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聽見什麼驚世之語,烏拉那拉氏捂著弘暉的小嘴巴,抱著他往內室去,一邊無奈道:“快睡覺吧。”
乖乖一孩子,挺會找打。
弘暉躺在被窩裡,殷勤的拍了拍身旁,甜滋滋道:“額娘一起睡覺覺。”
等年歲再大些,定是要分床睡的。
烏拉那拉氏心頭一軟,不想出去麵對眼神熾熱的胤禛。
她順勢躺下,把弘暉摟在懷裡,就聽奶裡奶氣的小聲音響起:“等我長大了,就建很多個小作坊,專門用來給額娘做東西,這叫私家定製。”
“那額娘需要做什麼?”烏拉那拉氏笑著捏捏他的小臉。
“做我額娘就好了。”彆的什麼都不用做。
從門外施施然走進來的胤禛聽見了,坐在床沿上,看著露出小臉的母子倆,挨個擰了擰臉,這才慢條斯理道:“那爺呢。”
弘暉一提被子,閉上眼睛。
裝睡。
剛才還想揍他,這會兒又要用真愛把他哄回來,哄不了。
胤禛挑眉,伸手去扒拉他的小被子,弘暉卻未卜先知一樣,直接往額娘懷裡一鑽,可憐兮兮的哼:“額娘救救。”
這麼軟乎乎的的小奶團,真拿他沒有辦法。
“爺,安歇吧。”烏拉那拉氏伸出纖白的玉手去拉他。
燈熄帳暖。
等再次睡醒,就聽小宮女笑著回,說是爺一早就給他備了禮物,就在書桌上放著,叫他醒了去拿。
弘暉頓時興奮起來,鞋子都來不及穿,他蹬蹬蹬的跑到書桌前,尚未走近,他心裡就有不祥預感,等看到後,更是想扭頭就走。
一張厚厚的字帖。
他翻來看,果然沒猜錯,是胤禛精心寫的字帖,下麵是精致的文房四寶。
再看,還有一遝詩集給他備。
“這是阿瑪給的禮物?”弘暉捧著字帖去尋烏拉那拉氏,慘兮兮道:“阿瑪覺得這是禮物?”
這愛,屬實沉重了些。
太過沉重。
烏拉那拉氏點頭:“你阿瑪辛苦寫了好些日子,就為了你每日都有新的用,很是廢了心思。”
“謝謝阿瑪。”弘暉乾巴巴的道謝。
他有些不是很想道謝。
烏拉那拉氏笑吟吟道:“趕緊用膳吧,過會兒就開始練大字。”
他有些不是很想練大字。
但是幼崽沒有選擇。
他坐在窗前的書桌前,努力的練大字,小臉上都是認真,陽光撒在他白嫩的肌膚上,看著有些粉嫩的透明。
毛絨絨的小臉蛋像是白嫩嫩水靈靈的水蜜桃。
烏拉那拉氏遠遠的看著,沒忍住笑了,幼崽光是看著就覺得很治愈了。
她正看著,就見郭絡羅氏帶著一群奴才,扶著小太監的手,柳腰生姿的走了過來,見了兩人就開始笑。
“昨日說要送弘暉禮物,今兒我便來了。”她笑的眉眼彎彎。
長腿一邁,跨過門檻,烏拉那拉氏正要扶她,就聽她說:“你我都是武將之家起身,身子骨都好著呢,不用扶。”
“我的事兒,你也知道了,就是來謝謝孩子。”郭絡羅氏原就喜歡弘暉,這下更是對他有一層濾鏡。
說著她拍拍手,麵前的宮人瞬間跪在地上捧起托盤,上麵擺著琳琅滿目的禮物。
從金銀到鑲寶,就是一把小匕首,那也要華麗的在陽光下閃耀光澤。
烏拉那拉氏看著就有些猶豫:“他就嘴巴一張一合,哪裡值當這麼貴重的禮物?”
看著不遠處正歡快玩禮物的弘暉,郭絡羅氏精致的眉眼上全是歡喜:“我就愛寵著他,心裡舒服。”
弘暉捧著一個小車車跑過來,放在郭絡羅氏手裡,昂著小臉奶乎乎道:“這個送給小寶寶。”
他眉飛色舞的挑了最喜歡的。
郭絡羅氏不由得笑了,看著他特彆溫柔的摸摸他的小臉蛋,看著他顛顛的走遠了,笑的更加開懷。
她摸摸自己的小腹,可憐巴巴的看著烏拉那拉氏,紅著臉小聲道:“頭一次懷孕,心裡實在沒底,您能教教我嗎?”
這奴才說的,她聽了總是將信將疑。
“前三後三莫同房,若有不舒服的立馬臥床,彆吃山楂彆動氣,三日一請平安脈。”烏拉那拉氏握著她的小手,盯著她的眼睛,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所有人都會告訴你,你懷有孩子,你不吃孩子還要吃,一切以孩子為主。”
“但是嫂子覺得,隻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見郭絡羅氏神情緊張,一臉我馬上要厥過去的表情,烏拉那拉氏趕緊安慰她:“也有快樂的,等到四個月的時候,他會胎動了,像羽毛像遊魚,輕輕的碰觸,才會讓你有做母親的感覺。”
在此之前,除了惡心嘔吐無力腿酸讓你難受外,並沒有任何懷孕的感覺。
“做母親的感覺?”郭絡羅氏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老老實實道:“除了太醫說我有孕,彆的還真沒感覺。”
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心裡還在懷疑,是不是她自己不夠稱職做個母親。
“那就對了。”烏拉那拉氏拍拍她的手。
她愛弘暉,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胎兒對母體的掠奪,和對身體的摧毀,生完孩子,她才知道什麼叫虛。
烏拉那拉氏猶豫片刻,沒有接著說下去,那麼多的負麵詞,不太適合和小姑娘說,除了徒增煩惱,並沒有什麼用。
她想想有些心軟,摸摸自己的肚子,溫柔道:“我也兩個月了,你無事儘管過來玩,咱妯娌倆坐著做做衣裳聊聊天也免得日子難熬。”
懷孕有太多禁忌和不確定,第一次的時候,她陷入精神內耗,久久走不出來。
好在熟而生巧,生孩子也是。
郭絡羅氏帶著一肚子的疑惑,正要走,就見弘暉捧著本書,噠噠噠的跑過來,一臉鄭重的遞給她。
“什麼?”
“你看看。”
弘暉笑的甜滋滋,他是阿瑪處學的。
郭絡羅氏看著密密麻麻的文字,沉默了,送人送書也就罷了,還是晦澀難懂的醫書。
她回頭看向自己送的一堆東西。
“俗話說,與其猜測恐懼,不如直麵恐懼,隻要您把孕期相關情況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就不愁啦。”
弘暉振振有詞,他發現在阿瑪處學來的技能還挺管用。
郭絡羅氏表示謝謝他,還想揍他軟嘟嘟的小屁股蛋。
“咳,你這孩子。”烏拉那拉氏有些無語,她拉著弘暉的手,示意他趕緊過來,一邊歉意道:“不用聽他的。”
就聽弘暉奶裡奶氣的小聲音響起:“額娘,你也得學,不能什麼都聽老人講。”
烏拉那拉氏:……
我也謝謝你。
一下子把兩個長輩弄的無語,弘暉功成身退,接著去玩自己的小玩具。
等胤禛回來,就見烏拉那拉氏正捧著千金小兒科的醫書在讀,頓時有些愣怔:“你學這個作甚?”
烏拉那拉氏惆悵一歎,埋怨的瞪了他一眼,想想還是不高興,伸出纖纖玉指,狠狠的擰了他一把,冷哼:“您教會的好法子,今兒弘暉送了八弟妹一本醫書,還說直麵恐懼就挺好,然後也叫我學。”
所以她現在捧著醫書拚命的背,說什麼也要做個好榜樣出來。
胤禛:……
他能把睡著的弘暉提溜起來揍一頓嗎。
等他洗漱過,想跟烏拉那拉氏溫存片刻,對方卻隻顧著看書,沒空陪他的時候,胤禛不由得惆悵一歎。
突然就理解為什麼弘暉見他送書就垮著臉,沒什麼開心樣子,到底是為何。
他突然就共情了。
“罷了,一道睡吧,明兒起來再讀書。”胤禛道。
烏拉那拉氏嬌媚的小臉上儘是拒絕,她柳眉一挑,繼續挑燈夜戰,多背一句是一句。
胤禛乾巴巴的躺了一會兒,突然間就想起先前阿瑪說的,什麼嬌香滿懷,什麼紅袖添香。
他這冤啊。
“福晉。”
“過來。”
他冷聲喊,見烏拉那拉氏又有敷衍他的苗頭,不管不顧,直接起身,把她手中的書抽走放在桌上。
單臂用力,直接將福晉打橫抱起。
往床上一放,大掌捂住她的臉,聲音清冷冰涼:“睡吧你。”
烏拉那拉氏被他鬨的小臉通紅,有弘暉在又不敢掙紮,就可憐兮兮的用眼睛瞪他。
偏偏這嬌媚帶水的模樣,屬實含情脈脈,紅紅的眼尾都帶著幾分勾人模樣。
胤禛滾了滾喉結,略帶危險的眯起眼睛,他視線在她白嫩暈紅的小臉上巡弋,壓著嗓道:“如今越發……”
他直接在她精致光潔的下巴上輕劃。
*
等第二日弘暉睡的正香,就被微涼的大掌從被窩裡薅出來,他睜開一隻眼睛,看看是阿瑪,瞬間又閉上了。
隨他折騰,他接著睡。
但是他迷糊間知道有人給他穿衣服,就乖乖的伸胳膊伸腿。
坐上吱吱悠悠的馬車,他睡的更香了,等到宮裡,胤禛抱著他晃晃還不醒,有些無奈的把熟睡的崽交到康熙手裡。
康熙一看他睡的小臉紅撲撲,無憂無慮的樣子,就真的很想把他叫醒起來工作。
“放朕床上去,好生看著,隨他睡覺去。”左右未到啟蒙時間,每次來聽課都是磨耳朵,學會一句是一句,學不會也就罷了。
他收拾好,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床榻,見弘暉正睡的乖巧,不由得笑了。
“這崽真可愛。”他沒忍住,俯身親了親,帶著滿身的奶香味,這才施施然的去上朝。
等他下朝,崽還在睡。
康熙皺眉來摸他的脈,見好好的,這才放心下來,一邊溫柔道:“小豬崽一樣,怎的睡不醒。”
弘暉似有所覺,皺著小眉頭,往被窩裡縮了縮,把自己整個給埋起來。
見他睡的香甜,康熙就批折子去了。
弘暉又睡一會兒才醒,他揉著眼睛坐起身,瞧見一室明黃還有些懵,瞬間閉上眼睛,他竟然做夢中夢了。
夢到他醒了,但是沒完全醒。
躺下的瞬間他又坐起來,起身噠噠噠的往外跑,跨坐在門檻上,奶唧唧的喊:“皇瑪法?”
咋睡個覺還給他搬家了。
太監聽見他的小奶音,趕緊過來伺候,還遣人去前頭通知萬歲爺。
等弘暉洗漱完,他自己跑到正殿去,殿中有幾個年邁的大臣正在議事,見有小阿哥過來還有些懵。
瞧這年歲像是十七阿哥,但是他沒這麼受寵吧。
“皇瑪法。”糯嘰嘰的聲音響起。
眾人頓時明白過來,這是老四家的嫡子,果然好看的緊。
弘暉撲進康熙懷裡,他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可憐兮兮道:“餓餓。”
“擺膳。”康熙笑著道。
一把把他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輕笑著道:“睡醒了?”
弘暉點頭,把玩著康熙手上的扳指,上好的羊脂白玉,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給你。”康熙見他喜歡,就捋下來給他。
眾人不由得驚了。
扳指素來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他沒有想到,竟然會這麼直接的送給一個皇孫。
眾人審視的看向弘暉,心想他到底有什麼特彆之處,看了半晌,除了比自己家的癡兒玉雪可愛些,那股子撒嬌癡纏的味兒,相差無幾。
等膳食端來,眾人才知道什麼叫帝王服務,原來萬歲爺很會喂崽崽吃飯,瞧著一來一往的配合程度,怕不是一次兩次了。
弘暉乖乖用膳,一邊聽著他們彙報政事,當說到歐洲的時候,大家都有些漫不經心的輕蔑。
大家都沒放在心裡。
他有些意外。
“可是□□,不是借的荷蘭船的勢嗎?”他有些不解。
小孩奶裡奶氣的聲音在大殿中並不明顯,卻讓空氣一靜,大家都看向一旁的小阿哥。
雖然沒有明確禁令皇子不得乾政,但沒有差事的時候,確實沒人對此說一句話。
康熙沉吟。
他對歐洲也是有些漫不經心的。
但是荷蘭船隻的事,也是事實。
見康熙沒有反駁,底下彙報的臣子一時也沒有說什麼。
弘暉歪著小腦袋想,這時候劍橋大學應該已經成立了,牛頓應該已經在蘋果樹下挨砸了。
他仔細的推演一下前生,夢中的弘暉因為一碗甜湯噶了,然後迷迷糊糊的飄啊飄,又托生成熊貓崽崽。
那他這輩子也會噶,噶完也會飄成熊貓崽崽,這樣的話,那他為了不經曆前生的慘,就努力不讓那些事情再次發生。
所以不許彆人高樓大廈,而大清還在提著鳥籠當街溜子。
“那依你之見?”康熙挑眉。
弘暉想想,覺得以前人說的話挺好,師夷長技以製夷,這話真棒。
他就把這個拿出來了。
然後下麵的臣子沒有繃住,笑出來了。
“元時鐵騎足夠震懾千年了。”有個老臣顫顫巍巍的站出來,低聲道。
弘暉摸了摸下巴,他看向康熙,壓低聲音道:“對當初的大明帝國來說,女真一族尚不如歐洲半分。”
小奶音說的急了,尾音還有些顫,讓眾人又忍不住笑。
隻有康熙沒笑。
他精通西學,自然知道弘暉話中意思,見眾人的毫不在意讓弘暉急的紅了眼眶,他不由得把軟軟的小身子摟在懷裡,輕笑著道:“彆著急,朕都知道。”
弘暉頓時安靜下來。
他看著底下的眾臣,突然有些無力,他決定鼓搗出點什麼,讓他們看看,什麼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時候靠嘴巴說是沒有用的。
大家都冷靜的厲害。
他窩在康熙懷裡,看著神采奕奕的眾臣,在這一瞬間,突然就共情了阿瑪,當初他成婚早,小小少年在這一堆人精中,會不會旁人也是這般恭謹的敷衍,才讓他麵上清冷一片。
沒有表情,自然不會被窺見心思,如此一來倒是平添幾分捉摸不透的威勢。
康熙聽著眾人議政,又看向正沉思的弘暉,他心疼的往懷裡攬一攬。
正說著,就聽康熙道:“你接著說。”
弘暉還在發呆,就被戳了戳腰,他撓撓小臉蛋,認真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從心理上輕視對方,又如何能了解?”
這屬於天//朝上國所有的傲慢與偏見。
康熙認真點頭,表示讚同。
他一點頭,底下眾臣登時開始鼓掌叫好起來,一時間像是弘暉發表了什麼重要講話。
等眾人退下,康熙這才看著弘暉的眼睛問:“通過今天這事,你發現什麼?”
弘暉不假思索道:“要做一個和皇瑪法一樣的男人。”
康熙一噎,心頭卻軟了下來,到底是個孩子。
“那朕教你。”他說。
弘暉乖乖點頭。
然後每次議政,他都被康熙帶在身邊,就像是打扮娃娃一樣,給他穿漂亮的衣裳,刻畫喜歡的靈魂。
弘暉到底不是真小孩,他縱然一直處於懵懂的年歲,卻足夠聰慧,也能坐得住,跟海綿一樣吸收著知識。
他整日裡忙的不得了,不是在聽課就是在聽政,跟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
有時候胤禛想要找他,還得預約時間,要不然忙碌的小皇孫,眾人根本見不到。
弘暉學了一段時日,眼神都清明起來。
康熙看著他明顯的變化,不由得笑了,摸摸他的小腦袋,心滿意足。
他就喜歡這種養孩子的感覺,養的可可愛愛,乖乖的比什麼都好。
胤禛:……
你還我清澈懵懂的崽崽。
幾日過去,天色放晴了,宮中也在不知不覺間大變樣,該重新刷漆的地方的都刷了,光禿禿的樹上也掛上漂亮的綢緞花。
弘暉走在羊腸小道上,一時間甚至於有些迷茫。
“什麼時候做的?”他都不知道。
康熙俯身將他抱起來,讓他看樹上的綢緞花,笑著道:“這花應當是秋天就開始做了,前兩日才掛上來。”
眼瞧著就要過年了,這自然要好生的裝扮一番。
弘暉點頭,他摸摸花,心想做的可真像,乍眼一看跟真的一樣。
“皇瑪法,等過年的時候,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節目,你要是笑了,我就算圓滿了。”
弘暉奶唧唧道。
他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興奮,搓著小手手,吧唧在康熙臉上親了一口。
讓康熙瞬間期待的不得了。
“能提前說說嗎?”他問。
弘暉搖頭:“是秘密哦。”
等下午胤禛來接他回去的時候,康熙就好奇問:“你告訴朕,他什麼小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