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洛螢手中的煤油燈散發著熒熒之光。
手中串著銅鎖鑰匙,她再度回到了臥房之內。
這一趟走下來,當鋪的大概她已粗略了解,不熟悉的事務,也可在今後慢慢來,畢竟她要在這裡待上至少三年的時間。
重新居於臥房之內,準確的來說,這是剛剛逝去不久原身父親洛永誠的房間。
換做尋常人在這裡,恐怕隻覺得陰風淒淒然,不敢久留,生怕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物事。
但洛螢在這房間之內待的卻是安穩得很,左瞧瞧,右看看,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負責當鋪內飯食的夥頭王媽敲門送來了晚飯,為洛螢送來全新的鋪蓋卷。
看著這位大姑娘似乎打定主意要在老東家房中過夜,欲言又止,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許是因為老東家去世的緣故,這家常飯更加的素了,水煮青菜豆芽,配上涼拌的豆腐,玉米碴子粥外加一個金黃的蛋餅。少油少鹽,無甚滋味。
洛螢不緊不慢地吃著飯,眼神掃視著這室內。
寧爺爺帶她轉庫房的時候,半點都不曾提過“秘字號房”,也就是說,對於這個存在,除了原身父親以外的人大概率都是不知道的。
洛螢回想著那簿子上的描述,這秘字號房想來就在這臥室之內,隻是究竟在何處?
這臥房與書房聯通,室內空曠,以一屏風為遮擋,將臥房大床,角櫃,茶桌與另一邊的書房分隔開來。
將吃過的碗盤連同食盒一同放在臥房門外,洛螢鎖住房門,開始搜尋。
洛螢對於密室的認知,大抵來自於曾經看過的武俠與影視劇。
記憶之中,關於這類密室的記載要麼是通往彆處的地道,亦或者是直接通往地下暗室。
此刻,她隻希望自己看過的這些內容多少發揮些作用,既然是人編出來的,總該是有來由淵源的。
洛螢先是在床邊尋覓,可這雕花木床嚴絲合縫,她找不到半點能夠如同電視劇一般掀起來床板就能進入的密道。
在床邊折騰了好些時候,她無奈地起身,一無所獲。
踱步到書房,這裡的麵積更大一些,博古架,鬥櫃,巨大的案桌與新式書櫃,既有筆墨紙硯,也有著新式的鋼筆墨水,看得出來洛永誠對西洋物件並不排斥。
書房牆上有著幾尺條幅,另有畫軸,洛螢摸索了半晌兒畫軸,有些遺憾,依舊沒有觸發什麼機關。
她幾乎是把自己能夠想到的地方都檢查了一邊,身上也沾染了些灰塵。
洛螢看著自己身上沾染的青黑色,她這簡直是以一己之力打掃了這房間之內的陳年老灰。
被灰塵嗆得輕咳幾聲,她換了身衣服去外間洗漱,重新坐到書桌之前。
揉了揉太陽穴,洛螢重新開始回憶。
她食指輕敲桌麵,自己一定遺漏了什麼。
洛永誠既然叫女兒前來接手當鋪,之前對他自己的喪葬都做好了準備,那關於這些不可能一字不留。
除非有些事過於危險,不能夠落在紙麵之上。
又或者,父女之間是用一種隱晦的溝通方式,天不知地不知。
先前打開這臥房與飾品房內保險箱的密碼都是原身記憶中所留,洛螢雙眼微閉,回溯記憶。
原身父親洛永誠七八年沒有回到過奉天城,但通信與彙款始終是不曾斷過的。
至少在原身的記憶裡,對於父親的認知始終是“為了一家老小生計在京城辛苦賺錢養家”。
送到老家的信件多是寫給全家人的,問候親眷,但時常會單獨寫一封給女兒,有時候會夾帶些京城的照片,捎帶回來京城裡的時興物件。
洛螢將原身攜帶的手提箱放到長桌之上,這裡邊除卻幾套換洗衣物,就是一些零碎的物件。
原本在火車上,她也隻是粗略看了一眼,沒有仔細檢查。
鋼筆,單片眼鏡盒,雪花膏,小盒的胭脂,裝滿了首飾的妝匣,還有以牛皮紙層層包裹好的書信。
煤油燈下,洛螢就著幽幽燭火,目光定在一張黑白照片之上。
照片上沒有人,拍攝的景象正是此處她居於的書房之內。
正對著書櫃,依稀看得到巨大書櫃內滿滿當當的藏書,而在這張黑白照片的背麵,乃是原身父親所寫的贈言:“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這張照片看起來平平無奇,好似隻是用來激勵女兒努力讀書一般。
可單拿出來還好,隻是如果和其他寄回老家的照片相比,就顯得有些出奇。
其餘的照片有京城的名勝風景,有火車路過,有市井雜耍,有汽車電車,看起來是給女兒增長京城見識的。
而關於當鋪之內的照片,隻有這一張。
洛螢一手提著煤油燈,一手拿著照片來到書櫃之前。
浩繁的書櫃之上,既有著四書五經,中式典籍,通俗演義,也有著如《茶花女遺事》《俠隱記》《歇洛克奇案開場》之類的西洋。
但這些隻占少半部分,更多的是一些奇人異事,誌怪筆記,如《雲笈七簽》《搜神記》,還有很多洛螢第一次聽聞的書名。
書櫃之內並不隻有書,洛螢的目光來回掃視,最終定在了兩個物件之上。
一金,一玉。
金為一塊內凹的試金石,玉為一塊冰種通透的印鈕。
那印鈕不大不小,上段乃是獅形神獸模樣,頭上有兩角,身有雙翼,半伏半臥之狀。
洛螢不做猶豫,直接將這神獸按鈕放置於試金石的凹槽處,嚴絲合縫。
微不可查地一絲“哢噠”聲,她眼前的書架陡然向後拉開,黑洞洞的幽暗密室出現在她的眼前。
明明此刻臥房大門緊鎖,可洛螢隻覺周遭寒氣逼人。
好不容易打開了密室,豈有不去之理?
洛螢手提煤油燈,輕盈邁步入內,身後的機關門自動合攏,悄然無聲。
油燈幽幽,她在室內的燈燭處徐徐點燈,燭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