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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位年輕女孩的邀請,梁秋臨微愣,蔣義的東家居然這麼年輕?
隻是這突然邀請自己前往當鋪是為了什麼?
梁秋臨猜測,許是與蔣義學畫有關?
儘管梁秋臨之前與蔣義談話中並沒有提及多少次當鋪,但也從蔣義的口中了解到,這家當鋪對自己這個學生是極好了,天寒地凍大雪天把孩子撿回了家,治好病留著當學徒,給了他一個家。
彆的不說,這孩子每天過來學畫看畫的時間也不少,都是正經做工的時間,當鋪裡的飯食點心湯羹也會送過來一份兒,最初這孩子畫畫用的是鉛筆頭他也看到了,後來都是用著正常的筆,可不都是這當鋪給安排好的?
做學徒工每月還有零用錢,偌大京城找不出第二家來。
這樣的東家已經不是一句“仁義”能誇讚的了。
出於此,梁秋臨利落地答應了下來。
誠和當本身位於天橋二道胡同,和天橋市場的距離很近,很快就走到了地方。
一路上,蔣義才前方引路,洛螢與梁秋臨並行,詢問他些留學時的問題,也算是相談甚歡。
邊走邊聊,梁秋臨很是訝異。
他看著洛螢的年紀應當不過二十幾歲,昨日遇到的另外倆姑娘一看也是通身的學生氣。
這位年輕的姑娘詢問自己西洋留學的經曆了,梁秋臨對答如流,本以為是對方好奇。
可對方言語中的熟稔和隨口提及的一些話,倒是個西洋通的樣子,一些西洋的主義理論和事情,連在外多年的梁秋臨也並不怎麼了解,對方卻如數家珍。
莫不是這位年輕的姑娘也曾去過西洋留學?隻是看著對方的年紀又太小了一些。
及至誠和當的門口,又被引路從院子裡的小門進入,梁秋臨發現這家當鋪的規模並不小。
洛螢帶著這畫家梁先生進入了會客室,一路上她的餘光也不曾放過梁先生身上的那一隻女鬼。
嘖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女鬼真是一點都不怕陽光,一直攀附在梁先生背著的畫板上,舌頭都要勾到脖子上去了。
就這走一路的功夫,似乎根本沒把一旁的洛螢與少年頭當回事,女鬼的動作可沒有半點的收斂。
進了會客室,洛螢讓少年頭去找王媽泡一壺茶和點心來。
梁秋臨坐在這會客室之內有些局促,他並不善與人溝通,反倒是畫畫更簡單。
這年輕的當鋪東家請自己特地前來一趟,究竟是為了什麼?
“梁先生,請問您可曾認識一位身姿豐腴,雪膚黑發,穿著一襲團花坦領長裙的年輕女子?”
看著這梁先生身上的女鬼,洛螢一點點描述出這位女鬼的形象。
動手之前總得問問,也看看這女鬼跟梁先生之間有沒有什麼瓜葛。
梁秋臨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個描述的女子,自己並不認識。
為何突然問自己這個?
“如姑娘所言的這位女子,梁某人並沒有印象,想來是不識得的。”
梁秋臨回答道,但隱隱的,他又莫名覺得這描述有些眼熟?
團花坦領長裙,總覺得在哪裡好像看過,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這回答也在洛螢的意料之內,既然梁先生跟這女鬼不認識,動手,哦不,談心就更加方便了。
不客氣,什麼不客氣?
梁秋臨此刻隻覺得自己和這位洛姑娘說的完全不是一件事,像是在打什麼啞謎一般。
怎麼就不客氣了?
他眼看著這位才認識不超過半個小時的洛姑娘起身走到自己的身前,冰涼的手在自己的脖頸處輕輕拂過。
梁秋臨一時之間瞠目結舌,她......她這是在乾嘛?
“洛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
梁秋臨頓時站了起來,看著洛螢的左手如同緊握的虎爪一般在抓著什麼。
“不好意思梁先生,好些日子沒抓鬼,有點手癢了。”
“既然你說不認識這個女鬼,那就交給我處理了。”
洛螢看著被自己拎著脖子身子還在扭曲掙紮著的女鬼,正吐著舌頭,長舌頭癡癡纏纏地往洛螢捏住的手腕上纏繞。
咦,怪惡心的。
想著等下還要跟這個女鬼談個心,洛螢沒有處理掉她的舌頭,兩隻手指頭一捏,將鮮紅細長的舌頭繞著女鬼的脖子纏了一圈,順便打了個蝴蝶結。
還挺好看的。
梁秋臨聽著洛螢的話差點原地跳起來。
什麼玩意兒?
他沒有聽錯吧?剛才自己聽見了什麼?女鬼?還說自己不認識女鬼?
“女鬼?”
梁秋臨快速地思考了一通,所以,剛才這洛姑娘跟自己描述形容的是一個女鬼?
“是啊,在你後背上趴著的,還往裡脖子那塊吹氣兒,要不是在天橋那不好處理,我也不用請先生特意過來一趟了。”
聽著她的說法,梁秋臨隻覺得渾身一陣惡寒。
一想到洛姑娘的手剛剛輕拂過自己的脖頸,在想到今天早上自己從家裡走過來脖子後背都是因為背上了一個女鬼,他渾身都不舒服。
“梁先生,您再想想有沒有見過這個女鬼?”
“雖然找替死鬼的不少,但一般攀在人身上,總是有些淵源的。”
聽著這位洛姑娘的話,梁秋臨皺起了眉頭。
門外的敲門聲響起,是少年頭過來送茶水和點心。
“梁先生,麻煩您去端一下,就彆讓小義進來了,我手裡拎著這女鬼,不方便。”
聽著這當浦東家有些客氣又有些不客氣的話,梁秋臨嘴角微動,主動去會客室門口端了盤子關上門,眼神在洛螢的手上遊移。
梁秋臨並非是不信鬼神之人。
從前他也曾斥責過這些都是老一套封建,當然,在西洋留學的時候那些什麼外洋神天主上帝之流也是不信的。
他連自個國家的神仙都不信,沒事兒信外國神去,豈不是腦中有疾?
但自從嫿嫿親身從他的畫中走出來,梁秋臨相信這世上總有那麼些常人看不見,不知道的東西。
可按這洛姑娘的說法,自己是從何處招惹了這女鬼?
梁秋臨自己也說不清。
“我素來不喜與人接觸,在西洋留學多年相熟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回北寧之後更是如此,連家人都鮮少能說得上話,洛姑娘若是問我,梁某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聽了他的話,洛螢沉吟片刻,開口詢問道:
“梁先生,你介不介意看一眼這個女鬼?許是我描述不清,這些玩意兒並非是胡亂在大街上找到一個人就跟上,總是要有些介質的,若是你與這女鬼沒什麼糾葛,那可能就與什麼物件有關。”
看一眼女鬼?!
梁秋臨胳膊上汗毛豎起,但聽了洛螢解釋的話也覺得並無不可。
如這洛姑娘所說,這女鬼趴在自己的身上總該有個由頭。
若說自己是負心漢什麼的,那可是無稽之談了。
昨日自己與嫿嫿在香山之上還是好好的,做馬車回家也是好好的,怎麼這今天一早出來就有女鬼粘在自己身上了呢?
梁秋臨也很想要知道答案。
要麼是因為自己,要麼是因為......嫿嫿?
想到這裡,他瞳孔緊縮,心跳加速,立刻答應了下來。
隻是,他要怎麼做才能看見鬼?
“那好,還請梁先生稍候。”
梁秋臨就見這洛姑娘一隻手始終是拎著什麼東西的樣子,右手開了會客室的們,叫了蔣義過來安排著什麼。
沒過一會兒,少年頭就把洛螢要的東西送了過來。
自從跟曹道人熟悉過來之後,洛螢就開始蹭東西。
她雖然有著自己的能力,但玄門道術符紙也真的很好用啊!隻是自己一竅不通,這法門且不說道不可輕傳,就算自己學,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學會的。
上次在鬼市跑路時候曹道人給她的甲馬符真的很好用,隻不過據曹道人所說甲馬符的繪製有些費力,他自己都有些舍不得用,其他一些常用的符紙倒是給了洛螢不少,這“天眼符”就是其中的一道。
將天眼符點燃的符灰倒在水裡喝下去,就能擁有短暫的陰陽眼,一道符可以持續一天的時間。
當然,這是對普通人的法子,若是入了修行門檻的,隻需要靈力驅動就能夠使用了。
另外洛螢還讓少年頭去找了一截子繩子,她和這梁先生說話的時候手裡的這個女鬼總不能一直拎著,怪不尊重人的,先捆好了,等用完之後一拳超度。
梁秋臨看著這洛姑娘拿著一截繩子回來眼神有些奇怪,心裡還腹誹著繩子要做什麼的?
結果下一秒就看見她對著空氣仿佛在綁縛著什麼,他頓時覺得渾身發寒,
這是在用繩子捆女鬼?
難不成這繩子是什麼法寶,隻是看著就是普通草繩的樣子,許是這法寶到了一定境界也是返璞歸真,這尋常人看不出來的吧,梁秋臨如此想著。
等看著洛姑娘像是綁完,就見她拿著一張黃符,指尖一動,符紙燃燒落進了桌子上的小碗中。
梁秋臨瞪大了眼睛,剛才他沒有眼花吧?
明明,明明沒有看到這洛姑娘用什麼打火石,也沒有火柴,這這麼不到一人的距離,他看的清清楚楚,這洛姑娘手指尖一動,打了個響指,這黃符紙就無風自燃起來。
洛螢看著自己的手指微動,火靈氣聚攏而來之間電話,心中滿意地點了點頭。
《五行靈法》修煉了這麼長時間,吸收轉化這空氣中的五行之氣,好歹打個火,弄點水是不成問題的,日後就算是到了其他的任務世界,即便是流落鳥不拉屎的荒島,隻要靈氣濃度不算太低,靠著這一手還是有保障的。
這......這種能力,儘管還沒有看到女鬼,梁秋臨對這洛姑娘的信任又多了幾分。
隻是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畫板。
嫿嫿還在那紅楓圖中,畫紙,畫卷,這可都是怕火燒的啊。
“梁先生,你做好準備,喝了這符水,再睜眼就能看見這世間不尋常的東西,做好心理準備。”
洛螢友情提醒了一句,她自己雖然從不怕這些東西,但正常人來說應該是敬而遠之,恨不得一輩子也不要看見的吧。
梁秋臨重重地點了點頭,話本子裡的什麼狐妖水鬼的故事都看過,隻是那大多是人們的想象,坊間流傳的各種靈異詭事其中也多是以訛傳訛。
如今這真的要第一次見鬼,他深呼吸了幾下,一口乾了這碗符水,閉上了眼睛。
符水入口有著火一般的熱烈,又仿佛冰水一般清涼,滋味難言,咽下去之後,梁秋臨心跳加速,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那繩子所在的地方,黑發的女鬼梳著高髻,穿著半坦領的衣裙,裸露在外的肌膚雪白,倒是真和這洛姑娘先前的描述一樣。
隻是梁秋臨此刻隻覺得有些恐懼和惡心,鬼的舌頭都是這麼長的嗎?
眼看著那女鬼的舌頭鮮紅如血,被拉長了兩圈繞著脖子纏繞著又打了個結。
舌頭被拽出,渾身被束縛,這女鬼麵目猙獰可怖,梁秋臨被嚇得後退了三步,都說鬼的樣子是臨死之前最後的樣子,這女鬼死之前是被什麼人折磨,舌頭如此,死狀當真是尤其慘烈!
梁秋臨隻覺得自己今日看到了這女鬼,彆說是晚上誰不睡得著覺,恐怕連午飯晚飯都吃不下去了。
隻是,梁秋臨看著女鬼身上的衣服,還有頭上的高髻,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這衣服,這頭發確實讓他感覺眼熟,但這女鬼,梁秋臨真的沒有見過。
可這熟悉感從何而來呢?
梁秋臨陷入了沉思,他仔細地思考了一番。
是自己見過這個女鬼?
不,不是。
身為一個畫師,如果是自己見過的人,他能夠快速地捕捉到對方的麵部與神態特點,這是長久的肖像畫中練出來的本能。
他很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人,至少不是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見過,也不是自己認識的。
那為什麼讓自己感覺熟悉呢?坦領裸露的長裙,這不是洋裝,而是傳統唐朝的漢裝之一,如今鮮少能看到有人穿著了,還有那頭上的高髻也是。
梁秋臨腦中靈光一閃,是了,是了!這都是畫卷上的特征!
他應當沒見過這女鬼,但是他見過這女鬼的畫!就在早上,就在今早,就在幾個小時之前!
是那幅畫卷,那副讓梁秋臨開竅頓悟,花了兩個銀元在天橋的地攤小市之上買來的畫卷!
“洛姑娘,我想起來了,我知道我在哪裡見過這女鬼了,她是一幅畫上的!”
梁秋臨的語氣很是激動。
這幅畫明顯不是自己畫的,可是為什麼女鬼會趴在自己身上?
畫上的?
洛螢聽到梁秋臨的這個回答神色一動,這倒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我今早收拾了臨出門之前將家裡打掃了一下,早桌角找到了這幅畫,順手就掛在了牆上,那副畫卷之中的女子就和,就和這女鬼長得一模一樣!”
聽了他的話,洛螢微微頷首,梁秋臨自己也反應了過來。
應當正是他今早將這畫卷展開,這女鬼的全身也展現出來,趁著機會趴到了自己的身上。
“梁先生,這幅畫是你何時買的?難不成一直沒有掛出來?還是之前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