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儘情狂歡吧!”
主持人朝看台舒展雙手,作出擁抱的定格姿勢。她的胸前波濤洶湧,汗水順著額角一路滑到白膩的溝壑裡,如此鮮活動人。
然而下一秒,她消失在了原地。
李緊被周圍的人聲震得頭暈,見此情景靠了一句。
“搞半天是全息投影。”他拽過衛縱的手捂住自己耳朵,煩躁地抱怨,“我腦袋快炸掉了!”
衛縱見狀直接踹了圍欄一腳,砰的一聲巨響,圍欄發出搖搖欲墜的斷裂聲。
“啊——”正扶著圍欄的幾個人嚇得失聲大叫,都紛紛朝後推開。
衛縱冷冷道:“吵死了。”
那幾個人看看眼前又高又壯滿臉胡子的男人,都識相地閉上了嘴巴。這一看就是個在海盜船冒尖的新人,滿身都是血腥味,他們這種安逸許久的可沒法比。
“出來了!”其中一人忍不住小聲說。
所有人都看向下方的舞台。
一個渾身赤膊的男人從升起的閘門裡走了出來。
他的影像同時出現在了四周的金屬網上,那樣消瘦、黝黑,神情那樣的恐懼和猶疑,他雖然自己走了出來,但又仿佛被驅趕似的,腳步踉蹌。
這竟然是個看起來還沒成年的男孩。
有人在他瘦得驚人的身體上,用特殊的熒光材料畫了一條長長的蟒蛇。蟒蛇順著他的脖子爬過後背、前胸、後腰,最後停留在了曖昧的尾椎骨,蛇信沒入了穀峰裡。
男孩茫然地向前,摔倒在舞台邊沿,那條蛇便像活過來了,在他身上蜿蜒遊走,其中隱晦的青色令看台上的男男女女都發瘋一樣地敲打著金屬扶手,惡意撲麵而來。
他爬起來,抱著自己渾身戰栗看向四周,環形的巨大看台在他眼裡模糊成一片,分不清那些可怕的聲音具體從哪兒來。
‘媽媽……’他嘴巴開合,含著眼淚絕望地喊道。但他卻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
上方的看台裡,李緊眼裡閃過厭惡和焦慮。他瞥了一眼旁邊那幾個人,發現他們各自都露出了極力忍耐的醜態,不由感到一陣惡心。
“怎麼辦,我們有辦法救他嗎?”他用極低的聲音問衛縱。
衛縱蹙眉望著舞台上那個孤零零的人,又再次地想起來先前那個頭發花白的女人。救?如果可以,他們當然想救人,可事實是,他們一旦把人救下來,就會引起在場所有海盜的注意。
更彆提還有個雷傑。
這事光是想想,就知道決不能乾。
他們目前沒這個能力去救人,來競技場隻是確認了這一點。再說,廢星人如果不自己奮起反抗,指望有外力援救,也隻能祈禱他們能夠順利離開這裡了。
“來了!一絲不苟來了!”
包廂裡的男女再也顧不上畏懼衛縱,都激動地圍到圍欄邊,伸著脖子看向另一邊的閘門。
嗡————
那道十米高的厚重金屬閘門緩緩朝上升起,發出了讓人牙酸的鉸鏈聲。一條漆黑發亮的尾巴從下方的縫隙裡,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在尾巴的末端,長著倒三角的肉棱。
“嘶……”
名叫小蛇的男孩驚恐地回頭,他站在舞台上,還沒看到那條異端的尾巴,就已經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沙啞的、帶著古怪響鼻的聲音。
讓他毛骨悚然。
“什麼東西?”他忍不住後退幾步。
可這扇閘門對他而言太過高大,隨著門升到一半,裡麵露出的怪物的真容,令他整個人呆在了原地,甚至連恐懼都已經因為恐懼而遺忘。
一個十來米的怪物蹲在閘門裡,它總體外形更像巨型蜥蜴,但卻比蜥蜴多了一個厚實的甲殼,以及後背八條五米多長的觸`手。
它倏然回頭,倒三角形的頭甲扣在它醜陋的黑灰色的頭顱上,四對複眼不停地翻動,隨即統一盯住了舞台上的瘦小人類。
“嘶……”
美味呀,人類。
它咧開嘴,一條灰色掛滿粘液的舌頭緩緩伸出,隔著□□米的距離,撫摸了一下它的小獵物。舌頭頂端難耐地彈開,露出裡麵一圈細細密密的尖齒。
小蛇朝後倒在了地上。
他一動也動不了,大腦一片空白。
這樣的……這樣的怪物……
他怎麼可能贏得了……——
“站起來!快站起來你這個*子!廢物!”
男人們雙眼暴凸,扯著嗓子嘶吼:“快爬起來!給他武器!給這個廢物武器!隨便什麼——”
“小可憐,我簡直不忍心看了……”女人們捏緊手帕,興奮地盯牢舞台。
十六層的這個包廂,因為有李緊二人,反而異常的安靜。
五個海盜貴族後悔不迭,甚至猶豫著要不要離開。他們甚至不敢小聲喊一句加油,因為那兩個高個子新海盜一臉凝重地站在他們旁邊,就讓整個包廂的氣壓低得快壓彎他們的脖子了!
“……無聊,我走了。”終於有個禮帽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借口,就順著牆邊溜了出去。在他起頭後,剩下四個人也都偷跑了。
李緊和衛縱當然不會阻攔他們。
“要知道這是幫慫蛋,我一開始就應該把他們丟出去!”衛縱焦躁地踹了一下牆麵。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李緊後背發毛,眼睛一直無法離開舞台。
那怪物終於出來了,它就像狡猾的獵食者,竟然順著舞台下方的過道爬了一圈,就像在炫耀自己的能力似的,全方位向看台的觀眾展示自己醜陋可怖的外表。
顯然這方式極受歡迎,它爬到那裡,那裡的看台就響起陣陣尖叫歡呼,數不清的鮮花砸向金屬網。
“不可能……”衛縱困惑地扶額,“它的外形看上去像巨蜥融合了蟲子章魚之類的,但……但這個表現未免智商也太高了,簡直離譜?”
合成獸在海盜的地盤屢見不鮮,不光有星盟裡的大商人喜歡,甚至各個國家也會有貴族或者有錢人,暗地裡玩這些東西。但合成獸不該有這樣高的智商,否則人類早就玩完了。
最離奇的是,有智慧,卻不想著逃跑,反而如同古代的角鬥士一樣,對於被當成獸類一樣觀看好不憤怒,樂在其中……
太古怪了。
終於,場外有人丟了一把長`槍到舞台中間。男孩連滾帶爬地過去,雙手握住那柄長`槍,就好像這玩意兒能保護他不被怪物傷害一樣。
李緊不忍再看,如此龐大的怪物,哪怕是他們,除非駕駛機甲手持熱武器,否則想要憑借肉搏,多了個冷兵器也用處不大。
更何況是一個瘦得皮包骨的孩子呢?
他真不知道,傳達那些錯誤信息給地下城這些孩子的,到底是什麼樣的魔鬼!人性之惡,比怪物更加可怕。
怪物轟然跳上了舞台,那些觸`手張牙舞爪地在它四周舞動,它露出如同人類一樣邪惡的笑,猛地朝前伸出脖子,那條灰褐色的舌頭衝男孩張開,涎水不斷地低落在地麵上,竟然冒起白煙。
“啊啊啊彆過來——”男孩崩潰地大喊,手裡的冷兵器差點握不住。
為什麼說這隻是一道開胃點心呢?
因為兩者相對,幾乎不存在搏鬥的過程,隻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怪物衝他嘶鳴,濃綠的涎水濺到了地麵上,男孩在一股股的白煙中,終於不堪重負,大吼著舉起長`槍向前用力刺了過去。
噗嗤!
槍頭刺進了怪物的身體。
他渾身發抖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槍頭的位置。就在他剛要鬆口氣的瞬間,怪物的傷口突然開始蠕動,那些肉筋肌理吞噬了槍頭,它衝他裂開嘴,八條晃來晃去的觸`手猛地靜止,隨即如同閃電般撲向了男孩!
噗嗤噗嗤——
連續的戳骨穿肉聲響起,男孩噴出一口血,立刻被觸`手高高舉到了半空中。他緩緩地低頭,看見自己的大腿被四條觸`手貫`穿而過,而他的肚子……他的肚子好冰……
李緊低下頭,扶在圍欄上的手背青筋綻出。
他咬著牙,男孩淒厲的慘叫在競技場內回蕩,然後立即被雷鳴般的掌聲蓋了過去。這太惡心了,太諷刺了!這些人——就跟男孩為他們奉獻了精彩的演出似的,為了痛苦和血腥而鼓掌。
“我們——”
“我們救不了他,”衛縱咬牙切齒,“他被動了手腳!”
李緊茫然:“什麼意思?”
他順著衛縱的目光看向舞台中央,倒抽一口氣。
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小蛇,突然像抽筋一樣掙紮起來。他的身體在半空中不斷地痙攣,扭曲成怪異的形態,這會引起人類本能的恐懼。
突然,他整個背部隆起,仿佛有個鉤子勾住了他的皮囊,把他吊在那裡。
“那裡麵……有什麼東西!”李緊倒退一步。
下一秒的畫麵刷新了他的三觀。
一股股的黑色觸`手破開了他的脊椎和皮膚衝了出來,在半空中炸開一朵黑色和紅色的花,內臟和血肉如同落雨一般四散,骨刺穿透了男孩的整個脊背。
他變成了一個怪異的駝子,駝峰上飛舞著同樣的觸手,骨刺隨著他的呼吸朝兩側張開。
“嘶——”他憤怒地朝下方的怪物咆哮,眼睛蒙上了一層白翳。
李緊這下明白衛縱的意思了。
哪怕就剩一口氣,救下來也是個人,現在的男孩,救回來也沒用了。他在踏上舞台以前,就已經被競技場的人加以改造,可他自己卻不知情。
天啊。
新誕生的怪物揮動觸`手,試圖擺脫對方的控製。李緊以為競技場的人會結束這場怪物對人類的屠殺,至少留下變成怪物的男孩,沒想到一絲不苟卻毫不留情地把男孩狠狠摜到地上!
那些骨刺全部斷裂,倒插進了男孩的身體裡,他嚎叫著求饒,頭頂的黑影仍然慢慢覆蓋住了他,朝他整個壓了下來。
“不不——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