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光影, 還是兩個世界的說法,聽起來都很荒謬。
沒有人會相信這樣的說法,但是江容卻是信的。
就像第一次顧小文跟他說自己是死而複活, 他就相信,就像顧小文在一無所有的時候說會懲治害她的人, 江容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有這個能力。
顧小文按照她整理出來的畫和記錄, 用一整個下午,告訴江容關於另一個世界, 關於他們之間的糾葛。
江容聽得很認真,等到汪蓮華喊他們兩個下去吃晚飯的時候,顧小文問他,“你還能想起彆的嗎, 除了夢裡。”
江容隔了好一會, 才搖頭,這些他親手畫下來, 親手記錄下來的一切,經過顧小文的解說,江容隻要閉上眼,就能夠想起夢裡那些模糊卻又格外清晰的一切,他們在顧小文低柔的語言裡,漸漸組成一段段連續的記憶。
雖然都像是隔著一層什麼,但是江容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段記憶裡, 他當時的感覺。
這過於豐沛強烈的,從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的感情,像給他潺潺注入了一汪情感之源, 他全程和顧小文依靠在一起,對於這樣的情緒有些無所適從, 但因為顧小文在身邊,他始終沒有失控。
“先吃飯吧,”顧小文說得口乾舌燥,“吃完飯我們帶一隻耳出去遛遛,在你哥回來之前,你要是還想聽,我再給你說說。”
顧小文說,“不過我記得的也就這麼多了,我們住在隔壁這件事,我是在那年夏天發現的,我們算得上交集的,也就一個夏天。”
江容點了點頭,跟著顧小文一起起身,兩個人拉著手下樓,在樓梯上,江容開口問顧小文,“那個時候,”
江容問,“你不喜歡我嗎,為什麼……”
“會跟彆人,結婚。”
顧小文:……
“祖宗,”顧小文表情離奇地看著他,“我那時候,二十多,你,也就十五六七的樣子,而且你長得像十二三你懂嗎?”
“我那時候要是喜歡你,”顧小文自下而上看著江容笑著說,“我和孤兒院裡麵欺負你的變\\態,那就是一個品種。”
“可是,”江容皺眉,閉著眼睛努力地思考了下,說,“可是……”
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憋得臉又紅了。
顧小文說,“彆可是了,不要糾結那些已經不存在的事情,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
“我已經聞到了小餛飩的味道,這次應該是芹菜的,”顧小文說,“我很喜歡,快點,吃飯!”
江容被她打亂了思維,跟著顧小文下樓去飯桌邊上,兩個人拉著手下來,汪蓮華看了一眼,有點彆扭。
回想起來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兩個人這樣,但因為江容的一些原因,她總是把他們倆當成小孩。
現在的感覺還是覺得……不靠譜。
是真的不靠譜,兩個小孩子就算衝動在一起了,那之後呢。
江容這樣的病,顧小文就算是再好的孩子,真能受得了嗎?
汪蓮華甚至覺得顧小文說的和江容在一起這輩子都不打算要孩子這件事,實在是太扯了。
女人如她,不用很久,三十幾歲的時候,就會想要個孩子,她以己度人,總覺得顧小文現在還是太小了。
在一起這個決定做得太衝動了,以後可能會變成兩個人一生都無法跨越的傷。
關於這一點,汪蓮華是站在白康城那麵的,趁著現在兩個人的感情還不算太深,分開才是最好的結局。
隻是她心思怎麼轉得活躍,也不可能去棒打鴛鴦,汪蓮華做不來,這件事還得白康城去管。
顧小文和江容吃過了晚飯,就一起去遛一隻耳,顧小文帶著江容去了那個山頂上,在夜幕降臨之後,萬家燈火亮起,那裡也很美。
一隻耳被鬆開了,到處瘋跑,到處撒尿,這一片也沒有人,顧小文和江容牽著手,站在山頂上朝下麵看,心境和那天跟白康城站在這裡,完全不同。
“容容,”顧小文說,“你不是喜歡尖叫嗎,這裡可以隨便叫,反正沒有人,離彆墅區也有段距離。”
江容發病的時候才尖叫,叫的時候自己也控製不住,但是他知道那是不正常的,因此他愣了下,站在那裡足足反應了有三分鐘,才意識到顧小文在嘲笑他。
江容抬手砸了下顧小文的肩膀,“你好煩。”
他說,“損。”
顧小文笑得不行,揉著自己的肩膀,“你能不能輕點,開玩笑呢,想懟死我是不是?”
江容抬了下手,有點無措,才過八月十五,現在夜裡有月亮,不算黑的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他知道自己有點沒輕重,向前兩步,按住了顧小文的肩膀,正要道歉,顧小文說,“道歉沒有用。”
江容到嘴邊的對不起噎住,顧小文說,“親了才能好。”
突然間江容就覺得暈得厲害,他正對著顧小文,好久都沒有動靜,像站成了一塊望夫石似的,顧小文無奈地正要湊上前,江容也突然上前,找得倒是挺準的,也偏頭了,正對著嘴唇。
但是這流氓來得太凶就像大擺錘,顧小文牙都差點讓江容給磕掉了,操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嘴,江容撞完就撤,顧小文嘴裡彌漫出一股子鐵鏽味兒。
好家夥,親個嘴兒差點門牙和嘴唇一起壯烈犧牲。
江容也意識到磕得太狠了,他頓時又開始無措起來,伸手可能想要拍拍顧小文的腦袋安撫她。
然後力氣也是用得太大了,顧小文一手捂著嘴,一手抓住了江容的手腕。
聲音伴著嘴唇疼得嘶嘶哈哈,漏風似的,“你啃蘿卜呢,還是拍皮球呢?”
江容頹喪地把手放下,視線有些慌亂地轉向彆處,情緒低落下來,那種悲傷的情緒又開始蔓延,他害怕極了。
他說了他不行,他根本什麼都做不好。
她會不會……已經開始厭煩自己了?
她怎麼還不來抱他?每次他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顧小文都會抱住他的。
就在江容的情緒翻江倒海地快要逆天而流的時候,顧小文走上前,手臂環過他的腰,把他緊緊抱住了。
江容等這個擁抱等得差點哭了,短促地笑了下,歎息聲都帶著顫音,把頭靠在顧小文的頭頂上。
顧小文悶在他懷裡說,“彆咬我頭皮。”
“我……沒,”江容解釋了一半,頓了幾秒鐘,反應過來顧小文這句又是和他開玩笑,低頭照著顧小文的頭頂就啃了一口。
然後兩個人一起嗬嗬嗬嗬地笑起來,像一對傻子。
為了防止白康城太早就從公司殺回來,加上有孫建波這個奸細的彙報,顧小文和江容遛狗回來了,又在白家待到了晚上九點多,然後就回了顧家。
而白康城這時候正在和顧城談判,當然為的就是顧小文和江容的事情。
顧城也是個商場上混的老油子了,卻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談話給白康城的感覺很奇怪。一般來說,如果顧小文的做法確實是顧城授意,那白康城這都跟他敞開了聊了,他就算不直說也該透露一點他的目的性了。
可一整晚上顧城顧左右言它,根本不跟白康城聊正題,白康城白白浪費了一晚上根本沒聊出個結果來,更生氣了。
到底想要乾什麼,白康城才不信顧小文會是真心喜歡江容,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
畢竟江容的身世由來,就是荒誕的商鬥,這些混商場的手段都臟得很,白康城坐在自己的書房裡麵雙眼微眯精光時不時地乍現,活像是個意念打怪獸的奧特曼。
難道顧城還真想要利用江容,想讓他來管顧家的那個爛攤子?
但這樣難道不是在他身上下功夫更直接嗎,顧小文跟他好的話,這才是合理的。
白康城正冥思苦想,汪蓮華敲門進屋給他送水果的時候,提起了今天顧小文想要拖汪蓮華告訴白康城的事情。
“他們……”白康城震驚得無以複加,“江容他……好了?!”
因為實在是太過令人意外,連兩個人已經滾一起去了這件事,都變得微不足道,而江容如果真的像汪蓮華說的那樣,已經能做個正常的男人,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兒。
於是白康城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江容又給弄到了醫院去了,這一次做了個全身檢查,主要是針對江容的性\\功能。
顧小文還想著上班之前跟江容見個麵的,結果發消息江容說白康城帶他去醫院了,顧小文猶豫了下沒有過去,徑直去上班了。
顧小文親自做了顧城那麼項目不可持續的分析報告,靳興國那邊的辦事效率很高,還沒等顧小文把報告給他,他已經開始接觸股東們。
忙完上午顧小文給江容發了消息,據說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白康城欣喜若狂,江容確實是受傷的時候很小,現在居然神奇地自我恢複,雖然一個睾\\丸和輸\\精管的扭曲,致使他就算是性\\功能正常,也可能沒有生育能力,但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於是白康城更加地嚴防死守,每天忙得要死,還有空每一次精準打擊顧小文,自己沒空汪蓮華又對顧小文放水,他就專門找了幾個彪形大……哥。
穿著一身黑不溜秋的,不論白天還是黑天都戴著大墨鏡堵白家大門口和後麵的小門口。
甚至變態地沒收了江容的電話,讓顧小文和江容成了一對兒住在隔壁,卻隻能隔牆相望淚眼汪汪的失落鴛鴦。
不過顧小文和江容卻都沒有很焦急,他們倆並不像普通的情侶一樣,會因為家裡不同意,急哭得天喊地絕食鬨妖的乾出什麼極端又自我傷害的事情。
黑衣大哥們得到的指令是不許顧小文踏入白家半步,不許江容出去和她私會,但是他們擋不住江容和顧小文隔著小門見麵。
夜班三更,顧小文忙了一天回家後,給江容帶了好吃的,也不用手機,她就站在顧家的小門旁邊吹哨。
吹得又響又成曲兒成調的,連黑衣大哥們都忍不住側目,估計是沒見過女的吹這麼好的。
這都不能算吹哨類了,這得算口技那一類。
江容開著娛樂室的窗子,聽到聲音後就下樓跑到小門跟前,拿過了顧小文給他帶的好吃的,兩個人再隔著小門你儂我儂地說幾句思念的情話,拉個小手親個小嘴,真的一點也不耽誤。
“快進屋去吧,”顧小文說,“忙完這一陣子,我就跟你哥好好談談,他這點伎倆阻止不了我們,有能耐他就二十四小時把你捆身上。”
江容看著顧小文,抓著她的手緊緊地,捏了捏,然後又忍不住搓了搓。
最開始白康城限製了他的行動,不讓他和顧小文見麵,江容是真得很慌張的,食不知味,差一點就要鬨了。
可是顧小文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辦法引他出來私會,就算不能長時間黏糊在一塊兒,也總能有機會親近,並且顧小文安之若素的情緒,影響了江容,他得到顧小文絕不會放棄他的承諾,也開始平靜下來。
現在兩個人已經發展到把見麵兒當情趣兒的地步,搞得每次見麵,莫名其妙甜蜜和旖旎的指數飆升。
有那麼點偷\\情的意味,快樂得很。
“回去吧,”顧小文看了看手機,對江容說,“你哥快回來了,東西藏著吃,彆讓他看到了又嘰嘰喳喳的。”
江容隔著小門點頭,卻不肯走,就這麼看著顧小文,眼睛亮晶晶的。
顧小文才下班,衣服還沒換,看了一眼旁邊守著的幾個黑衣大哥,對著江容勾了勾手指。
“過來,給你蓋個章兒。”
江容等的就是這個每天結束的蓋章兒,微微彎腰湊近小門前,顧小文對著江容嘴上吧唧一下,賊響,把旁邊幾個守著的哥們兒都給弄得不知道朝哪兒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