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昭身無修為,這就意味著他的身體強度承受不了一般的陣法傳送。同樣,若是太上葳蕤禦劍而行,他的身體也承受不住高空中的罡風。
從晉國向東便是蓬萊郡,修士雲集,各大勢力錯綜複雜,其中之一便是生意遍及整個修真界的雲舟商會。
雲舟商會在天下各大州郡仙城都設有乘雲渡,修士可在此乘雲舟遍遊天下。相比其他,雲舟速度極快且足夠安全,對於低階修士和凡人而言,是最好的出行方式。
太上葳蕤打算去蓬萊郡乘雲舟,因為這是她能想到最快帶裴行昭前往北域,而不會讓他一不小心丟了性命的方式。
她向來不會照顧人,而沒有修為的裴行昭,大約比太上葳蕤從前身邊剛孵出來的黑蛟更脆弱。
而黑蛟已經是太上葳蕤身邊少有養活的活物。
天邊雲層厚重,像是有一場大雨在醞釀。
騎馬走了三天三夜的裴行昭臉色蒼白,隻覺得又累又困,但看著前方太上葳蕤的背影,他還是咬著牙沒有出聲。
但再往前不遠,裴行昭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他的身體緩緩向後倒去。
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正在閉目養神的太上葳蕤睜開眼,回過頭去,對上白馬無辜的眼神。
裴行昭栽倒在地上,雙目緊閉,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昏了過去。
太上葳蕤眼中難得閃過一絲茫然,她翻身下馬,半蹲在少年身邊,靈力沿著他經脈遊走一圈,不由鬆了口氣,隻是睡著了而已。
作為當前擔起繼承小孤山派道統重任的唯一對象,裴行昭絕不能有事。否則太上葳蕤很難輕易再找到這樣資質絕佳,又肯入在修真界銷聲匿跡多年的小孤山派的弟子。
裴行昭如今身無修為,就算太上葳蕤在離開絳京之時給了他一瓶辟穀丹,他一路不用吃喝,但不代表裴行昭不會累。
何況,他前些時日一路顛沛流離從北地到的絳京城,之後又被武威將軍府的護衛打斷了腿,身體本就虛弱,如今連著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不合眼,身體自然有些吃不消了。
太上葳蕤一時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以她的修為,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乃是常事。
四下無人,太上葳蕤忍不住皺了皺眉,她從前可沒有替人養過弟子,還是這麼弱的弟子。
不過她既然受了小孤山派和蕭玉虛恩情,就算再怎麼麻煩,也要為小孤山派找到能繼承道統的人,使其山門重現於世間。
妖尊從來不欠彆人人情。
太上葳蕤指尖向上,裴行昭的身體浮空而起,緊接著靈力便化作鎖鏈將他捆在了馬背上。
抬頭看了看天色,她微一揮手,白馬便乖乖跟在了她身後。
不用多久,便有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晉國重祀,晉國百姓為曾是國師的溫鬆雲建了無數廟宇供奉祭祀,隨著溫鬆雲聲勢漸盛,這些神廟也就香火旺盛。
不過如今,溫鬆雲已經不再是晉國萬人敬仰的國師,而是你害死北地三萬餘百姓的罪魁禍首。
三天,已經足夠溫鬆雲所做之事在晉國國土之內傳揚開。
於是這處竹林外為他建的廟宇也被摘下了牌匾,其中神像也被推倒。大約還有人覺得不解氣,扔了幾塊石頭,茅草堆的房頂破開大洞,此時有雨水不斷滴落下來,廟宇內隻見一片狼藉。
這處破敗的廟宇中生了火,身形高大的獵戶滿臉絡腮胡,頭發蓬亂,叫人看不清容貌。
雨聲細密,腳步聲遠遠響了起來,容貌姣好的女子扶著青年走了進來。她容貌嬌柔,有回風拂柳之姿,哪怕著一身荊釵布裙,也難掩風韻。
見廟中有人,女子歉意地向獵戶笑了笑:“雨天不好行路,還望大哥容我們在此暫歇,等雨停了再上路。”
獵戶沒有看她,聲音低沉粗糲:“這又不是我的廟,隨你。”
女子感激地一笑,扶著青年坐在了火堆旁。
青年生得相貌堂堂,但臉上掛著癡傻的笑意,讓人一眼便能看出他與常人有異。此時他握著女子的手,臉上傻笑不改,口中喚著:“柔柔,柔柔……”
女子取出袖中羅帕,溫柔地為他擦了擦臉上灰塵,眸中滿是愛意。
在兩人剛坐下不久,身著錦衣瀾袍的少年便帶著一群護衛風風火火地進了廟裡。
“這鬼天氣,怎麼突然下起雨來了。”少年抹了一把頭發上的雨水,看向廟內,向幾人笑了笑。“原來已經有人了,叨擾叨擾,我們生火烤個乾糧。”
他生了一張很討喜的娃娃臉,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帶著幾分天真稚氣。
女子向他笑了笑,輕聲細語道:“小郎君不必客氣。”
獵戶隻是沉默地向火中扔了一截枯枝,沒有說話。
少年招呼著護衛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乾糧,撿了周圍枯枝乾草生了火,烤起了早已準備好的生肉。
要不是為了吃口熱的,他在馬車上也能躲雨,實在不必躲來這破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