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螢被引領著出門,那位雙鬢斑白的長須老者就位於她的身側。
這位老人,也就是原身父親在日記中提及過買眼鏡的“寧伯”。
寧伯是誠和當的賬房先生,也是當鋪之內最老的資質,當鋪之內上上下下,除了洛永誠這個原本的東家,寧伯就是最大的人。
如今老東家離世,寧伯就成了誠和當之內的大管家,洛螢熟悉這裡,還需要多多依仗這位老人。
當然,按照歲數和輩分,她也不能稱呼老人為寧伯,為了表示親近,叫一聲寧爺爺。
天色將暗未暗,洛螢站在寧爺爺的身邊,手提玻璃油燈。
時下雖然已有電燈,但電費頗貴,當鋪之內衣料棉物不少,用電不好就容易引發火災,鋪內多是提燈燃燭來照明。
兩人並未直接去大庫,而是由寧爺爺引領著在這誠和當內一點點地繞了一圈。
站在誠和當的大門口,洛螢看著偌大的門楣,這就是她日後要生活三年的地方。
誠和當對外的門臉不算大,過了櫃台進入當鋪的內院,豁然開朗,大大小小幾十個房間根據用途分為號房,飾品房,更房,夥房,會客室,臥房,客房......
寧爺爺邊走邊介紹誠和當的內部事宜,寧朝各地的當鋪,都持有官府所頒發之“當貼”,放在後世就是營業執照,有著當貼也就是在官麵上過了明路的,正規得很,每年年底要向官府繳納五十銀元的稅額。
誠和當的前院是櫃房,所謂櫃房,正是對外的營業室櫃台之處,也就是洛螢白日進門所見到的地方。
當鋪的櫃台,自然是用作典當之用,根據不同的當鋪大小,開設的櫃台數量大小也不同,少則二三個,多則五六七,更有大當鋪十幾個櫃台。
誠和當體積不大,隻有兩個坐堂櫃台,原本坐頭櫃的是原身的父親洛永誠,坐二櫃的正是前往火車站接站的王小田,負責前來典當客人們貨物的收取與估價,檢驗貨品,靠的正是一雙火眼金睛,非凡手段。
坐的是櫃台,放在俗話裡就是“掌櫃”,洛永誠是大掌櫃,王小田是二掌櫃。
可如今頭櫃空缺,即便是找人補缺,也得讓王小田補位到頭櫃上,這掌櫃之人依舊是缺了一位。
坐櫃之人負責掌眼,古玩行裡掌眼的行家被尊稱一句“朝奉”,當鋪裡也不例外。
從前洛永誠若是出門遇上了同行,凡是有人請著掌眼,都要稱呼一句“洛大朝奉”。
可以說,一位坐櫃的朝奉就是一家當鋪,亦或是古玩行的核心人物。
而當櫃台朝奉們的貨物成交,位於一旁負責謄寫當票當簿進行登記的人員叫做票台,每個票台都有著一手神奇的書法手藝,字跡彎曲歪歪扭扭,而每一家當鋪都有著自己的密文,他人絕對認不出來。
大些的當鋪票台與賬房是分開的,但誠和當這裡都是由寧爺爺負責,從登記造冊,當票手寫,到賬務收支統計,多年來都是他一人主理,不曾有過半分紕漏。
洛螢翻看了一些當票,但上麵的鬼畫符讓她第一次懷疑自己不認識字,這草書,和前世醫生們寫的病例完全有一拚。
“大姑娘,我們家收的當物,多是普通平頭百姓,也有那落魄家避了人,特意前來的。”
洛螢的身邊,寧爺爺一手搭在櫃台上,另一手指向櫃台左側的房間講解。
“不管是家道敗落,還是生計艱難,人總是要臉麵的,有些不願讓人知道的老客,入內進會客室交易,離去之時避開大門,另開了一處小門離開。”
洛螢被帶著一點點熟悉當鋪之內的結構,每到一處,也熟悉了鋪內相關的雇員。
負責在庫房與櫃台之間來往的乃是一位四十餘歲的中年文士,名為徐長平,身材清瘦,喜歡讀書,是一名“摺貨”,負責當物的包裝、掛竹牌標簽、打印記及當物的存放與取出。
還有洛螢白日裡見過的少年頭,十五歲的小夥子乃是當鋪內的後生,身為年紀最小的一個,屬於當鋪的學徒,什麼都學,什麼都乾,跑堂守夜看大門,負責協助其他人的工作。
至於當鋪的其他幾位,在夥房的便是負責鋪內眾人夥食的夥頭蔣叔與王媽,乃是老兩口。
另有負責庫房守衛的光杆兄弟三人,個個身材健碩,五大三粗,神勇無比,鋪內隻按照兄弟排行來喚,董大董二董三。
據寧伯所說,這三兄弟乃是曾經跟隨原身父親一起押鏢的小年輕,後來鏢局解散,一路跟隨至今,也是當鋪之內的元老了。
三兄弟麵相相似,各個大塊頭,衝著洛螢憨笑,她連忙回禮。
儘管從名義上來講,洛螢是新任東家,這些人都是仰仗著她鼻息過活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