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2 / 2)

許你甜糖時光 張不一 22310 字 6個月前

今天天氣惡劣,輔香山西路上更是空空蕩蕩,間隔半個小時也不會有一輛車經過,更彆說徒步的行人了。

蒼茫的天地間除了瓢潑大雨,隻剩下鼓點般密集的雨聲。

那是一輛黑色重型卡車,豆大的雨點落在卡車堅硬的車身上,不停地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擋風玻璃前的兩條雨刷來回搖晃。

駕駛室內,一位身穿灰色劣質短袖的中年男人緊張地握著方向盤,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小路口,寬闊的額頭上全是汗珠,唇焦口燥,呼吸急促。

空調的冷風並不能帶給他清涼。

此時他耳畔回蕩著的隻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與呼吸聲,周遭黑暗死寂。

忽然間,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這種緊張的死寂。

他先是渾身一僵,驚愕的如同被雷電擊中了一樣,緩了幾秒鐘後才伸出顫抖不停的手,拿起了放在操作台上的那部響個不停的手機。

“喂、喂……”他的嗓音極其粗啞,聲音還在不停的顫抖,額頭的汗水如雨般接連不斷地順著他那張國字方臉的臉頰流淌而下。

“解決了麼?”對方也是個男人,說話時的語氣極其惡劣,但又透露著幾分難掩的緊張與焦慮,“你他媽給老子說話!”

“沒、沒來呢……”司機顯然出於劣勢一方,說話時的氣勢就先矮上了一截,驚慌中又帶著哀求,“我、我一直在等,真的在等。”

“怎麼還沒來!”對方急不可耐,脾氣又大又暴躁,“來了直接懟死!”

司機乾咽了一下口水,再次確認:“是、是黑色的路虎是吧?”

“是,記好,黑色路虎。”對方特意叮囑了一句,“白車和紅車都不是,黑車,路虎。”

“恩、恩……”雖然對方看不見,但司機還是聽話的點了點頭。

可能是感覺到了司機的緊張,對方好心安慰了句:“你放心,今天上路的絕對隻有黑色路虎,隻要你不傻,絕對不會出錯,路口監控也被處理了,你不用擔心會被拍到,隻要把人弄死就行了,懟不死就下來再給補一刀,反正今天必須把他弄死!老大說了,隻要你徹底解決了徐臨風,你欠賭.場的五十萬一筆勾銷。”

但是在安慰完司機後,他還不忘了威逼,語氣陰狠毒辣:“但如果你敢把這次的事搞砸,就等著給你老婆閨女收屍吧!嘿嘿,還有好幾個兄弟誇你閨女長的漂亮呢。”

……

徐臨風認識徐一諾的那位油畫老師,還曾去他家做過客,兩人交情不淺,算是忘年交。

他開著車來到那位老師家樓下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了。

雨勢依舊不減。

剛才他已經給徐一言打了電話,現在徐一言正領著徐一諾站在單元樓裡等他。

他停下了車,打開了車窗,示意他們上車。

車內燈是亮著燈,不遠處單元樓門口的燈也是亮著的,且都是昏黃色的燈光。

隔著雨幕,三兄妹六目相撞的那一刻,空氣凝固了,尷尬到窒息。

徐臨風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關上了車窗;徐一言低聲罵了句“艸!”;徐一諾臉上的不情願更加明顯了:“我不想坐他的車!”

徐一言歎了口氣,回了句:“你以為人家想讓你坐麼?還不是被逼的。”隨後又伸手推了一下徐一諾的肩膀,“彆站著不動,往前走!”

徐一諾掙開了徐一言的手,發起了小姐脾氣,固執又任性:“我不坐!我死都不坐!我要讓咱爸再派車來接我!”

徐一言氣急敗壞:“家裡人都忙死了誰抽空來接你?今天大伯二伯和姑姑都在,你可是消停點吧!”

徐一諾依舊任性:“我就是不想坐他的車!我惡心他!”

“你放心,他也不會喜歡你。”奶奶的壽宴馬上開始,徐一言不想再浪費時間了,直接撐開了自己的傘,走出單元樓,朝著雨幕邁進了一步,而後回頭看著他妹,最後一次警告,“你走不走?不走我倆就走了,你自己在這兒待著吧。”

徐一諾依舊是不情不願,但是也沒辦法,她哥走了就沒人管她了,最後狠狠地咬了咬牙,跺了下腳,氣急敗壞地撐開了自己的雨傘,不甘心地朝著徐臨風的黑色路虎走了過去。

……

徐一言拉開副駕駛車門的那一刻,窒息感更強烈了……這他媽什麼事啊!

西輔人口那麼多,為什麼偏偏來的是徐臨風?

雖然心裡飛奔而過無數個草泥馬,但他卻表現得和徐臨風一樣淡定——開門、上車、收傘、關門——一氣嗬成。

徐一諾拉開了與副駕駛同側的後座車門,上車的步驟也是如此,但是關車門時弄出的動靜可比她哥大得多,她似乎將滿腔的憤怒和不情願全部集中到了車門上,關門時所用的力氣大得要命,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而且坐在車上後她還不老實——

徐一言上車後把收起來的濕雨傘放到了腳下,徐一諾則是大幅度的在車內甩起了濕雨傘,還故意朝著徐臨風甩,把傘上帶的雨水甩了徐臨風一身。

徐臨風回頭,麵色陰沉地盯了她一眼。

徐一諾動作一頓,有點害怕,但依舊不服氣,還想繼續甩,這時徐一言扭過臉罵了她一句:“你他媽給我老實點,不想坐車就給我滾!”

他對他妹,隻有一句話——恨特不成鋼,蠢!

勢單力薄,徐一諾不敢孤軍奮戰,終於老實了,不過心裡還是有脾氣,並沒有像她哥一樣把濕漉漉的雨傘放在腳下,而是直接扔在了旁邊的座椅上,沾得哪哪都是水。

徐臨風懶得和她計較這麼多了,歎了口氣,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說:“把安全帶係上。”

徐一言一上車就係好了安全帶,這話就是說給徐一諾聽得。

徐一諾才不會乖乖聽他的話,冷哼了一聲,高傲又帶著不忿地懟道:“你管得著麼?”

徐臨風沒再搭理她,或者說,不想管她了,就當車上沒她這個人似的,置若罔聞地開車。

但徐一言不能不管自己親妹妹,今天天氣這麼差,萬一路上出了事怎麼辦?於是再次扭過了頭,無奈地看著她說:“把你安全帶係上。”

徐一諾固執地要命,還朝她哥翻了個白眼,挑釁似的說道:“我不係!我就是不係!你打我呀?”

徐一言:“……”他這一上午已經快被他妹氣死了,現在真是連朝她發脾氣的力氣都沒了,忽然也不想管她了,心累地回了個:“行,您隨便,您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我不管你,我也管不著你。”說完就把臉扭了回來,真的不搭理她了。

徐一諾不屑地“哼”了一聲,而後靠在了椅背上,拿出手機打開了遊戲,還故意外放,把聲音調到了最大。

……

和徐臨風共處一車,還是並排而坐,徐一言尷尬的要命,連呼吸都變得謹慎了,僵坐在副駕駛,眼觀鼻、鼻觀心。

今天來接他的哪怕是個石頭人可能他都不會這麼尷尬。

車外的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狂風呼嘯,天色烏壓壓的沉,甚至有了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

由於中央大道堵車嚴重,徐臨風這次選擇走環城線,雖然繞了遠路,但是速度明顯快了多。

從西環上北環的時候,徐一言輕咳了一聲,提醒了句:“南大橋檢修了,隻能從西邊走。”

通往輔香山彆墅區隻有兩條路,一條是南側大橋,另外一條就是輔香山西路。

徐臨風記得上次來時南門崗的保安提醒過他,六月十號至二十號間南大橋要檢修,而徐老太過壽剛好卡在這兩個日子中間。

“我知道。”徐臨風其實也挺尷尬,他們倆長這麼大,二十多年間,還沒這麼心平氣和地說過話。

徐一言麵無表情:“哦。”過了半分鐘,他又說了句,“西二支路路口昨晚出車禍了,信號燈被撞壞了,你過得時候注意點。”

西二支路這個路口不大,所以信號燈的規模也不大,不是四個口都有,而是獨立在路口中間的那種四麵燈。

&nbsp ;現在的信號燈都自動連接了電子警察和攝像頭,西二支路的紅綠燈一壞,相當於紅綠燈連帶著攝像頭一起廢了,再加上天氣又這麼惡劣,徐一言不得不提醒徐臨風注意。

徐臨風確實不知道這件事,點頭“恩”了一聲。

徐一諾不喜歡她哥這麼客客氣氣的和徐臨風說話,感覺他就是個大叛徒,所以在聽到他們倆的對話後,厭惡地“切”了一聲,又說了句:“真惡心。”

沒人搭理她。

此後三人皆是一路無言。

……

上了北四環後,徐臨風一直朝東開,最後在與東四環的交界口處下了環線。

一下四環,就是輔香山西路,這條路很長,一直從東北四環的交界口通向西輔市大名鼎鼎的輔香山彆墅區,從這條路上分叉出去的小路,就以輔香山第幾支路命名。

大雨瓢潑而下,臨近正午的天色卻如黑夜般漆黑。

西輔這座城像是被困在了暴雨和黑暗中。

整條輔香山西路安靜而空蕩,僅有一輛黑色路虎冒雨奔弛,所行之處,飛馳的車輪濺起一大片水花。

掛在後視鏡上的紅色平安符來回搖晃,下垂的流蘇也跟著不停擺動,與之同頻率擺動的,還有一條精致的銀鏈,鏈子下方係了個橢圓形的銀質吊墜。

吊墜是北佳親自設計的,可以打開,裡麵的玻璃框裡放著兩張照片,左側是她和徐臨風在學校那棵百年大樹下的合影,右側放著一張縮小版的b超照。

其實她原本想放結婚照來著,但是吊墜做好那天她剛好去產檢了,做了四維彩超,孩子的麵部表情都被照了個一清二楚,她又激動又傷感,激動的是她終於看清楚寶寶長什麼樣了,傷感的是這小妞長得不太像她,更像她爸,然而等她回家後翻出來徐臨風小時候的照片一看,更傷感了,這父女倆小時候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唉……一點也不嫉妒呢。

保持著一種“平和”的心態,北佳把孩子的四維彩超照做了個縮小版放進了吊墜裡,和平安福一同掛在了後視鏡上,當時她還對徐臨風說了句:“開車要小心,我和寶寶都看著你呢!”

這吊墜裡麵藏著的,是他的家,他的寶貝,他的全部。

車在雨中飛馳了十幾分鐘,到了西二支路,過了西二支路再往前開一個路口,就是輔香山彆墅區西門崗。

暴雨依舊滂沱,夾雜著呼嘯狂風。

漆黑的天幕上時不時冒出一道道閃電,刺目而鋒利,像是要把這暗沉沉的天給劈裂一樣,強烈的光線將整片黑暗的大地照亮了一瞬。

懸掛在後視鏡上的銀色吊墜剛好反射了電光,徐臨風的眼角餘光被閃了一下,下意識地朝右側看了一眼。

就是這麼短短一瞬間,他的視線中忽然冒出來了一輛巨型卡車。

卡車沒打燈,在滂沱的大雨中如同失了控的野獸,急遽朝著他的路虎“狂奔”了過來。

剛才這輛卡車的黑色車身完全融入了漆黑的雨幕中,若不是吊墜反射了閃電的光,他根本沒發現,而且車內全是徐一諾的手機遊戲聲,壓根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響,所以當他看到卡車的那一刻,兩輛車之間的距離僅剩下不到二十米。

徐臨風神色一變,下意識地朝左猛打方向盤。

正在直行的車輪驟然變向,黑色路虎直接在原地來了個九十度的漂移,濺起了一大片高高的水花。

車內三人,徐臨風和徐一言都係了安全帶,僅有徐一諾沒係,車身驟然變向的那一刻她直接撞到了車門上,同時發出了一聲刺耳尖叫。

下一秒“砰”的一聲巨響,尖叫聲戛然而止——

縱然徐臨風反應再快,還是沒躲得過卡車的撞擊,巨大的黑色車頭猛地撞上了路虎的左後方車尾,直接將路虎撞飛了出去。

車身被掀翻後,先是左側車輪離地,右側車身率先墜地,發出了轟隆一聲巨響,車架變形,前後六麵車玻璃全部被震碎,然而動蕩並未停止,慣性使然,車身再次朝右側翻滾,又一次的撞擊地麵,直至變成底朝天才停止。

雷霆暴雨中,黑色路虎在頃刻間變成了廢銅爛鐵。

……

安全氣囊在車身被蠻力撞擊的那一刻就彈出來了。

徐臨風隻經曆了短暫的昏厥和暈眩就清醒了過來,他整個人被倒掛在了車座上。

所以醒了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去解安全帶,同時伸手去開車門,然而就在他抬起左手的那一刻,小臂處傳來了一陣鑽心的疼。

左手手臂應該是被撞斷了。

但好在右手沒事,順利解開了安全帶,這時他看到了掉落在破碎窗框邊沿上的銀色吊墜,立即伸手將它夠了過來,一圈圈的纏到了自己的右手上,將那個藏有他身家性命的吊墜緊緊地握在了手心裡。

是這個吊墜救了他一命,是他的女人和孩子救了他一命。

之後他用腳跺開了擋在車窗前的安全氣囊,最後從車窗爬了出去。

雨勢忽然減小了許多,天色也由黑變成了泛白的灰,淅淅瀝瀝的雨滴淋在身上的那一刻,徐臨風從未如此慶幸自己還活著。

雨水淋掉了他額頭上的血,深吸幾口氣,他立即跑向了副駕駛,單手費力地扯開了擋在車窗前的安全氣囊。

剛才是右側車身先落地,徐一言傷得比他嚴重,此時已經陷入了昏迷。為了救徐一言,徐臨風再次鑽進了變了形的車裡,一邊為他解安全帶一邊大聲喊他的名字:“一言!一言!”

徐一言依舊是昏迷不醒。

左臂不能發力,他隻能用右手極其艱難地將徐一言從車裡拖了出來,直至將他帶到路邊的安全地帶才停止,隨後他跪在他身邊,將顫抖不停的手摁在了他的頸間,動脈跳動雖然微弱,但還有,說明徐一言還活著,徐臨風長舒了口氣。

徐一言曾對他說過希望他好好活著,他何嘗不希望他好好活著?

他們是兄弟。

而後徐臨風閉上了眼睛,又深深地吸了口氣,極力壓製著內心的驚慌與擔憂站了起來,隻要確定了徐一言還活著就行,他不能再浪費時間了,車裡還有徐一諾。

再次返回被摔了個底朝天的路虎車旁時,徐臨風才看到了順著右後方車窗的窗框流出的殷紅血跡。

路虎的後車尾已經完全變形了,暗紅色的血液染紅了白色的安全氣囊,滴滴答答地從氣囊的邊角處落下,混入地麵的雨水中,形成了一條殷紅色的河流。

徐一諾怕是凶多吉少。

但徐臨風並沒有打算放棄她,然而就在他準備彎下腰去救她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了踏雨而來的腳步聲。

來者特意將腳步聲放的很輕,然而腳下的水卻出賣了他,無形間將他的腳步聲放大了無數倍。

暴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此時的雨勢已由傾盆大雨變成了蒙蒙細雨,潤物細無聲般黯然墜落。

缺失了雨聲掩蓋的偷襲者瞬間暴露了。

徐臨風意識到了什麼,猛然轉身。

在他身後不到五步的位置站著一個身高一米九的彪形大漢,大漢身穿灰色劣質短袖,右手握著一把剪刀,看向他的目光儘顯陰狠殺意。

在徐臨風發現他的那一刻,壯漢神色一沉,加速朝他跑了過來。

徐臨風閃身躲避,然而壯漢身高手長,左手直接抓住了徐臨風的衣領,下一刻便將他死死地摁在了路虎車的車框上,下一秒手起刀落。

千鈞一發之際,徐臨風抬手抓住了壯漢持刀那隻手的手腕,拚了命的與其抗衡對峙,然而他斷了隻手,單手力量太小,壯漢在身高體型上也比他占優勢,徐臨風逐漸落了下風。

鋒利的刀尖一寸寸下落,徐臨風的額頭與頸部已經凸出了青筋。

壯漢似乎勢在必得,臉上已經露出了猖狂的笑。

然而徐臨風卻忽然朝後揚了下頭,又猛地抬起了來,將自己的額頭用力撞向了大汗的鼻梁。

人體鼻骨脆弱,壯漢的鼻梁一下子就被撞斷了,劇烈的疼痛席卷了他整張臉頰,眼前也跟著黑了幾秒,持刀的那隻手下意識的鬆了勁兒。

徐臨風趁機抬腿用力頂向了他的小腹,壯漢疼得大喝一聲朝後退了兩步。徐臨風趁機出拳,直擊壯漢太陽穴。

他將一直緊握在手心的銀質吊墜夾在了食指與中指的指縫間,拳風穩而準,又帶著狠,一擊便將這位剛才勢在必行要殺他的壯漢打翻在地。

太陽穴受重創,壯漢倒在地上後便不省人事了。

徐臨風依舊活著。

雨停了,雲開霧散。

他絕境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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