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君衡扶乩的手驟然收緊,這時他麵無表情地抬頭看了辜玉樓一眼,眸中寒意森然。
四目相對,辜玉樓眸光轉了轉,笑了一下:“好了好了,我不問了,殿下扶乩吧。”
殷君衡這才收回眼,繼續扶乩。
辜玉樓看著殷君衡認真的模樣,眉頭不由得微微挑起,覺得這事愈發有趣了。
不過惦記著自己的報酬,他還是徐徐走到一旁,開始幫殷君衡點香請仙。
一邊點香,辜玉樓一邊道:“請殿下務必在心中想著所尋之人的形貌,越清晰越好。”
辜玉樓話音落定,殷君衡默默握緊乩筆,腦中便不自覺浮現出各種沈明玉的樣子。
穿著嫁衣坐在床上仰頭看他的樣子,生病時臉色蒼白卻還蜷在床頭乖順等他的樣子,還有……那日在宮門前,一片白雪映照中,沈明玉衝他跑來的樣子。
以及在丞相府時,因為他一句調侃就長睫顫顫,垂眼害羞的樣子。
多種多樣的姿態,彙聚到一處,就隻成了一個沈明玉。
溫柔純淨,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的沈明玉。
殷君衡神思逐漸凝聚,屋內的氣場也開始發生變化。
一旁的辜玉樓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微微有些訝異。
要知道,請仙這種事就是心越誠越靈,而殷君衡請仙速度之快,是他前所未見。
所以,這個冷麵冷心的太子真的動了心?
妙啊。
辜玉樓在這一刻忽然就有些好奇那位沈家二少爺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伴隨著嫋嫋上升的香霧,房中變幻不定的氣場逐漸開始凝滯,到最後,彆說是風,就連香霧都開始凝成一團。
明顯,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來了。
辜玉樓抿唇不言,神色認真。
殷君衡扶著乩筆的手忽然顫了顫,然後,他掌中的乩筆就隨著香霧流動的方向緩慢移動了起來。
整齊的沙盤中逐漸開始出現字跡。
到最後,殷君衡的掌心忽然又顫了顫,“嘩啦”一聲輕響,他掌中乩筆驟然散架,輕輕落在了沙盤四麵。
縈繞在周圍的香霧也在這一瞬撲散開來。
想必是請來的仙已經走了。
殷君衡睜開眼,往沙盤中一看。
散亂的乩筆圍繞著一個字。
是一個“崖”字。
辜玉樓在一旁看著,神色平靜。
殷君衡卻在這時微微皺了眉。
一個“崖”字?這怎麼讓他去找?
是跟懸崖有關,還是跟人名有關,又或是跟什麼帶“崖”字的東西有關?
殷君衡想不出來。
倒是辜玉樓,靜靜看了一會那個“崖”字,忽然挑眉道:“方圓百裡之內,好像隻有一處懸崖。”
殷君衡回過神,眸中倏然迸發出一點異樣的光彩:“通天崖。”
辜玉樓點了一下頭。
殷君衡再不遲疑,匆匆起身就要離開。
辜玉樓看著殷君衡起身,也不阻攔,隻是等人走到門口時,他才徐徐開口道:“我的規矩,殿下應該知道。”
殷君衡步子驟然一頓,過了片刻,他皺眉道:“我不會賴賬,等我找到他,就來完成承諾。”
辜玉樓似笑非笑:“殿下,你該知道我的規矩是因何而定?”
殷君衡:……
半晌,殷君衡轉過頭,劍眉緊蹙地看向辜玉樓,沉聲道:“我現在要去尋人,若我立刻兌現承諾,誰替我把人找回來?”
辜玉樓:“殿下手中的影衛各個身手不凡,為何不派他們去?”
辜玉樓不提影衛還好,一提影衛,殷君衡的臉色就驟然陰沉了下來。
他抬頭,麵無表情地看向辜玉樓,辜玉樓也看他,一雙幽紫色眸中光芒平靜冰冷,並無絲毫退讓之色。
過了許久,殷君衡彆過眼,冷笑一聲:“好,既然你一定要先兌現承諾,那你動手吧。”
辜玉樓微微一笑:“多謝殿□□諒。”
說著就走了過來。
銀白雪亮的匕首抽出,一個花紋奇怪的黃銅缽盂也很快被放置在了殷君衡的手腕下。
光芒閃動,一道深痕出現在了殷君衡冷白的手腕上,瞬間,鮮血汩汩流淌而出,落入他腕下那隻黃銅缽盂中。
屋內,氣氛安靜凝滯。
·
通天崖下,山洞內,反而是一派歲月靜好的情形。
沈明玉睡了一夜,睡到最後越睡越暖,竟然也沒覺得不舒服。
等到清晨,山洞外嘰嘰喳喳的鳥叫傳來,他才徐徐醒轉。
稍稍一動,沈明玉就看到了身上蓋著的披風。
微怔片刻,沈明玉不由得揉了揉惺忪睡眼,起身看向了對麵的洛寒霜。
洛寒霜還是在原來的位置打坐,白紗覆眼,清冷如雪的麵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修煉。
沈明玉忖度片刻,正小心翼翼地想抱著披風和衣物起身,洛寒霜忽然開口。
“醒了?”
沈明玉動作一頓,接著他就微微笑了笑:“多謝仙長昨夜把披風讓給我,我睡得很好。”
洛寒霜沉默片刻:“本就是你的披風,何必道謝?”
沈明玉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洛寒霜糾結,默默笑了一下,就轉移話題道:“仙長,今日我們繼續修煉?”
洛寒霜沒想到沈明玉這麼上進,啞然片刻,道:“你的身體,沒關係麼?”
他昨天也略微查探了一下沈明玉的身體狀態,知道沈明玉身體比起尋常人來說都要虛弱很多。
所以,他才沒有那麼急著要沈明玉第二次嘗試引氣入體。
就怕引動沈明玉的心疾,得不償失。
可沈明玉卻在這時搖搖頭:“休息了一夜,我已經沒有大礙了。更何況我這次是意外墜崖,家中人都不知情,我夫君這會一定在找我,我想早些回去,不讓他擔心。”
聽著沈明玉一口一個夫君,洛寒霜心頭莫名不知是何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