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運回來,弘暉就一臉期待的看著他,昂著小臉問:“阿瑪怎麼說?”
蘇運撓了撓後腦勺,笑的一臉憨厚,樂嗬嗬道:“貝勒爺似是臉紅了,奴才不敢多看,也說不準。”
在弘暉拉長尾音的哦中,蘇運生生聽出幾分揶揄來。
烏拉那拉氏正在繡花,聞言都有些緊張,手中的針險些捏不住。弘暉湊過來,覷著她手裡的繡件,有些怔住:“緙絲?”
“您還會這?”這豈不是另外一方麵的文武雙全。
烏拉那拉氏點頭,溫柔解釋,說是兒時學過些許,如今練練手,免得手生了。
“哇哦,額娘真是太厲害了。”弘暉星星眼的看著她,牽著她的衣角晃了晃,樂嗬嗬道:“做來送給誰啊?”
他眨巴眨巴眼睛,暗示意味特彆濃厚。
烏拉那拉氏故意裝作看不懂的樣子,她慢條斯理道:“當然是給你阿瑪。”
他是爺們,整日裡要出門,還是要有好東西壓身才成。想著等生之前,趕緊好生備著些東西,免得到時候要用不夠。
奴才做的固然可以,然而說出來,到底不如她親手做的有心意。
弘暉撅著小嘴巴,哼哼唧唧的撒嬌:“額娘陪我玩嘛~”
孕婦怎麼能整日裡坐著。
起來嗨。
烏拉那拉氏猶豫片刻,還是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陪著他玩,一邊笑的無奈:“多大人了?還要人陪。”
弘暉叉腰:“剛四歲!”
還是個可愛的小崽崽,當然要人陪了。
烏拉那拉氏不禁搖頭失笑,她牽住他的手,兩人一道在院中慢吞吞的走著,還絮絮的聊著天。
“也不知腹中是弟弟還是妹妹?”弘暉摸摸那微凸的小腹,好奇的問。這時候旗裝就是個寬鬆的直筒,不懷到六七個月很大了,根本看不出。
“不知。”她也不知。
等生的時候就知道了,她一邊希望是個格格,這樣她就有貼心的小棉襖了,一邊又覺得生個阿哥給弘暉作伴才好。
最後想想這都是多餘的想法,生什麼是什麼吧。
兩人麵麵相覷,弘暉想想自己喜歡弟弟還是妹妹,也說不好,最後都無奈的攤手。
順其自然。
這時候也沒個b超什麼的可以測男女,提前知道一下。
弘暉不由得笑了,他牽著烏拉那拉氏的手晃了晃,樂嗬嗬道:“額娘快回去梳妝打扮,換上雪青色的春衫,等會兒就這樣去迎接阿瑪回來。”
烏拉那拉氏:?
小夥子你想作甚。
弘暉不想作甚,他就想促進一下父母愛情罷了。
烏拉那拉氏有些害羞,不肯去,弘暉就樂嗬嗬的推著她進內室,小小聲道:“快去,做一百個荷包都不如亮眼的出現在他麵前一次。”
今天說我愛你是地震,這時候你在美美的出現在他跟前,那是會加深印象的。
烏拉那拉氏被他推至妝奩前坐下,還是有些害羞,但是弘暉已經開始朝著梳妝的小宮女招手,示意她過來伺候。
“額娘天生麗質,你等會兒把胭脂薄薄的掃在眼尾、腮邊帶一點,鼻頭和下巴也掃胭脂。”
烏拉那拉氏微怔:“這是什麼妝效?”
弘暉小手托腮,一臉鎮定:“不知。”
他說不出,大概懂一些罷了。
烏拉那拉氏有孕,小臉粉白瑩潤,這樣胭脂淡掃,中和她身上的端方之氣,顯得楚楚可憐眉眼盈盈。
正適合今兒的場景。
在聽吩咐的時候,小宮女還在想,這出來能是什麼樣子,然而等化好,她不由得驚歎出聲:“還真是不一樣了。”
和大阿哥描繪的特彆像。
烏拉那拉氏望著西洋鏡中的自己,不由得有些移不開眼。
這樣抬眸垂首皆是風情。
實在太好看了叭。
她都想不到自己還有這一麵。
“天生麗質難自棄,回眸一笑百媚生~”弘暉捧著小臉讚歎:“我額娘真好看。”
說的烏拉那拉氏臉都紅了,她淺笑著道:“快彆說了。”
正說著,就聽外頭有奴才稟報,說是貝勒爺回來了。這會兒已經走到二門處了。
弘暉衝著烏拉那拉氏眨眨眼睛,示意她趕緊迎上去。
“彆啊。”她反而有些害羞。
他就拉著額娘的小手,等她一道往外走去,臨出門,他又昂著小腦袋看了看,奶裡奶氣道:“額娘蹲下身。”
烏拉那拉氏疑惑的看著他,卻還是蹲下身,靜靜地看著他。
弘暉伸出小手,將她唇上嫣紅的口脂稍微帶出來些,這才滿意點頭。
烏拉那拉氏:“小小年紀套路這麼多。”
弘暉叉腰:“我是男人。”
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在想什麼。
兩人一道出了院門,遠遠的就瞧見胤禛正昂首闊步走來,見了他們就頷首致意,等烏拉那拉氏上前請安的時候,就定定的看著她。
在烏拉那拉氏小臉暈紅,有些羞赧的垂眸時,這才掩飾性的彆開臉,壓低聲音道:“回吧。”
弘暉看著阿瑪眸中的驚豔之色,不由得滿意點頭。他和烏拉那拉氏對視一眼,小眼神特彆嘚瑟。
等回內室路上,他就找借口溜了,說是許久不見竹筍,他要去看看。
胤禛冷冷的看著他。
他一溜煙的跑路。
走到路上還在想,他這小小年紀,屬實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太多太多。
剛出門,就見胤禵正大踏步走過來,碰見他就挑眉:“怎麼自己出來?”
平日裡都捧在手心裡。
弘暉一臉深沉的看著他,意味深長道:“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胤禵揚起自己的大巴掌,呼吸嚇唬他:“再胡說就揍你。”
才四歲的崽,就能這麼氣人。
兩人吵鬨著往書房去,走到竹林,弘暉珍惜的摸摸竹子,這才往自己常玩的地方去,一邊喜滋滋道:“馬上又有竹筍吃了。”
這春天可是多的不得了,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胤禵狐疑的看著他,“你怎麼這麼愛吃。”
“上輩子是個熊貓崽崽。”弘暉叉腰,一臉認真說。
胤禵不信,但是拿不出證據。
正說著,就聽見外頭傳來通報聲,說是十三阿哥胤祥也來了,說要帶他出去玩。
這一聽,鞏固就興奮起來。
其實京中能玩的不多,能供孩子玩的更少。
但是幾人一出門,就碰見成親的隊伍,胤禵好奇的看了一眼,隨口問:“誰家姑娘成婚?”
八抬大轎從他麵前走過,喜轎上的流蘇晃動,風吹過窗簾,露出內裡新娘子隱隱約約的窈窕身影。
胤禵心中一跳,明明什麼都看不清,他心裡卻仍舊有些難受。
“誰家的?”他又問。
眾人搖頭,這不過是出門隨意碰見的罷了,哪裡知道是誰家的。
他定定的望著花轎,久久不能回神。
弘暉挑眉:“怎的?想成婚了?”十四叔才多大年歲。
胤祥也好奇的望過來。
年少慕艾,他這年歲要是有點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拍拍胤禵的肩,意味深長道:“改明兒給你跟前的大宮女開臉。”
胤祥這麼說,胤禵的臉反而紅了。
他抿著嘴,小小聲道:“小爺不是那樣的人。”確實沒起這樣的心思,要不然怎麼會讓他說。
弘暉望著這花轎一眼,鼓著小臉頰道:“可惜沒見過阿瑪額娘成婚的樣子。”
胤祥:……
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無奈道:“那時候沒你。”
弘暉顫著臉上的嘟嘟肉,奶唧唧道:“我知道。”
他能有什麼不知道。
三人絮絮的聊著天,聽著喜樂的嗩呐聲,弘暉衝著胤禵張開小手臂,示意他抱抱。
“怎的快哭一樣?”他皺眉。
不會是什麼舊相識吧。
胤禵回神,靜靜地看,慢悠悠道:“小爺怎麼會哭。”
花轎隊伍漸漸地遠了。
連嗩呐的聲音都幾不可聞,平日裡很穩當的男人,此時不禁深深的皺起眉頭。
胤祥也看出他的異常。
但是瞧著胤禵的樣子,確實像不認識。
弘暉昂著小腦袋看他,已經饞的不行:“能吃前麵那家紅薯嗎?”
烤紅薯看著很好吃的樣子。
老遠都能聞到香甜的味道。
還有烤栗子這種平素吃起來贓手手的小東西。
弘暉都想吃。
胤禵被他一打岔,頓時什麼都忘了,轉身去給他買東西吃。
香甜的滋味入口,他神色恍惚了一瞬。
一道明媚嬌俏的身影在他心頭一閃而過,他好像知道了,又好像不太知道。
胤禵張了張嘴,突然抓著身邊行人問:“是不是富察家的姑娘成婚?”
那人正要開口罵,卻見他穿著精致的綾羅綢緞,登時不敢說話,隻悶聲道:“貴人成婚,小人哪裡知道。”
胤祥眉毛挑的高高的,看著胤禵失魂落魄的樣子,這其中明顯有事。
“蘇運,去查方才是誰成婚。”
沒想到出來玩,還有瓜可以吃。
蘇運應聲就去了,很快回來,答案和胤禵猜的一樣,確實是富察家的姑娘,說是嫁給了一個宗親,可謂十裡紅妝八抬大轎,風光的厲害。
看著胤禵漆黑的麵色,他不好再說。
胤禵瞬間跟抽了魂一樣,他不甘心的去了兩人常見的地方,就見那暗格裡藏著一根金簪,還放著一封信。
“盼君至。”
娟秀的三個字,映入眼簾。
胤禵逗著手,翻來覆去的看。
弘暉牽著胤祥的手,小小聲的問:“這……失戀了?”
還沒談戀愛裡的失戀的男人特彆可怕。
胤祥一臉深沉的點頭,點完頭又小小聲的問:“失戀是什麼?”
“就是有情人終不成眷屬?”弘暉歪頭。
他也不是很懂。
這個題目有些超綱了。
胤祥似懂非懂的點頭,要是這麼說,確實有這麼點意思。
而胤禵搓了搓臉,看向兩人的時候,弘暉頓住,這眼神就是傳說中的破碎感?
胤禵走了。
胤祥吩咐奴才跟緊些,還是有些擔憂,索性跟弘暉一道給他送回宮去。
已經到宮門口,弘暉想想又去給康熙請安。
等到乾清宮的時候,就聽見內殿正在大發雷霆,他一時間有些猶豫,是進去還是果斷跑路。
但是梁九功已經過來請了,他隻好跟著一道進去。
就見胤礽跪在殿中,正垂眸低頭,並沒有多餘說什麼話,但是康熙暴怒非常。地上散落的茶盞、折子等,撒了一地都是。
見了他來請安,康熙眸色閃了閃,擔心嚇到他,神色也跟著緩和許多。
殿中的胤礽瞧見,心中愈加惆悵,他攥著拳頭,跪在地上,仍舊不肯認錯。
他不覺得自己錯了。
康熙瞧著他不知悔改的樣子,不由得氣血湧上頭頂,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低聲音道:“你當真要保那小太監?”
因著索額圖出事,身旁的奴才也跟著換了一波,不曾想換出事來了。
他竟然和小太監攪合在一起,被捅出來,還不思悔改,梗著脖子要護小太監。
“這一次,朕定罰不容情。”
康熙冷冷道。
胤礽垂眸:“您何時容情過?”
他身邊的奴才都不知道換多少輪了。
每次一有事就血洗毓慶宮,他手裡得用的奴才越來越少,都說跟在太子不過一時風光罷了。
胤礽心中不知有多少血淚,說都說不完。好像突然之間,什麼都變了,他跟草木並無不同。
“汗阿瑪,求您。”他俯身跪地。
康熙氣的抄起硯台,正要砸過去,衣角就被個小小少年給捏住了。
“皇瑪法,彆。”
砸著容易,關係修複的時候就難了。
這是實話。
康熙狠狠的把硯台拍在桌子上,冷冷的吐息:“滾!”
胤礽起身時,踉蹌了一下,卻還是轉身走了。他不知道這次能不能保住小太監,隻知道自己的心都碎了。
弘暉看著康熙緊緊皺起的眉頭,小小聲道:“皇瑪法不氣不氣,氣壞身體無人替。”
春日風暖,殿中卻仍舊冷森森的。
兒臂粗的蠟燭燃燒著,給室內帶來些許溫暖光亮。
麵對四歲的崽,康熙神色愈加茫然:“難道朕做錯了?”
都說他忌憚太子日益長大,可唯有他自己知道,這其中更多的是政見不合和外人摻和。
太子監國,都做的特彆好。
他心中滿意。
畢竟太子出息,對江山有益,他不是那般小肚雞腸連太子都容不下的帝王。
惆悵一歎。
康熙抱住了弘暉,還是孩子好,這麼小的孩子,會在他危險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衝到他跟前。
就算受傷也在所不惜,
滿心滿眼都是他,睡醒的時候,都要抱著他胳膊蹭蹭才覺得安心。
最貪心的事,也莫過於吃了一塊糖,還想吃第二塊,吃了第二塊還想吃第三塊。
康熙惆悵一歎,他輕笑著道:“沒事,皇瑪法還有暉暉崽呢。”
弘暉乖巧點頭。
等梁九功依著舊例給他奉上碗碗奶,他順勢捧著拿去給康熙喝,一邊奶唧唧道:“皇瑪法喝,可好喝了。”
他簡直喜歡的不得了。
康熙不由得挑眉,他想想還是拒絕了:“朕喝茶就好。”
弘暉執拗的捧著碗,很想讓他喝。
在他的堅持下,碗碗奶還是進了康熙的肚子,溫熱的奶下肚,帶著些許甜味,確實能很好的撫慰暴躁的心情。
“有沒有好一點?”弘暉往康熙懷裡一倒,懶洋洋的打著哈欠。
“餓餓,困困。”
本來該用晚膳的點,結果為了給阿瑪額娘騰出時間來,就跟著十四叔出來,現在又進宮,墊肚子的碗碗奶給了康熙,小崽崽就餓著了。
康熙聞言笑了。
他摸摸弘暉的小腦袋,輕笑:“朕吃過了,怎麼辦?”
弘暉用水潤潤的眸光望著他,哼哼唧唧的撒嬌:“再陪我吃一頓嘛。”
哪有人嫌吃飯多的。
康熙搖頭:“不去。”
“嘶。”弘暉一臉你好難搞的表情,他轉身看向梁九功,叉著腰道:“去傳膳,男人慣常口是心非,如今說不吃,必然是要吃的。”
康熙:……
話說的對,但是邏輯怎麼這麼歪。
等膳食一來,揭開蓋子,那香味就衝上來,他喝了一碗奶,這會兒也化成了水。
腹鳴聲伴隨著膳食的香味響起。
弘暉笑的眉眼彎彎,軟軟的開口:“來,用膳了。”
“快來呀,求求你陪我用一點?”
他努力撒嬌。
奶裡奶氣的小甜音,讓康熙頓時什麼都忘了,弘暉過來牽住他的手往膳桌來,他便從善如流的坐下。
“梁爺爺,遣人去四貝勒府交代一聲,就說我在宮裡頭,免得找不到人了鬨騰。”
他是有失蹤前科的,若是找不到,阿瑪額娘肯定著急。
梁九功躬身應下。
康熙摸摸他小腦袋,今兒不知他要來,並沒有做糖燜筍,隻是有燜小羊排,看他吃的歡實,這才放心下來。
弘暉吃完,自己乖乖的出去溜達溜達。
等他再回來,康熙已經平靜下來,坐在禦案前批折子,他過來看一眼,這才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