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我愛你(但是他的光照進了他懷裡。...)(1 / 2)

白康城不能理解, 始終也不能理解。

哪怕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都已經由夏到冬,他還是無法理解, 為什麼顧小文會不在意江容的病症,還敢跟他在一起。

年關將至, 江容放假了, 但是網課和家庭教師加起來,課程越來越緊, 除了每天固定粘著顧小文的時間,都在學習。

這會兒他在裡麵看書,白康城和顧小文在外麵包餃子,白康城突然開口, “他又跟蹤你來著吧, 公司大樓監控都拍到了,你手機他一天翻幾次?你是怎麼忍的他?”

顧小文心說我天天家裡公司兩點一線, 跟就跟唄。

再說我手機也沒有秘密,翻就翻唄,她這輩子,連個讓江容撒瘋吃醋的前任都沒有。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能忍江容,但是當你真的和一個人過了兩輩子,又在一起第三輩子,彆說他新添點一驚一乍神經兮兮的毛病, 他就是真的瘋了,顧小文覺得自己也能找個沒人的地方,給江容栓一根兒繩子, 每天定時定點的溜他,等他瘋夠了, 再一起回家。

這其實跟能不能忍受一個人的毛病已經沒有關係了,因為和彼此分離,已經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他們隻會針對新添的毛病,去找其他正確相處的姿勢。

於是顧小文說,“我也沒忍著,這不是還有哥你給我收拾他嗎。”

白康城自己還單著,但是操心顧小文他們倆,倒是操心的覺得自己快要老了。

他時常覺得自己是個隨時隨地都拿著一把浮塵,在顧小文這個昏君的耳邊尖聲尖氣兒的提醒著她,彆被妖妃給迷惑了心智,導致國將不國的太監。

然後到最後,也就隻有他瞎操心。

江容站在屋裡,貼在門口聽著外麵,手上拿著一支筆,不斷地哢噠哢噠的按。

他聽到顧小文又把他哥哥提起的話茬給含混過去了,嘴角露出開心的笑意,然後繼續去做題。

夜裡白康城走了,江容又纏著顧小文反反複複的問她,“你愛不愛我?”

顧小文覺得這輩子她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但還是不厭其煩的說,“愛你。”

好像這樣說著,也能讓她自己安心一點。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心裡總是不安定。

她總覺得這個世界很奇怪,很多事情太過順利,例如她現在的事業,連個商業對手都沒有出現過,她記憶中那些該在這兩年冒頭的人,也都不知道為什麼無影無蹤,還有她的奇葩親戚,始終也沒有纏上來試圖在她這裡要錢花。

好像整個世界裡麵,唯一不對勁兒的,就隻有江容。

時間像是開了倍速,過了除夕春天好像沒多久就來了,接著就是吉川市最陰魂不散的雨季。

某天下午,顧小文去接江容放學,天色陰沉下來,似乎要下雨。

等紅燈的時候,顧小文看到了迎麵失控呼嘯而來的大卡車,這畫麵實在似曾相識,她在曾經出車禍的時候,當時最後看到的畫麵,就是這個!

顧小文前後左右都是車,根本無處可躲,隻來得及下意識的縮起脖子。

“砰!砰!”接連兩聲巨響。她隻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然後耳朵裡嗡鳴不止,她急促的呼吸著,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她眼前的天地倒轉。

顧小文身體一動不能動,卡在了彈出的安全氣囊和座椅中間,她順著駕駛室看向不遠處,一個姿勢扭曲的被夾在了被撞得癟癟的車子裡的人。

他穿著讓顧小文刺目驚心的病號服,血線順著他白皙的側臉流下來,流進了病號服領子裡,因為他車子沒有翻,和顧小文正好是一顛一倒,像兩個扭曲而交錯的世界。

而靠在碎裂玻璃上的那張臉,那是顧小文無比熟悉的臉――屬於江容。

在顧小文模糊的視線中,他睜開眼,艱難地朝著她的方向看過來了――

然後顧小文耳朵裡再度傳來了滴滴聲,悠遠又綿長,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她眼前驟然黑了下去。

顧小文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十分漫長的夢。

可能不是一個,漫長得像是過了幾輩子,她再度睜開眼睛,她在窗明幾淨的高級病房裡麵,身邊是陌生卻又熟悉的……屬於白康城的臉。

白康城手裡正在削一個蘋果,見到顧小文睜開眼睛之後,立刻起身去叫護士。

然後就是一陣兵荒馬亂的檢查,顧小文的記憶凝固在車禍前她透過車窗看到的江容的臉上。

然後在深夜的時候,她盯著頭這起事故警方初步調查出了人為的痕跡的時候,腦子裡凝固住的記憶,驟然間瘋狂的流動了起來。

像開閘之後便堵不住的洪水,她腦中交織混亂著如同深海狂瀾一樣的記憶,美好的,晦澀的,陰暗的,清晰的和模糊的。

每一幕都在瘋狂的衝刷著顧小文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每一幕,都在反複的喚醒顧小文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

萬年曆上的日期停留在七月四日,夜裡兩點半,距離她出車禍的日子,才過去十天。

白康城似乎在病房外麵打電話,而顧小文……躺在病床上,根本無法接受這個冰冷而真實的世界。

她是顧小文,是一個很成功的創業者,是吉川市青年企業家,她擁有龐大的資產,數不清的人脈,但是她今年才二十六歲。

她擁有最有能力的創業夥伴,最專業的企業經理人團隊,她也有一個各個方麵優秀到極致名校畢業的男神老公,在三個月前剛剛結婚。

這一切完美到極致,但是就在十天前,她出了車禍。

她的老公和親戚全都有參與,為的當然是謀奪她的財產,這些個蠢貨手段實在是不夠高明,很快被查出,現在她的創業夥伴白康城正在全權代理她處理著公司和她事故的一切。

她躺在床上,腿上和手臂上都打著石膏,身體一動不能動,隻有翻天覆地的腦子,片刻都沒有停止過試圖去捋順清楚淩亂的思緒。

顧小文從來都知道,她不是個東西,不是個好人,不會有好下場。

對於她被親戚和愛人背叛,她居然不覺得意外。

她昏迷了十天,十天裡,她腦中多出了漫長的,屬於三個世界的記憶,記憶裡都有她的成功,也有一個和她糾纏不清的江容。

第一個江容是個人間富貴花,套在玻璃罩子裡麵的嬌花。

第二個江容,是一個有輕微自控力不足的,稍微有些極端的人,總體來說很乖,最後他又回到了第一個嬌花江容的樣子,溫柔,美好。

第三個江容,是個極端的,病態的,卻最終還是因為愛她,乖乖呆在她身邊的江容。

但是顧小文勾了下唇,輕笑一聲,都是假的。

她認識的江容,是個瘋子。

顧小文和白康城一起創業,江容是他柔軟內向的弟弟,顧小文喜歡柔軟的小東西,掉進他蓄意勾引的圈套,和他有過……幾天。

之後發現了他的不正常,果斷切斷了一切,但是江容糾纏不清,做儘了極端的事情,包括自殘自殺威脅,跟蹤顧小文,還試圖把她帶離這個城市。

當然顧小文這輩子遇見的混蛋太多了,不多一個瘋子,要不是礙於白康城,她有的是辦法讓江容求死不得。

她就不吃江容那一套。

然後白康城實在沒有辦法,把江容送進了精神病院。

顧小文結婚了之後,他突然間就不瘋了,似乎徹底放棄了。

白康城把他接回家,他也一直有好好地吃藥,甚至碰見顧小文也不會發瘋。

但是就在十天前,江容突然又瘋了,他要顧小文跟他走,說有人要害她,說他們都想害她。

顧小文問他是在哪裡知道的,江容說是在夢裡。

顧小文閉了閉眼睛,眼淚順著眼尾流下來,她想起江容在車禍之前,用那麼絕望和卑微的語氣跪下求她,用他自己的生命起誓他沒有騙人,不是臆想症,要她跟他走。

但是顧小文沒有相信他,誰會相信夢境?

這時候門開了,白康城進來,顧小文側頭把淚痕蹭在枕頭上,然後白康城走到顧小文的病床前說,“已經找到了確切的交易證據,你的那些糟心的親戚和你丈夫……”

“都送進去,”顧小文看向白康城,說道,“讓我的律師給我擬一份離婚協議,我要他把從我這裡拿的錢,一分不少地給我吐出來。”

她說的是自己的新婚丈夫。

白康城不意外她的處事風格,點頭之後,說道,“你睡一會吧,你助理明早上會過來,我媳婦給你找了倆護工,也明天上班。”

“江容呢。”顧小文問。

白康城似乎很震驚她會問起江容,江容這些年簡直成了他們兩個之間諱莫如深的話題。

不過白康城看著顧小文平靜的視線,最終還是說了,“車禍的時候,他夾在大貨車和你的車之間,幫你擋了點衝力,他也多處骨折……送回醫院了。”

這個醫院,肯定不是顧小文住的醫院,而是精神病醫院。

顧小文閉上眼睛,她嘴唇抖了抖,壓抑著自己想要仔細詢問的**。

她需要時間來捋順清楚自己的所有,包括這十天,包括這個世界,也……包括之前那三個她無法確定存在不存在的世界。

還有江容所說的夢,所說的在夢裡知道有人要害她,究竟是不是和她做的一樣的夢。

白康城看她閉上眼睛之後,關了燈出門,小聲叮囑路過的護士,她的吊瓶要空了。

顧小文本來覺得自己沒有睡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閉上了眼睛,她就感覺到身體在無限的下沉。

夢境淩亂又繁複,顧小文窒息般的重溫著那些來自其他世界的記憶,那些在她本人都不曾完全擁有記憶的情況下,在另一個世界裡麵,發生的事情。

可她不是被迫感受著彆人的記憶,因為每一個場景,都真實到纖毫畢,現真實到讓她渾身戰栗。

顧小文弄不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但她從來不相信什麼玄之又玄的東西,這世界上最玄的,不就是她從底層爬到如今這個位置嗎?

十天的昏睡,她卻在睡夢中曆經了三個世界,沒有人知道她會怎麼讓現實和虛幻平衡。

她在醫院住了兩個月,期間警察律師她的助理包括她的狐朋狗友還有她的商業合作夥伴,輪番來看她。

顧小文對一切都遊刃有餘,唯獨……到了出院的時候,她麵對著大樓外麵的世界,這個她完全能夠確定的真實世界,有了那麼一瞬間的茫然。

她身邊兩個護工幫她提著東西,她腿上和手臂上的石膏已經拆了,能夠正常自如的行走了,助理跟在她的身後,她穿著一身得體的寬鬆西裝,她依舊是那個能掌控一切的顧小文。

現在她隻需要回到公司,回到屬於她的一畝三分地上,經曆過這麼一件事,這之後她防人之心隻會更加深重,這世上誰還能騙得了她?

再也沒有什麼能打敗她。

一切好像都塵埃落定,像昨晚那場下瘋了的大雨一樣,把整個天地都洗了一遍,今早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嶄新的開始。

顧小文邁步走出醫院大樓,坐到她的車上。

她沒有一門心思沉入工作,勞逸結合,依舊回去白康城和夏遊青家蹭飯,也給江容存了很大一筆錢,算是給江容的感謝。

足夠他過段陣子穩定下來,白康城送他出國所用。

生活還是要繼續,顧小文從不在摔倒的地方多作停留,害她的親人得到了報應,那個吃裡扒外優質的鳳凰男也徹底被她弄垮鋃鐺入獄。

圈子裡無論誰提起來,都要說一聲顧小文命大,說她禍害遺千年,說她以後一定會更好。

她自己也是那麼認為的。

可是每一夜,她都會在夢中驚醒,不是害怕,不是恐懼,不是對死亡,對人性有了陰影。

是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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