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帛動人心啊。”柳尚書長歎一聲,“就怕那孩子年少氣盛,非要出這個頭。”
“那要不,你去給他提個醒?”柳夫人猶豫著說。
“你忘了那次他來我們府上的事了?”柳尚書說。
柳夫人不再說話。柳家治家甚嚴,府裡有什麼動靜她都第一時間知道。上回晏陽來他們家的時候,新皇賜到他們府裡的人便一直守在旁邊聽他們說話,像是生怕他們會對晏陽說點什麼。
新皇賜人下來與其說是對他們家的看重,倒不如說就是為了這一天——為了防止他們和晏陽說出不該說的話。柳尚書自認自己沒做過虧心事,也相信自己的女兒。既是這樣,那就是女兒撞破了不該知道的事,新皇又不希望晏陽知曉,這才對他們嚴防死守。
夫妻倆安靜下來,心中又掛念起宮中的女兒,有時候他們都害怕第二天醒來就會聽到女兒病故的消息。
深宮之中,殺人的辦法太多了。
……
晏陽並不想出頭,第二天他就跑去找新皇,笑嘻嘻地說:“怎麼樣?有沒有被嚇到?”沒等新皇說話,他又拉了把椅子坐到一邊,把長長的名單擺到禦桌上,賣力地給他們討封賞。不管是死在海上的還是活著回來的,晏陽都覺得該賞,造船的也該賞。晏陽神秘兮兮,“我留了一船黃金,就等著你發話呢!”
新皇對上晏陽亮亮的眼睛,想到身邊有人說晏陽獻了這麼多錢,自己留的不知有多少。新皇神使鬼差地問:“隻留了一船?”
晏陽一聽,眼睛更亮了:“你要給他們賞兩船嗎?我可以去叫杜尚書弄一船出來!就是杜尚書這人愛錢如命,不說潑糞他肯定不願意給!”
新皇:“……”
敢情還真威脅過戶部尚書要潑糞?
晏陽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威脅一下戶部尚書有什麼不對,還興致勃勃地說:“我跟你說,他們來信時還說逮了隻大海龜,特彆大,背上可以坐好幾個人的那種。他們本來說要當祥瑞獻上來,但我讓他們放了。我覺得海龜在海裡活得好好的,要是到我們這邊來後想大海了怎麼辦!有機會的話,我就去海裡看看它!”
新皇收下了晏陽帶來的名單,人全交給朝廷來封賞,自然就沒晏陽什麼事了。晏陽壓根沒覺得這船隊是自己的,又抱出一盒子大珠子,對新皇說:“我想去看看太皇太後,把這盒珠子給她!太皇太後雖然見多識廣,但肯定沒見過這麼大這麼漂亮的。”
皇後成了太後,太後自然成了太皇太後。太皇太後不管事了,身體還算康健,每日就在宮裡看看書、聽聽戲。新皇政務繁忙,平日裡去見太皇太後的次數並不多,聽晏陽說要去也沒攔著,點頭允了。
晏陽抱著盒子出了禦書房,心裡想著新皇剛才問的那句“隻留了一船?”。他跟著內侍去了太皇太後那邊,把大珠子亮給太皇太後看。太皇太後說:“我做主讓柳氏去宮外清修,你覺得怎麼樣?”
晏陽安靜下來。
太皇太後說:“你啊,隻看好不好,沒看合適不合適。”
晏陽乖乖低頭聽訓。
他以為是適合的。
這些年他過得太快活,忘了一開始姑姑並不喜歡他,直至看到姑父對他的喜愛後才讓太子哥哥和他親近。太子哥哥對他確實好,可他在宮外,姑姑她們在宮裡,誰遠誰近一目了然。
太皇太後見晏陽安安靜靜地坐那兒,也心疼了。這小孩是她們看著長大的,小時候雖然頑劣了些,卻難得地一片赤誠。她歎息著說:“你姑父也是糊塗,隻想著把好東西留給你,也不想想會有多少人覬覦。你交出去也好,有些事能不摻和就不摻和。”
晏陽見完太皇太後便出宮了,沒過幾天就傳出柳氏自請到去廟中清修的消息。沒有多少人關心柳氏如何,他們隻看到了空缺的後位。以前柳氏沒離宮,其他人心中還有些顧忌,這下可都活絡起來了。
晏陽再沒了給新皇相看太子妃時的興致。
這時另一個消息在朝中傳開,原來是新皇準備在巡防營之外另立一營,上管京城的治安,下管地方的消息,新皇派身邊的內侍直接監管。
消息一出,一眾嘩然。這是新皇對巡防營心有不滿,可這是為什麼呢?
晏陽也得知了這一消息,他回到侯府,卻聽有人來報說一位姓解的娘子和她丈夫求見。晏陽一聽,想起來了,這不是解語桐和她丈夫嗎?解語桐的丈夫可是燕凜的好友。
晏陽讓人把解語桐夫婦請進來,才知道巡防營這一年來一直被打壓。燕凜一聲不吭地扛著沒說,他們也不曉得,如今事發了,燕凜才肯開口。
當初宮中鬨鬼的事是燕凜帶人去查的。他查出了太後和新皇所做的事後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稟報給了先皇,先皇才會勃然大怒。那回太後和新皇都被禁足了,若不是沒有彆的皇嗣,新皇的太子之位都有可能動搖。
正是因為這事,禁衛沒有交到燕凜手上。而交到燕凜手上的巡防營也為新皇不喜,這才有了如今這一出。
燕凜平時不吭聲,心裡一直頗為愧疚,覺得是自己連累了整個巡防營。
解語桐覺得這件事應該告訴晏陽,算是給晏陽提個醒,讓晏陽知道新皇並不是他所想的那麼好。
晏陽說:“我曉得了,你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