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夜得見一見張家口堡所有的掌櫃和夥計。
原本宋甜想著會繼續在張家口堡這邊呆一陣子,一切都好說,如今事出突然,她得提前離開,得把事情都安排妥當。
如今張家口堡這邊的生意,她占八成,黃連占兩成,宋甜想要改一改,改為黃連占兩成,她占七成,掌櫃占半成,夥計平分半成,王慶及十二個護院則由宋甜發放工錢。
這樣的話,生意的好壞就跟每個人息息相關……
心中計議已定,宋甜先讓秦嶂去通知個鋪子的掌櫃和夥計過來,然後吩咐月仙送筆墨紙硯和小炕桌過來,爬起來先寫了兩封短信,一封交給秦峻送到驛站給她爹爹,一封交給小廝送到金宅,然後開始起草與掌櫃和夥計們的新合同。
趙臻依偎在宋甜身畔,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醒來後,趙臻發現炕上隻有自己,宋甜不知去哪裡了。
不遠處的書案上點著罩燈,燈光熒黃,光線很暗。
他的身上搭著錦被。
房間裡溫暖如春,彌漫著淺淡的薄荷香和玫瑰香交織在一起的氣息。
趙臻在浴衣外穿上鬥篷,起身出了上房。
月仙正在廊下暖閣坐著,見趙臻出來,忙上前行禮:“主子,姑娘這會兒正在外院正堂見鋪子裡的掌櫃和大夥計。”
趙臻微微頷首:“在前引路。”
在外院侍候的人都是趙臻給宋甜的人,自不會阻攔趙臻。
趙臻便立在廊下看著。
廳堂裡燈火通明大門洞開,宋甜坐在正中間的官帽椅上,東邊和西邊的圈椅上滿滿當當坐滿了人,甚至還有加座。
趙臻立在外麵數了數,發現在座掌櫃和夥計總共有二十二個,其中有十位是女子。
他在外麵靜立了半個時辰,見廳堂裡的會議將散,這才離開了。
他一直覺得宋甜嬌弱稚嫩,須得自己細心照顧。
經過今夜,趙臻才發現宋甜外在嬌弱稚嫩,可是她在經營生意的時候,既殺伐決斷,又不乏細致。
他的宋甜,很厲害很有本事,能夠獨當一麵,被許多人信任依賴著。
趙臻不禁微笑起來,大步流星向後院走去。
宋甜回到後麵上房,見趙臻已經起來了,正在西暗間等著她,頓時又驚又喜,撲進了趙臻懷中,攬著趙臻,在他臉上啾啾啾啾親了好幾下。
膩歪了一會兒之後,宋甜從趙臻懷中掙脫,跪坐在炕上開始說正事了:“臻哥,我想了想,我還是明日一早跟我爹一起回京城吧!”
趙臻挑了挑眉。
宋甜思忖著道:“你這次回京是以宋越的身份,說不定還得放出風來,說宋越是沈總督之子沈博的化名——這樣的話,我跟著你回去,是不是名不正言不順?再說了,我作為女眷跟著你們,怕也會影響你們軍隊的行軍速度吧?”
宋甜看著燭光中趙臻完美的側顏:“臻哥,我不想因為我給你添麻煩。”
趙臻沉默良久,忽然道:“成親後,京中王府你想住在哪兒?”
宋甜沒想到趙臻突然轉移話題,“呃”了一聲,笑盈盈貼了過去,伸手摸了摸趙臻柔軟細嫩的臉頰,淘氣地彈了彈,道:“自然是你住哪兒,我就跟著你住哪兒了,我可沒打算跟你分開住。”
她知道皇室貴族夫妻一般都各有各的住處,男子在妻妾房裡行走,妻子卻要常常獨守空房。
宋甜不願這樣,她就是要和趙臻在一起。
趙臻笑了起來,在宋甜唇上吻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你打算住哪裡,我就讓人收拾哪裡做你我的居處。”
宋甜窩在趙臻懷裡想了又想:“我記得你挺喜歡鬆風堂的,要不,咱們還住在鬆風堂?”
她記得趙臻戀舊,不管是京城豫王府,還是宛州豫王府,他的住處都叫鬆風堂,陳設格局都極為相似。
趙臻“嗯”了一聲,道:“那還讓秦嶂秦峻收拾,他倆了解你的喜好。”
宋甜很是歡喜:“如此甚好。”
她有什麼需要和想法,也可以直接和秦嶂秦峻說。
宋甜壓在趙臻身上撒嬌:“臻哥,我喜歡洛陽牡丹,你得在鬆風堂後麵給我開辟出一片牡丹園。”
趙臻被她壓得心猿意馬,含糊地應了一聲。
……
兩人就這樣依偎在一起,絮絮說著話,一直到拂曉時分,這才意識到分彆的時刻到了。
宋甜起身,拿了一個錦匣遞給了趙臻:“臻哥,等我離開後再打開。”
她又道:“裡麵有一封信,裡麵寫著遼國境內鐵礦的大致方位,了解此事的人的名字。”
這件事牽涉到前世在太尉府的記憶,宋甜隻能幫趙臻到這裡了。
趙臻以為這是宋甜幫他打聽到的,抬眼看著宋甜,鳳眼裡滿是驚訝。
宋甜神情鄭重:“臻哥,你要相信我。”
趙臻點了點頭:“我信你。”
他一直都信任宋甜。
在這個世上,若是連宋甜都不能信任,他還能信誰?
大宋使團的車隊在軍隊護衛下離開張家口堡,向西南方向而去。
宋甜的兩輛馬車緊隨在宋誌遠的馬車後,並不顯眼。
扮作遼東鎮總兵宋越的趙臻帶領眾人立在城牆上,目送車隊逶迤而去,漸漸消失在丘陵山林之間。
他心裡空落落的,回到營帳打開了宋甜留下的錦匣——錦匣裡除了一封封好的信,便是厚厚一摞銀票了。
趙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