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夏軒看來,沈青陽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有時候甚至能犧牲身旁的人。
他是把沈青陽看清了,可江淮師兄卻沒有。
夏軒和沈青陽之間的關係不僅僅是同門,更多的是同盟。
他是和蘇墨垣有仇,而沈青陽則是想要蘇墨垣手裡的碧落草,不是立場一致麼?
夏軒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金丹期想殺了化神期,簡直是癡人說夢,以浮遊之力撼動大樹絕無可能。在快要被那些恨意給逼得生了心魔的時候,沈青陽找到了他。
在這次潛入傾歡宮的計劃之中,最無辜的約莫是江師兄了。
他和沈青陽早就互通想法,故意引江淮去了魔宮,想借助江淮從秘境帶回來的千幻法寶。江淮生性善良,若真的被他知道這個計劃,恐怕不會答應。
他們才選擇欺騙了江淮。
早在三個月之前,碧落草一問世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布好了局。
原本所有東西都布置好了,可今日沈青陽的態度就令人玩味了。
“沈青陽,你今日莫不是是受了什麼刺激?”
靈竹林內,徐徐的風吹得竹葉互相碰撞,發出颯颯的響聲。
沈青陽朝竹林看去,腦子裡還能浮現出那人站在竹林深處的模樣。
“……刺激麼?”
的確,他直到現在閉上眼都能想起蘇墨垣為楚宴梳理藥力,他帶上情/欲的模樣。
他嘴裡叫的人是師尊,可不是他沈青陽。
一想到這裡,沈青陽心裡就極度不爽。他狠狠一揮袖,靈竹林裡便刮起了大風,吹得竹葉的響聲更大,一如主人此刻的心情。
“吵死了。”夏軒嘖了一聲,“你心情不好,也不用拿這些竹子生悶氣。可是在魔宮江淮師兄被誰給輕薄了?”
“……為什麼這麼說?”
夏軒古怪的笑了起來:“你這樣子不正像是被人給戴了綠帽子似的嗎?”
沈青陽眼神頓時變得凜冽,狠狠的望向夏軒:“口無遮攔!”
夏軒向來這個樣子慣了,麵對宗主的時候,他也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看來我還猜對了?是誰非禮你的雙修道侶了?”
沈青陽眉頭緊皺:“這件事與你無關。”
“這件事情怎會與我無關?若不是我裝作中招,江淮師兄就不會說出拿他來換我的話,這局也就布不成,江師兄是代替我在那個地方受苦。”
夏軒方才笑嘻嘻的說著玩笑,現在嚴肅起來,“若江師兄真的受辱,我得去魔宮一趟了。”
沈青陽臉色更沉,眼看夏軒就要離開,他喊了一句:“站住。”
夏軒似笑非笑:“終於肯說了?”
沈青陽頭疼的扶額:“不是江淮。”
“不是江淮那是誰?”夏軒說了一半,頓時聯想起沈青陽剛才的表情。
等等,沈青陽的雙修道侶除了江淮師兄外,不是還有個師叔嗎?
“難不成是師叔……?”
沈青陽眼神發冷:“夏軒,你好像一直在挑釁我的底線?”
夏軒乾笑了兩聲,他還真的不敢挑釁沈青陽了。
雖然兩人都是金丹圓滿,可沈青陽有上輩子的記憶,記得許多秘法招式。
真的打起來,不一定是他勝。
不過一聽沈青陽這麼說,夏軒就有些尷尬了,他哪能想到沈青陽對楚宴還有感情?
“你還那麼在意師叔啊……”
沈青陽冷淡的瞥了過來,似乎夏軒再說一句話,他就要不客氣了。
夏軒隻能鬆了鬆肩,他做出這種臉色做什麼?莫不是吃醋?
不不,肯定不是!夏軒連忙把吃醋兩個字挪出大腦。
沈青陽那樣專門利用彆人感情的卑鄙小人,怎麼可能吃醋?!
“總歸事情已經妥當,這七日內魔宮必有大事發生。我還有事要稟告宗主,夏軒,你好生在靈竹林裡渡過你的心魔吧。”
沈青陽說完這句話之後便離開了,徒留夏軒一人站在靈竹林下。
微風吹來,夏軒不由的低下了頭:“心魔?這心魔我如何能渡得過?”
他金丹圓滿也不敢衝擊元嬰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夏軒看向了沈青陽,他的表情是冷的,眼底更加像是結了一層冰。
“沈青陽啊沈青陽,我怕你最後作繭自縛,為情所困。”
當日沈青陽知道師叔愛竹,便專門在雲仙宗開辟了一個院子,親手種下這千根靈竹。
現在幾百年過去,那個人早已經墮入魔道,可沈青陽卻還是喜歡來這竹林修煉,保留了之前的習慣。
物是人非,而靈竹常在。
夏軒抬起頭,一道凜冽的風刃便將竹葉切開一截下來。
竹葉紛紛而落,像是雪花飄舞。
夏軒臉色陰沉:“吵死了。”
—
傾歡宮外柳絮紛飛如雪,猶如沾染了半宮梨花白。
江淮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還覺著這傾歡宮景致動人。
沒過多久,他便看見了那邊的傅家主。
一見到他,對方就立馬諂媚的迎了上來:“雲蕭,你可算給我們傅家爭氣,沒到傾歡宮多久,就成了老祖的徒弟。”
江淮早已經沒有了家人,孤獨的在雲仙宗長大,並不知曉傅雲蕭和他是如何相處的。
所以當傅家主這麼說的時候,江淮淡淡的微笑,卻充滿著疏遠。
“之前雁城其他三個修仙家族總是欺辱咱們傅家,現在看了咱們傅家還不是一個個的不敢造次!”
傅家主臉上笑開了花,“還有聽說你成了老祖的徒弟,以前踩咱們傅家的人,現在全都貼上來了,可算是出了口惡氣啊!”
他甚至為之前自己的堅持而感到可笑,倘若早把雲蕭當成鼎爐獻上去,他們傅家早就不用那麼憋屈了。
“雲蕭,老祖既然喜歡你,你就要好好努力修行啊!”
江淮心性通透,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
傅家主臉色一僵:“你這孩子……今日我隻是來看看你。”
“如此我便走了。”
眼見他要離開,傅家主咬咬牙喊了句:“站住!的確是有事!”
江淮的腳步一頓:“家主早這麼說不就沒事了?”
“你是故意的?”傅家主頓時陰沉了下去,傅雲蕭之前可不敢這麼跟他說話。不過現在人家得了老祖青睞,傅家還得指望他呢。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說明了這次的來意。
“雲蕭,你也知道自己靈骨受損吧?你縱然是雙靈根,可這輩子也隻會止步於築基期了。萬一以後被老祖知曉,咱們傅家可就完了。”
江淮皺緊了眉頭,傅雲蕭靈骨受損?
在拜師之前,的確該把這件事情告知楚宴,隻是傅雲蕭似乎瞞得很緊。
江淮歎了口氣,罷了,也算幫一幫傅雲蕭吧,畢竟這些天他替自己承擔了被困牢籠之苦。
“你想讓我做什麼?”
傅家主滿是算計:“我膝下有個孩子名喚傅坤,也算是你的表弟。坤兒一生下來就靈骨上佳,就連靈根也是雙靈根,是咱們傅家的希望……”
江淮麵色發冷的打斷了他的話:“你是想讓師尊收下傅坤?”
傅家主頓時笑了起來:“你能明白最好不過了,你和傅家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坤兒成了老祖的徒弟,斷然會護著你的。”
“住口!”
饒是江淮單純溫柔的性子,也被他的不要臉給惡心到。
他突然之間的拒絕,讓傅家主有點坐不住:“你難道想十年、二十年後老祖發現你無法突破到金丹,那個時候再發現你靈骨受損,然後責怪於傅家嗎?”
難道現在不該防範於未然?
他相信坤兒的領悟力絕不會比傅雲蕭差,分明是個靈骨受損的旁支,竟然那麼幸運被老祖給看上了!
他兒子明明強上百倍!
殊不知,江淮心思通透,這樣的嘴臉讓江淮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心頭所想。
江淮湊近了他,一字一句的說:“師尊是我一個人的。”
他此刻仿佛和傅雲蕭的心情重合,終於明白了傅雲蕭為何那樣厭惡他。
那種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感覺,讓他有些失控。
傅家主似要發怒,正當此時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傅家主要對雲蕭做什麼?”
兩人望了過去,那邊緩緩走過來一個人。
他一身繁複衣袍,玉冠束發,陽光跳動在他的身上,似乎渡上了一層暖光。那淡漠的黑眸看人的時候,總能帶上絲絲涼意。遠遠望去隻覺得他風姿綽綽,令人驚豔。
朔風回雪,傅家主莫名的想到了這個詞。
等楚宴走進,傅家主才想起這人似乎是幫傅雲蕭的?
楚宴掃了他的麵子,傅家主立馬板著臉道:“你是哪家獻上來的鼎爐?在這裡的可是老祖的徒弟,怎麼還不行禮?”
楚宴都快氣笑了,之前見他還覺得是個有些骨氣的,沒想到竟然如此蠢笨。
楚宴微微蹙眉,而那邊江淮已經朝楚宴行了一禮:“見過師尊。”
師尊兩個字,無疑在他耳邊狠狠的炸開。
傅家主倒吸一口涼氣,頓時就朝楚宴瑟瑟發抖的跪了下去。
“老、老祖,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求老祖饒命!”
他嚇得臉色蒼白,生怕楚宴一個動怒,就將他形神具毀了。
這也不能怪他!楚宴總是帶著麵具,他容貌有損的傳言更是不絕於耳,傅家主便覺得肯定是個醜人。見到如斯美人的時候,他第一時間便覺得是哪裡獻上來的鼎爐。
哪裡知道,這就是老祖真顏啊!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這次來見傅雲蕭竟然犯下了這等大錯。
楚宴並未讓他起來,而是坐到殿上,淡然的看向了江淮:“雲蕭,方才你們在談什麼?”
江淮自然不會給他隱瞞:“家主想利用我,讓師尊收下傅坤做徒弟。”
楚宴看了他一眼,饒有興趣。
[我得給我徒兒撐腰呀。]
[提示:眼前的人是江淮不是傅雲蕭。]
[我當然知道,難得江淮這樣找我告狀。]
係統:???
它真沒看出江淮哪裡找楚宴告狀!
楚宴高高的坐在上方,聽完這些,便朝江淮伸出了手:“雲蕭,到我身邊來。”
江淮一愣,還是走到了高台上:“師尊?”
楚宴冰冷的掃視了一下下麵的人:“聽著,我想收什麼徒弟,不是你們傅家能決定的。”
傅家主被嚇得魂飛魄散,這元嬰期的威壓太厲害,讓他的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江淮也隻是生氣他會那麼說,並不想楚宴為難傅家主的。
畢竟這是傅雲蕭的家族,他也不能太過:“師尊……”
楚宴朝他望了過去:“這人欺辱到你身上了,難道不該給他點顏色?”