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蔣妤從家裡翻出自己的工作證,去了星光園。
星光影視園是目前國內唯一的國家級電視節目製作基地,演播大樓內設置有各種規格的大中型演播室,星光電視台的節目幾乎全是在星光影視園錄製完成,此外,星光影視園還和全國四十多家電視台合作,錄製節目。
星光園門口的保安人員例行檢查時,看到蔣妤的工作證,驚訝打量了她一眼,將工作證遞還之後放行。
一走進演播大樓,四麵八方詫異的目光彙聚而來,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聲比比皆是。
蔣妤目不斜視,置若罔聞,直接去往節目主任辦公室。
星光電視台幕後手裡稍稍有些實權的,大多靠的是資曆,像蔣妤現在要去找的這個人,叫陳文洲,四十多歲,眼角的皺紋很深,曾經一直是蔣妤節目的製片人。
三年過去,曾經的製片人如今成了新聞評論部的副主任,是個很溫和的人。
但溫和中,不減鋒芒。
“我覺得你可以去做記者,你不適合再站在鏡頭前當一名主持人。”陳文洲眼光毒辣,從蔣妤最近的狀態中他能看出,蔣妤失去了她與生俱來的靈氣。
他曾驕傲說自己慧眼識明珠,一堆砂礫中看見了蔣妤這顆明珠,一手帶蔣妤入行,傾囊相授,悉心雕琢。但現在也能坦然承認,蔣妤明珠蒙塵,成了泯然眾人的砂礫。
對於陳文洲的話,蔣妤深以為然。
曾經的蔣妤或許是最好的,但三年後的她,想要回電視台工作,唯一能做的,隻能是記者。
但這不是上輩子。
“老師,”蔣妤說:“我想做新聞。”
“你做不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正視過自己,你喪失了新聞工作者的鋒芒與無畏,你的語言失去了魅力,你眼神空洞沒有內容,甚至於你連鏡頭都不敢直視,蔣妤,你開始焦慮與自卑,並且瞻前顧後,你的傳遞沒有力量,新聞沒有價值,怎麼讓民眾相信你?”陳文洲一錘定音,“我認為,你需要再沉澱一段時間。”
蔣妤對陳文洲的點評全盤接受,因為點評的不是她,她無動於衷。
等陳文洲說完,蔣妤這才將自己準備的節目策劃遞給陳文洲,態度恭敬。
“老師,我看過我自己之前做的節目,正如您所說,我的新聞失去了魅力和力量,這些天我一直都在反思,我之所以焦慮的原因,是看不到自己進步,看不到我究竟想要的是什麼,我到底想做一檔什麼節目,但是現在我知道了。”
辦公室裡隻有陳文洲翻閱紙張的聲音。
交給陳文洲的節目策劃是蔣妤昨晚連夜趕出來的,新聞從業五年,獨立主持節目三年,對於節目有自己獨特的見解,而這些見解,都曾經讓台裡那些頑固迂腐的老前輩也拍案叫絕。
陳文洲足足十分鐘沒有說話,唯有他自己知道,拿著策劃案的手為什麼顫抖。
良久後,才將節目策劃案還給她,克製著呼吸平穩,“你去找林主任,不!去找許台長!馬上去找!如果他能同意,那麼你這個節目就能做起來。”
陳文洲口中所說的許台長,是蔣妤的前夫,也是蔣蹊的親生父親,許薄蘇。
蔣妤進星光台之前,許薄蘇在台裡任職多年,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直到婚姻曝光,這才捅了出來。
於是大家恍然大悟,蔣妤之所以能成為主持人,靠的是‘潛規則’。
‘潛規則’三個字,輕而易舉的將一個人所有的努力抹去,把曾經仰望著的,高高在上的女神拉下神壇,鄙夷說,也不過如此。
蔣妤拿著那份節目策劃案往台長辦公室去找許薄蘇,一路上遇著的工作人員個個帶著驚恐,毫不掩飾的驚訝與驚叫,甚至在背後指指點點。
“是蔣妤?她又回來了?”
“回來乾什麼?主持節目?”
“不會吧,都三年了,她回來主持什麼節目?”
“她要真回來,千萬千萬保佑我,彆調到她那組去,我可丟不起那人!”
聽著這些閒話,蔣妤哭笑不得。
她的節目就這麼好來?
上輩子蔣妤還做節目,節目的記者攝影編導,都是她一個一個親自選出來的,沒有真材實料是進不了她的組,實習生爭著搶著來她的節目不在少數,這被人嫌棄的滋味,蔣妤還是第一次嘗到。
辦公室門口掛著台長辦公室的牌子,蔣妤隱約聽見辦公室內訓斥的聲音,蔣妤置若罔聞,抬手敲門,幾聲之後,訓斥聲沒了,一個沉穩渾厚的聲音響起,“請進。”
許薄蘇新聞專業出身,說話字正腔圓,聲音頗具磁性,很有辨識度,且他長相英俊,穿著整齊的西裝站在鏡頭前沉穩認真的模樣,極其禁欲,也極有魅力,曾一度被星光電視台內部員工評為最有魅力的男人。
蔣妤推開門,寬大的辦公桌後許薄蘇怒斥著辦公桌前一中年男人,男人誠惶誠恐的站著,幾句話的功夫,不知道說了多少聲是。
“身為一個新聞工作者,連最基本的真相都調查不出,還被自己人鑽了空子,花錢找了個群演當目擊者?周導,是你不想乾了還是你們欄目不想乾了?”
許薄蘇罵人的時候很針對,駭人的氣勢很足,無論男女,一視同仁的罵。
直到蔣妤走近,許薄蘇目光這才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