變化?”
李緊點頭:“我覺得可以。這個戰術要是不具備實踐性,那就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