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要上轎了,她爹才告訴她有一箱銀錁子,嫁妝單子裡沒記,是給她用來打賞用的,另外還有一箱獨玉玩器,是讓她送禮用的。
這一箱小銀錁子,她打賞用了一些,剩下的全被黃子文偷走在院裡養粉=頭了;至於那箱獨玉玩器,她逃回宛州時帶了回去,落入了吳氏手裡……
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就算是富可敵國又如何,隻能成為任人宰割的肥羊。
“另外那匣子裡都是些獨玉玩器,”宋誌遠絮絮交代道,“豫王府何等處所,怕是人人長著一雙富貴眼,咱家彆的沒有,銀子可不缺少,你該打賞就打賞,該送禮就送禮,不要慳吝……”
宋甜眼前模糊了,眼前情景似乎與前世出嫁前情景重合,宋誌遠說什麼她已經聽不清了。
宋誌遠交代完畢,發現宋甜半日沒說話,看了過去,卻看到宋甜眼淚汪汪,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禁笑了起來,道:“哭什麼,咱家有錢著呢,這些不算什麼。唉,隻可惜你不是兒子,我掙下這偌大家私,怕是要便宜了外人……”
這話宋甜可不愛聽了,她用手抹去眼淚,皺著眉頭道:“女兒怎麼了?女兒照樣能夠繼承家產,你也彆想著生兒子了,多把心思用在掙家業上去,將來都給我,我用這家業去做些大事,到時候都留你的名字,讓你青史留名,史稱‘宋大善人’。”
宋誌遠見宋甜居然勸他向善,“嗤”了一聲,起身道:“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走了。”
他今晚要去和章招宣夫人約會,這位可是國公爺的兒媳婦,地位尊貴的朝廷命婦,他還得回書房沐浴更衣,懶得花時間和宋甜爭辯,因此頭也不回急急離開了。
第三日上午,宋甜見一切齊備,這才備了禮物,帶著紫荊乘馬車往王府後巷金家去了。
李玉琅正在金家等著宋甜,見宋甜來到,忙上前握住了宋甜的手:“我都等你好一陣子了!”
宋甜給金太太和謝丹見了禮,又說了幾句閒話,得了金太太的允許,這才與李玉琅往後園散步去了。
登上臥雲亭後,李玉琅趴在欄杆上,看著無邊無際的王府花園道:“你今晚進了豫王府,不知道會住在哪裡。”
宋甜在一邊看著,按照記憶分辨著王府的大致方位,道:“陳尚宮住的和風苑位於豫王府的東邊,我們四個新進女官,應該住在和風苑附近的院落。”
豫王今年才十六歲,未曾大婚,也無姬妾,王府內院閒置的空院落實在是太多了,她們這些新進女官還真說不定住哪兒呢!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待到用午飯時候,這才一起回了前麵。
金雲澤知道外甥女今日過來,特地請假回來了。
他交代宋甜:“舅舅日常在王府外院輪值,你若是有急事尋舅舅,就去找專管給內院養魚的小廝刀筆,讓他去尋我。”
宋甜記在了心裡。
金太太插了句話:“甜姐兒,我給你備了些碎銀子,你走的時候拿上,到王府裡用來賞人。”
宋甜依偎著金太太,把腦袋放在金太太肩膀上撒嬌:“舅母,我手裡不缺碎銀子,您不用給我錢,多準備些好吃的,初一十五我休沐,來您這裡吃。”
金太太攬著宋甜纖弱的身子,臉上帶著笑,心裡擔憂得很,絮絮交代著:“……若有人欺負你,定要告訴你舅舅,你舅舅和你表哥,如今在王爺麵前也有幾分體麵,都會給你做主……”
宋甜驀地想到前世她出嫁沒多久,舅舅就被豫王派到遼東衛所了,舅母和表哥表嫂也跟著去了,此後山高水遠,再也未曾見過。
這一世,不知舅舅還會不會被豫王派到遼東,也不知到遼東對舅舅一家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等進了豫王府,再慢慢觀察吧。
用罷午飯,宋甜就回了臥龍街宋府。
到了傍晚時分,陳尚宮派丫鬟月仙乘了豫王府的馬車來接宋甜。
月仙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四位新進女官,都可以帶一個丫鬟進王府。
宋甜大喜,去看紫荊,誰知紫荊已經急急往回跑去:“姑娘,我這就去收拾行李,等我一會兒!”
宋甜不禁微笑起來,看向月仙道:“月仙,咱們得等等紫荊。”
月仙含笑點頭。
王府馬車停在了二門外,宋誌遠指揮著人裝抬宋甜的行李,張蘭溪和魏霜兒則拉著宋甜的手說離彆之話。
魏霜兒一邊聽張蘭溪說話,一邊用眼睛的餘光看小廝搬行李,見足足好幾大箱,當下便笑著道:“大姑娘這麼多行李,知道的人曉得你是去王府做女官,不知道的人怕是還以為大姑娘你這是嫁人呢!”
宋甜盯著她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這麼點行李算什麼。等我出嫁,我爹可是要給我十裡紅妝的排場。”
她看向忙著指揮小廝擺放箱子的宋誌遠:“爹爹,是不是呀?”
宋誌遠正忙,隨口道:“那是自然。到時候把你爹這把老骨頭也陪送過去。”
眾人都笑了起來。
魏霜兒也在笑,心中卻道:須得想法子生個兒子……宋誌遠大概是不行的,這些年也沒見他讓哪個女人懷孕,不知蔡大郎那殺千刀的在海上混得怎麼樣,什麼時候能回來好好會一會,說不定就有了身孕,到時候就栽在宋誌遠頭上。
我的兒子得了宋家產業,看宋甜這妮子還怎麼得意……
馬車向前駛出。
宋甜忍不住掀開車簾,向二門處看去,卻見暮色蒼茫中宋誌遠立在那裡,原本高挑的身形竟似有些落寞和蕭瑟。
她心裡莫名有些難受,放下了車簾。
紫荊看了在倒座上靜靜坐著的月仙一眼,低聲勸慰道:“姑娘,不是說初一休沐麼?過幾日就是下月初一了,到時候回家就能見到老爺了。”
宋甜眨了眨眼睛,道:“可那時候我爹已經出發去京城了呀!”
她爹的行程已經定了,明日淩晨出發,走陸路前往京城,一則給黃太尉拜壽,二則去京城辦一些機密之事,約莫到四月底才會回宛州。
宋誌遠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家裡事情都由張蘭溪管著。
紫荊:“……”
她還真不會安慰人。
宋甜見紫荊說不出話來,卻笑了起來,親熱地摟著紫荊道:“陳尚宮允許我帶你去王府,有你陪伴,我已經很開心了!”
馬車從側門駛入王府,又行駛了約莫一刻鐘,這才停了下來。
宋甜下了馬車,才發現眼前正是和風苑。
月仙讓紫荊坐在車裡守著行李,自己引著宋甜去見陳尚宮。
陳尚宮正在書房內看書,見宋甜過來,親自展開一張圖紙讓宋甜選:“這是蘭亭苑的簡圖,女官都住在蘭亭苑,蘭亭苑院落眾多,你自己隨意選一個住吧——沒用朱砂點過的,都是空著的。”
宋甜魂魄曾跟隨了豫王好幾年,對豫王府內院還算熟悉。
她略一思索,提筆沾了些朱砂,在蘭亭苑東北角的摘星樓上點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點。
彆看摘星樓偏僻,宋甜可是清楚得很,摘星樓隔牆就是鬆風堂裡的小演武場,小演武場東南邊有一座小樓,每次豫王在小演武場活動完畢,就在這座小樓裡衝澡換衣。
她住在摘星樓,說不定能常常看到豫王。
想到能經常看到美少年,宋甜心情愉快得很,道:“我喜歡清靜,瞧這裡似乎偏僻些。”
陳尚宮在一邊看著,原本還有些疑惑的,聽了宋甜這句話也就不再多想了。
一直忙碌到了天黑透,宋甜才在蘭亭苑摘星樓安頓了下來。
摘星樓總共三層,宋甜住在三樓,月仙和紫荊住在二樓,一樓則用來做書房和待客。
宋甜的小庫房也在三樓。
她特地進去點了點,發現自己給豫王帶了不少東西過來:兩瓶西洋葡萄酒;一大包袱上好清水綿;一箱子藥物,其中有催吐的藥粉和解毒的藥粉,有一瓶用來塗在刀鋒上的毒藥,還有一大瓶她家藥鋪的鎮鋪之寶——香砂養胃丸。
這些東西豫王雖然不會在意,卻是宋甜對他的一片關愛之心。
反正她隻管自己備著好了。
用罷晚飯,紫荊趁月仙出去送食盒,悄悄道:“姑娘,我已經打聽了,那個叫姚素馨的女官,住在距離鬆風堂最近的秋雨閣;那個叫秦英蓮的女官,和蘇女官住在一起,就在玉蘭齋;那個叫朱清源的女官,則住在中間的紅楓榭。”
宋甜都記在了心裡。
晚上宋甜洗罷澡,熄滅燭台,打開朝北的窗子,坐在窗前榻上對著窗子晾頭發。
窗外就是鬆風堂的小演武場。
夜深了,小演武場沒有掛燈籠,靜悄悄的,被黑魆魆的鬆林半圍著,沉浸在黑暗之中。
宋甜抱著繡花靠枕,看著前方的小演武場,心道:豫王那樣好動,明日應該會來小演武場,我就可以見到他了……
這時候宋甜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小演武場裡似乎有人!
她悄悄往前湊,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