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心有戚戚然點頭。
“暉暉崽叩謝汗阿瑪救命之恩。”他不住唏噓。
康熙斜睨著眼睛看他:“你倒是叩。”
弘暉:?
我隨口一說,你不必當真。
“想吃肉肉了。”弘暉肚肚餓了,剛下課就被薅去問話。
康熙直接叫奴才給他上膳,想吃肉就上肉,現在春筍已經出來了,一口筍一口肉,吃的不亦樂乎。
五花肉被炸出油,微微焦黃,吃起來不膩口,帶著嚼勁和鹹香,好吃的人口中津水四溢。
而春筍的清香爽口更是讓弘暉讚不絕口。
“皇瑪法,真的好好吃。”他吃的小肚子飽飽,窩在康熙懷裡睡覺,樂嗬嗬道:“想盼著春天快點來了。”
時間總是經不起盼的。
也不知從何時起,這風中漸漸的帶了溫柔。
弘暉瘋狂想脫掉夾襖穿上春衫,然而就算杏花開了,春風也凜冽的緊,偶爾還想下點雪。
然而杏花微雨的時候,確實也讓人能聞到春的氣息。
“炸香椿魚!”
把香椿嫩芽洗乾淨,裹上雞蛋麵糊,放在油鍋中煎炸,炸至金黃再撈出來控油,再過一道油,撒上白芝麻,如此吃著就極好。
羊肚菌釀肉等等,又鮮又香,好吃的不得了。
弘暉每日裡最期待的就是用膳時候,他很喜歡。
而在這個春日,康熙終於下令,將索額圖圈禁在宗人府。如此一來,代表著太子一係的失勢。
胤禔徹底的抖起來,有明珠加持,他的勢力一時無人能及。隱隱以儲君自居,就連麵對太子,也是冷眼相看,全不複當初的恭謹。
弘暉倒是一如既往,他乖乖的跟胤礽行禮,平日裡就算他冷眼,也沒什麼反應。
原來還和諧的兄弟情,在此時快速的崩塌,彼此間見了,再不能像往常那樣安穩的坐下吃酒喝茶。
貝勒府,正院。
胤禛坐在軟榻上,寬肩厚背,正慢條斯理的擦拭著劍柄。細密的汗珠在脊背上彙聚,行成一片水痕,正緩緩的往下淌。
他方才練了會兒劍。
而弘暉正坐在他身旁,捧著小臉蛋滿臉崇拜的看著自己阿瑪,奶裡奶氣道:“我以後要像阿瑪一樣。”
胤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你努力。”
弘暉聽見這三個字,就像是跟他說你可以一樣,頓時興奮的不得了。
他一骨碌爬起來,雙眸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樂嗬嗬道:“真的嗎?”
胤禛沒搭理他,起身披上外衫,施施然的往浴室去。
等快跨過浴室門的時候,這才輕聲道:“嗯。”
弘暉歡呼著撲進烏拉那拉氏懷裡,摟著額娘的腿,昂著小臉,軟乎乎道:“聽見了沒?”
“阿瑪說我以後會跟他一樣。”
烏拉那拉氏溫柔的摸摸他的小腦袋,輕聲道:“嗯,我們的弘暉以後要做巴圖魯。”
巴圖魯定然是做不成的。
因為他這甜甜軟軟的小模樣。
但是不妨礙拿這話來哄他。
弘暉美滋滋的拿著小木劍去耍,一邊念念有詞:“練劍要從娃娃抓起。”
能胤禛穿上衣裳,收拾好,他這才施施然的往外走去。
在福晉和大阿哥都穿夾襖的時候,他已經穿上春衫,正靜靜地立在杏花樹下。紛紛揚揚漂落的杏花,漂亮的就像是一場夢。
給胤禛冷厲的麵色都染上幾分柔和。
弘暉坐在小椅子上,正在撿落花,他樂嗬嗬道:“這是不是可以做鮮花餅?”
想想堂堂貝勒府大阿哥,竟然想吃鮮花餅在地上撿花朵,就有些離譜。索性叫小宮女去園子裡摘花來做餅吃。
等摘來一堆早開的玫瑰花,弘暉不由得饞了:“做成玫瑰花餅,肯定好吃的吧。”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吃了。
烏拉那拉氏摸摸他的小腦袋,笑吟吟道:“你喜歡就好。”
“哪裡有種薔薇花的?”弘暉昂著小腦袋問。
烏拉那拉氏沉吟,這具體誰家種,她還真不太記得,等八福晉來訪,她就幫著問,說是看哪裡有。
“家裡莊子上就有,蓋因我喜歡薔薇花,每每挑好的移植過來,故而每年都種上許多。”
郭絡羅氏就笑著回,說他要是喜歡,今年就揪花給他使,剛好這開了一波。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有些心疼,畢竟這是她最心愛的東西,不過送給弘暉,倒也相得益彰。
剛說完,隔日的功夫,老八府上的小太監就拉著車來了,直接送過來一車,樂嗬嗬道:“福晉叮囑,送來給大阿哥玩。”
弘暉看著滿車都是花,頓時呆住,他想想中不過一籃子罷了,如今有這麼多,倒是正好。
去釀酒作坊借蒸餾設備來,架著就開始做花露。
烏拉那拉氏將信將疑:“這行?”
弘暉點頭:“不拘他行不行,咱試試再說。”如果他沒記錯,確實是這樣,如果他記錯了,那當他沒說。
等爐子架上,弘暉殷切的盯著,他搓著小手手,開始給烏拉那拉氏畫餅,就說這要是到時候做出花油、花露來,就給她開個鋪子,肯定賺的盆滿缽滿。
烏拉那拉氏暢想一下京中花露皆出自她手,確實令人興奮的緊。
“好。”她信了。
並且也滿懷期待。
兩人盯著看,等胤禛回來的時候,就見晚膳都擺在此處,娘倆緊張的不得了。
胤禛:?
“你們在作甚。”
他皺眉問,方才回正院問了一圈,不見人影,問了奴才找過來,就見娘倆是這姿勢。
“蹲未來的錢糧。”靠弘暉發家致富了。
胤禛:……
還不如做夢來的快。
然而——
“你看這是啥?”弘暉一臉驚喜的看著玻璃瓶。
裡麵彙聚出一滴一滴的水珠。
像是露水,又像是珍珠。
總感覺花露成了。
兩人興奮的不得了。
胤禛:……
你們開心就好。
然而兩人真的成了,這麼大一車的薔薇花,真被兩人鼓搗出薔薇露和花油來,比對以往用的,根本不差什麼。
“額娘,都送給你,兌水喝或者抹臉使都成。”弘暉樂滋滋的,他還給漂亮嬸嬸灌了一小瓶。
烏拉那拉氏滿心歡喜,捧著玻璃瓶看向胤禛,柔聲道:“看看,弘暉弄出來的。”
他可真厲害。
當初弄出來玻璃,現在弄出來花露,真是叫人驚歎不已。
她的崽。
她可稀罕死了。
胤禛帶著兩人往正院走,捏著眉心有些頭疼,這兩人的表現,真的是不夠端莊穩重。
他沒說什麼。
孩子高興就成。
烏拉那拉氏捧著小玻璃瓶,看著裡頭的花露,高興的跟什麼一樣。這是弘暉辛辛苦苦弄來送給她的,自然意義不一般。
胤禛看著她高興的樣子,便神色溫柔的摸摸她的頭,輕聲道:“你若喜歡,在莊子種上薔薇花,來年還做。”
今年定然是來不及了。
烏拉那拉氏抬眸,抿著唇露出清淺笑意,神色柔和:“好。”自家爺願意聽她說話,她心裡自然高興。
誰知——
自打弘暉說要花,這四貝勒府就快被花海給淹沒了,先是八福晉往這裡送,緊接著被旁人知道,胤祥送,胤祥送完胤禵送,特彆是胤禵,就像是發誓要把旁人壓下去一樣。
四貝勒府每天都有收不完的花,天天爐子開著做花露,剛開始弘暉還興致勃勃的盯著,後來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真無聊。
他說不要花了,已經攢夠要用的了,並且連花醬都做上了。
那花露送了一圈,相熟的都送了。
胤禵風雨無阻的送。
春日雨綿綿,淅淅瀝瀝的下著,胤禵就壓著花車,手執青紙傘來送。
“弘暉~”他遠遠的喊。
氤氳的濕氣讓天地間都帶著一層薄霧,隱隱有些看不大清楚,弘暉立在廊下,興奮的蹦躂:“我在這裡~”
沒到春日想春日,到了春日下雨,又念著不如冬日方便。
“看看,花。”胤禵驕矜的抬著下頜。
他想明白了,他和弘暉好,來四貝勒府是來尋弘暉,關四哥何事。
不願意搭理他。
弘暉也有些無奈,他慘兮兮的抬著小臉蛋:“不做花露了。”
要那麼多花,真的要賣花露不成。
胤禵輕哼:“一下子買太多了,不成,你得做,要不然就浪費。”
這麼好的花,旁人知道是貴人要的,一點都不敢怠慢,都是給的好東西,現在他說不要了,他根本沒地方收拾。
必須要。
弘暉懂了。
他開始跟老牛一樣,兢兢業業的開始做花露,等能送的人送一遍,還是累積了一大堆。
“十四叔,你到底買了多少花?”弘暉都快崩潰了。
“零花錢花完了。”他不能輸,反正要比十三送的多,讓弘暉看看,到底是誰對他好。
弘暉感受到十四叔這滿滿的溢出來的愛,頗有些無言以對,他琢磨著,以後不能輕易開口了。
耗光十四叔的零花錢這事,他是萬萬沒想到的。
“沒事,趕明再問額娘要。”反正要多少就有多少,絲毫不慌。
身後跟來的胤禛聽見,神色有些愣怔,他以前也曾想過要對額娘好來挽回兩個人的關係,並不是一開始就擺爛愛誰誰。
他辛苦攢了些銀子,裝在小匣子裡送去給德妃了,想著儘孝心,結果隔日功夫,就隔日,就瞧見十四抱著匣子,抓著裡麵的碎銀子賞人。
胤禛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但心裡卻傷透了,從此熄了想要和好的心。
有些情意,屬實勉強不來。
如今再聽來,心中還是有些恍惚。
看著胤禵眉眼微挑,帶著少年郎的意氣風發,氤氳著無邊靈氣,不似他整日裡死氣沉沉。
他是有些豔羨他的。
讓小太監把花車拉去處置,三人施施然的往內室走去。
胤禵看著胤禛淡然的眉眼,他輕聲道:“八哥來找我了,意思良禽擇木而棲,叫我好生想想,說是等以後塵埃落定,便沒有這等好時候了。”
“是嗎。”胤禛淡淡的應了一聲,他沉吟片刻,看向少年忐忑的眉眼,終究不忍心,提點道:“這天下終究是汗阿瑪的天下。”
而不是儲君的,也不是長子的。
真想問鼎皇位,這關於帝心的揣測,就應該放在首位。
弘暉在一旁瘋狂點頭:“皇瑪法如今身體正好,身強力壯,哪裡容得下旁人覬覦。”
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轉移話題。
隔牆有耳,有些話還是不說為好。
“看我種的含羞草。”弘暉捧著兩個小葉子過來,興奮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