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蓮氣得兩眼發紅,當即站了起來,用手指指著宋甜:“你,你胡說!我是自己上來的,你才是藍冠之的小廝救上來的!”
宋甜看著她,聲音清脆吐字清晰:“我有證人,你有麼?”
她身子前傾,逼近秦英蓮:“不如咱們去求見王爺,請王爺、藍指揮使為你我作證?”
秦英蓮驕橫慣了,根本不怕,用手指著宋甜道:“宋甜,你是什麼身份,不過一個市井出身的商戶女,敢在這裡汙蔑我!”
“我罵你,你隻能立在這裡好好聽著;我打你,你也隻能蜷縮在地下受著!”
“你居然敢在這裡顛倒黑白,還要找人來作證,你以為你是誰?誰會給你作證?”
宋甜不再說話。
她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囂張的人。
囂張到有人證也不怕,就是要倒打一耙。
誰知主席上傳來辛女官的聲音:“我可以為宋女官作證。”
宋甜驚訝地看了過去——她記得當時四周沒有彆的人!
辛女官起身,向陳尚宮褔了福,這才接著道:“我奉了尚宮之命,去前麵挑選女樂,回來時見王爺和藍指揮使騎馬過來,我便立在湖邊,待王爺過去,因此把事情的全程看了個遍,真相正如宋女官所說,並無謬誤。若是需要人證,我的丫鬟月芝和藍指揮使的小廝藍六都可以做證。”
大花廳裡靜得可怕。
就連坐在一邊演奏的女樂不知何時也停了下來。
陳尚宮收斂笑意,看向兀自氣哼哼的秦英蓮:“秦英蓮,你還有什麼話說?”
秦英蓮依舊嘴硬:“反正是宋甜害我,她們都和宋甜合夥害我!”
陳尚宮不再理會她,看向一旁沉默的蘇女官:“蘇女官,你明日前往京城一趟,送你外甥女回家。以後你就留在京城王府。”
蘇女官臉色蒼白,答了聲“是”。
見秦英蓮還要狡辯,她看向秦英蓮,厲聲道:“閉嘴!”
秦英蓮這才閉上了嘴。
“那我宣布第二件事,”陳尚宮道,“五月十五萬壽節,王爺要進京為陛下慶賀壽辰,四月二十寅時出發,咱們女官也都跟著進京,你們都準備一下吧!”
她看向秦英蓮,眼中帶著一絲笑意:“秦姑娘,這下你可要先我們一步了。”
秦英蓮差點被這句“秦姑娘,這下你可要先我們一步了”活活氣死,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軟倒在地板上。
一直沉默不語的姚素馨把秦英蓮扶了起來,低聲道:“尚宮,我送她回去吧!”
她要給陳尚宮留下即使秦英蓮犯錯被攆,可她作為朋友依舊仁義有情的印象。
陳尚宮凝視著她,道:“你倒是個有仁義的……也罷,去吧!”
姚素馨低頭褔了福,攙扶著秦英蓮離開了。
蘇女官也跟著走了。
宋甜靜靜看著姚素馨、秦英蓮和蘇女官的背影。
事情不會輕易結束的,她不去理會對方,對方卻一直想把她踩死。
那就兵來將擋唄!
從和風苑回來的路上,朱清源與宋甜同行。
她似是無意一般,說起了秦英蓮家的一些事:“……秦女官的父親秦大人,是定國公牽馬小廝出身,因在戰場上救過主子的命,後來就脫了奴籍,得了官職,還與定國公麾下另一家蘇家聯了姻。”
“秦女官是家中幼-女,一向嬌慣,她的長姐大秦氏卻聰明能乾,嫁給定國公長房大公子做續弦,深受定國公夫人和大太太信重,是定國公府的管家大奶奶。”
宋甜聽懂了朱清源話中之意——區區秦英蓮不足懼,隻是秦家與定國公府牽涉甚深,以後還須注意。
這時候已經到了岔路口了,宋甜笑盈盈屈膝褔了福:“謝謝姐姐!”
朱清源見宋甜領情,也笑了,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了敲,道:“你個小鬼靈精!”
又道:“這次去京城,你須得小心謹慎。”
臨睡前,宋甜想起今日之事的□□——豫王賞賜的那個皮箱,就吩咐紫荊:“你去小庫房把那個皮箱拿過來,我想看看裡麵到底是什麼。”
紫荊把皮箱拿了過來,擺放在地板上,一邊開箱子,一邊道:“我聽說朱女官的賞賜是香墨和彩箋,高女官的賞賜是一匹繚綾和一匹蜀錦……不知咱這裡麵是什麼!”
隻聽“喀嗒”一聲,紫荊打開了皮箱:“咦,姑娘,你看這些是什麼!”
宋甜走了過來,卻見箱子裡整整齊齊嵌著八個錦匣,每個錦匣上麵還貼著貢品的簽子。
她心中歡喜,蹲下=身伸手撥弄著這些簽子:“都是貢品名茶,這下我可有好茶喝了。”
紫荊卻愛喝果仁泡茶,道:“也就姑娘你喜歡了,咱們府裡卻都愛喝各種果仁泡茶。”
宋甜吩咐紫荊:“把這些都拿到樓下去吧!”
紫荊都要下去了,卻又問道:“姑娘,她們若是問咱們得的賞賜,我要怎麼回答?”
宋甜想了想,道:“就說得了些茶葉,不要提什麼貢品的。”
不過王爺的水端的很平,每個人都賞賜了貢品,倒也顯不出她了。
夜裡下起了雨,雨滴敲在房頂和屋簷的瓦片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脆響。
屋子裡涼陰陰的。
白日晾曬過的被褥柔軟溫暖,帶著陽光的氣息,宋甜脫得光溜溜睡在被窩裡,在“劈裡啪啦”的雨滴聲中很快就睡熟了。
這會兒趙臻還沒有睡。
他發現宋甜推薦給他的戚繼光的兵書很實用,洗罷澡出來,便拿了一本看了起來。
琴劍在一邊侍候。
他還沒見王爺如此熱愛讀書過,頗為好奇:“王爺,這本書是宋女官讓我帶回來的那一箱書裡麵的吧?”
想起白日之事,琴劍又道:“宋女官可真是傻,換做一般女子,被您從水裡救了上來,不是該‘嚶嚀’一聲,暈倒在王爺您的懷裡麼?”
趙臻嫌琴劍聒噪,蹙眉道,“她還是個小姑娘,懂什麼?以後不要胡說八道。”
琴劍又忍不住道:“王爺,您借這件事,成功地把國公府安插=進來的蘇女官和秦女官給攆走了,王爺您是不是該賞宋女官?”
趙臻總覺得琴劍的話有問題,想了想,覺得更有問題了,書也不看了,抬頭看琴劍:“你的意思是,我利用了宋女官?”
豫州王府裡各方勢力安插的人太多了,須得他一一清除,今日他就順勢把國公府安插的兩顆釘子給拔了——不過琴劍的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琴劍見王爺板著臉,嚇了一跳,忙道:“奴才不敢!”
趙臻覺得自己隻是趁勢而為,卻被琴劍汙蔑為利用宋甜,心裡怪彆扭的,覺得琴劍甚是礙眼,便道:“出去。”
琴劍不敢多嘴了,麻利地行了個禮退了下去,與棋書一起在廊下候著。
臥室裡終於靜了下來。
趙臻手裡翻著書,卻想起了傍晚宋甜下了馬,落湯雞一般立在那裡,看著可憐見的,卻堅持要自己回去的場景,心道:宋甜太柔弱了,身子骨也不行,須得好好補補……
他放下書,喚琴劍進來,吩咐了一番。
琴劍剛被斥責過,不敢多嘴了,十分恭謹地傾聽著,心裡卻道:王爺好彆扭啊,不讓我說,他自己卻讓膳廚每晚都燉一道補湯給宋女官……
第二天晚上月仙提回的食盒裡多了一瓦罐人參雞湯。
第三天晚上則是一瓦罐牛肉清湯。
第四天晚上則是一瓦罐菌菇雞湯。
……
宋甜根本沒發現什麼,隻是偶爾感歎了一句:“王府膳廚還真不錯,還知道給女官燉湯。”
喝了十來天補湯,她的氣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甚至個子還長高了一些,發育也似乎快了些……
白日宋甜繼續在藏書樓輪值。
上次宋甜把戚繼光的《練兵實記》和《紀效新書》全都裝在書箱裡,讓琴劍帶回去了。
如今藏書樓又恢複了寧靜,再也無人踏足。
宋甜開開心心呆在二樓,很快就做好了她許諾的兩雙鞋。
見還有時間,她便又做了兩雙夏季在房裡穿的絲履和六雙淨襪。
待全部完工,眼看著明日就是四月十五休沐日了,宋甜這才開始思索如何把這些鞋襪交給趙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