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淩鈴轉過頭來,自己的這位乾姐姐依舊停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走的跡象。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凝滯。
洛螢捏了捏下巴,她並不是一個很喜歡管閒事的人。
但畢竟,今天這自己算是撞了個正著。
明顯這季思雨與紫姑之間做了一場交易,一個契約。
季思雨現在說她不後悔,但也許並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
那交易與誓約也許藏著漏洞,也許,跟她做交易的壓根就不是真正的紫姑。
季思雨說交易的是半張臉,但誰知道契約會不會背做下手腳,她失去的會更多?
洛螢看著淩鈴這明顯趕客的意思,她沒做猶豫直接開口:
“淩鈴,如果季思雨有什麼異常,或者她覺得與紫姑交易出了問題,你可以帶她來找我。”
淩鈴聽著她的話,眼睛緩緩瞪大。
這話裡的意思是......
“哢噠——”
淩鈴宿舍的木門陡然拉開,失去了半張臉美貌的季思雨再度出現在兩人眼前。
即便知道這是自己的朋友,可淩鈴的心中仍然是一跳。
“誓約已起,我不後悔。謝謝這位同學的好意,淩鈴,你送她走吧,我很好,也不需要人陪。”
大門又“哐”地一聲關上,洛螢甚至聽到了裡邊鎖門的聲音,對方似乎此刻並不希望與淩鈴講話,直接鎖了門。
一時之間,洛螢與淩鈴麵麵相覷。
走廊裡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淩鈴帶著洛櫻走在北女師的校園裡,慢慢開口:
“姐姐,季思雨的臉有辦法恢複嗎?”
儘管季思雨說了,她與紫姑做了一場交易,可現在隻見她半張臉毀容,卻沒有看到交易的另一半兌現,淩鈴的心中對於自己的室友很是擔憂。
洛螢沉吟片刻,輕輕搖頭:“交易已經立下,怕是無法恢複了,縱然有些傳說中的靈丹妙藥,我也不知。”
這是實話,她自己除了會點武藝,連很多玄術相關的資料都是近期看著洛永誠搜集來的那些古籍惡補的,不通靈力,不懂玄術。
淩鈴沉默了一會兒,她沒有去問洛螢先前那話的原因,有些事不需要刨根問底。
“季思雨是保定府人,家中雙親在世,有一姐一弟。”
“她生來貌美,是讀英文係的,有人說她是摩登女郎,但她行事素來低調,很少裝扮,總是一身文明新裝,亦或是藍褂子衫裙。”
淩鈴從她隨身的小包取出了一張黑白照片,這是她們宿舍三人在照相館拍下的合影,是剛入學的時候為了紀念拍下來的。
照片裡的季思雨位於左側,一身學生裝紮著簡單的兩個麻花辮,可即便如此素淡,她骨相優越,在這照片上更凸顯出大氣明媚的長相,是個一等一的美人。
“我們大學讀了四年,思雨退了三次學,不是她想退,也不是她願退,而是在新年和其他放假之時,季家以各種忠孝之理由逼得她不得不回家,直接將思雨軟禁在季家,不準她回來念書。”
“季家原本在保定府雖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生意做得不小,直入京城,按理說,這樣的家庭,本應當是不缺銀錢的。”
“思雨的弟弟小小年紀就是個煙鬼,吃喝嫖賭樣樣都沾,還吸洋鴉,賭桌上把大半個季家輸了出去,債主找上門,不給錢就剁掉他的手。”
“思雨說,被他吸鴉賣出去的,賭出去的銀子,怕是能夠幾十個大學生去西洋走一遭了。”
“思雨的大姐是隻上了兩年新學就被安排嫁了人,那男人是個病秧子,思雨大姐過門沒幾日就成了寡婦,直接在宗祠給立了貞節牌坊,連改嫁也不能。”
“季家並不願供思雨念書,她的學費和雜費有公費還有來自於思雨大姐偷偷的接濟。”
淩鈴的話語突然頓了頓,
“上個月保定來信,思雨的大姐死了,信上說,是思夫過度,殉節而死。”
“思雨的父母不知何時得知她即將畢業,三番五次派人來到學校,要求她一旦畢業就回家嫁人,我們和思雨出門都有人在後邊跟著,防止她跑掉。”
“有保定府的同學聽說......思雨的小弟又將季家的祖產輸了出去,而將於季家接親的程家給出了天價的彩禮,迎娶這位大學生媳婦。”
“思雨是英文係成績最好的學生,她沒有和我們一起去找中學實習,正是因為有教授為她推薦了西洋的大學,準備公費出國。”
“思雨說的與紫姑的交易,用半張臉換去一個前程,也許就是和這個有關。”
淩鈴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亂,換做是她麵對季思雨這般的困境,她沒有勇氣去相信虛無縹緲的紫姑換取一個前程。
她默了默:“如果紫姑是真的,能夠讓思雨得償所願......那代價也太沉重了些。”
一場交易,失去半張臉,去換取另一個未來。
這剩下的半張臉的未來,會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